在药谷待了将近一年，我出来时，不出所料又遇上了冬天。

寒气逼人，灾民蜷缩在冰天雪地之中，互相依偎着取暖。我静静坐在一旁熬药，最后又在中途发起了呆。

我始终相信宋灼景还活着。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可我的直觉却告诉我，他一定还活着。

今年的冬天，他还没抱过我睡觉呢。

所以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一定。

放在沈濯渊身上的蛊虫应该也差不多快成熟了，为了保险一点，我那日甚至还用了毒粉。

我倒是没事，毕竟在经过洛忻那么多次试药后，我早已变得百毒不侵。即使中了毒，我这里也还有解药。

但沈濯渊可就说不定了。

果不其然。

半个月后，我爹就主动来找我了。

许久未见，他的头发白了许多，神情也疲惫异常。那些带刺的话最终还是未曾说出口，我想同他说些平常的话，譬如我在药谷经历过的那些伤与痛。

可我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

“解药，拿来。”

他的语气有些冰冷，我脚步一顿，在原地僵了许久，方才抬眼望向他。

父亲眸中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没有我期待了二十余年的慈爱，没有我日思夜想却始终求而不得的、他同沈濯渊说话时会不自觉露出的那种眼神。

沉默半晌，我将还未说出口的话咽下，收回了所有多余的情绪。

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带我进宫。”

……

如我所料，在毒和蛊虫的双重作用下，沈濯渊大病一场，命不久矣。

我施针时，父亲就站在一旁同太医紧紧盯着我，生怕我对沈濯渊下手。

可父亲不知道的是，在药谷的这一年，我早已学会隐藏我的情绪。

所以我只解了沈濯渊身上的毒，并没有将蛊虫拿出来。

没有人知道。

计划顺利进行着。

三日后，沈濯渊终于苏醒了。苍白已久的脸庞终于有了血色，却只是蛊虫咬破他的血管，正在吸食他的血液。

父亲这几日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却不是为了我。

沈濯渊醒时，我正坐在一旁吃东西。察觉到身后传来毫不掩饰的炽热目光，我咽下口中最后一口吃食，淡淡同他说话：“你还真是命大。”

这语气和洛忻颇有些像，沈濯渊捂着肚子下了榻，一步一步朝着我走来，伸手捏起了我的下巴，“濯雪，你乖一点，听话一点，哥哥抱你一世平安。”

“可你若是不听话……”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无比狠厉：“那就别怪哥哥无情。”

他的力气大得似是要把我的下巴生生捏碎一般，我却一点也不怕。

我抬眼看向他，忍着疼痛温温柔柔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对我不无情？”

空气中传来一阵沉默，他忽地松开手，坐在我身旁思考着些什么。半晌后，他眸中跃上喜色，蓦地抬头望向我，伸出双手按住我的肩膀，语气欣喜又疯狂：“濯雪，哥哥补偿你好不好？”

我嘴角噙着笑意，问他：“你想怎么补偿我？”

他吸了一口气，尽量稳住声音，说话时手却应兴奋而不断颤抖着：“给哥哥当皇后，和哥哥共享江山。”

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只是想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爹的儿子，你只是想名正言顺地让我的父亲，变成你的父亲。”

沈濯渊闻声，面色一滞。我猛地拽开他的手，嫌恶道：“沈濯渊，你根本就不姓沈，也根本就不是我哥。”

“你只是一条可怜的丧家之犬。”

“闭嘴！”

遮羞布被当众掀下，沈濯渊似是气极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掐住我的脖颈，嘲讽道：“这张嘴说出来的话还真是不中听，既然如此，朕便替你毁了它！”

话罢，宋灼景拿起烛台，猛地朝我口中塞去。烛火燃得正烈，烛泪因倾泻的动作不断滴到手背，带来一阵灼痛。

我奋力一推，将沈濯渊推倒在地。可烛火却还是擦过了我颈侧的皮肤。

瞧见我颈侧瞬间变红的皮肤，沈濯渊似乎是变得有些兴奋，又起身将我死死按在桌面上，不让我挣脱：“哥哥脖子上也有一道疤，是你亲手送给哥哥的，你还记得吗？”

“现在哥哥一起还给你。”

沈濯渊的神色扭曲可怖，正当那烛火即将触碰到我的皮肤时，“哐当”一声，沈濯渊毫无预兆地倒了地。

我愕然抬头望去。

一袭黑衣映入眼帘，他飘扬着的发尾离我越来越近，最后拂过我的脸，在我脸上落下轻柔一吻：

“小病秧子，我来晚了。”

我眼眸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