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德里安来得很快，何颂和杜理慈同伊索尔德匆匆告别后，穿过小镇的街道，顶着路上行人好奇的目光走出了小镇。

不多时，一艘摆渡船停在了距离小镇还有段距离的地方，大约是城外的空地并不适合摆渡船的停靠。

何颂和杜理慈顶着风雪，一步一步走向摆渡船，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穿着一身黑色制服的男人走出舱门，身后还跟着几位穿着打扮不像是军部人员的人。

何颂记忆力很好，自然记得当初在那颗补给星上，来“迎接”奥罗拉的哈德里安，身后站着的方阵，就是这个穿着。

听奥罗拉无意间提起过，一些和军部捆绑极深，贡献巨大的家族，在经过批准后可以有私人军队，不过人数不能过多。

[正式军人吗？看起来军衔不低......]杜理慈侧头轻轻问到。

何颂裹了裹身上衣服，没有恒温防护服，在雪地前行还是有点不顺利，更别提她刚刚还在温暖的壁炉前喝茶，一时间身上的温度落差有点大。

她说：[哈德里安.格里芬，别告诉我你不认识。]

末了，何颂补充一句道：[不想有不必要的麻烦的话，接下来用通用语。]

杜理慈不情愿地点点头，说道：“知道了。不过他就是那位格里芬？你之前说的拿了你所有权差不多一年时间的怪人？”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何颂就有些头疼，但没等到她向杜理慈倾诉，让她头疼的人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受伤了？”哈德里安一开口，不是以往礼节性地打招呼的，而是看见了何颂头上包扎的衣料，

何颂头一次地从哈德里安的语气里听出了情绪这种东西......也不算头一次吧，他有次提及他父母的时候也情绪波动过。

“撞了几下，不碍事。”何颂简短地回答道，“林学长说，奥罗拉现在处于超兴奋状态，很需要我，还麻烦格里芬......少将送我们一程了。”

何颂犹豫了会，以往寥寥几次见面，除了第一次是被反绑着手，其他都是在一些很正式的场合，他么演着一些所谓上流社会的戏码，如今的情境下，还是叫上一声“少将”比较好。

哈德里安得到了何颂的回答后，又是瞬间变回了以往那副模样，他摇摇头的，声音沉稳：“不用客气，职责所在。上摆渡船吧。”

说完，他转身为在前面为二人带路，但从始至终，哈德里安除了刚开始看了杜理慈一眼，看清了他的面容后，既没有问身份，也没有打招呼，他直接把杜理慈晾了彻底。

“少说话。”何颂预判了杜理慈想要开口的举动，她不确定眼前这些实打实的帝国军人对杜理慈这个联邦人的态度如何。

虽说杜理慈是经过批准的研学生不假，但这些也不是纯粹帝国军人，再加上杜理慈也不是个会说话的，保险起见，还是让他少说话为妙。

杜理慈继续不情愿地点头，和何颂一起，在一群人的注视下，跟在哈德里安的身后，走上了摆渡船。

“这颗星球气候是低了些，补给也依赖补给星，但得益于有一些稀有矿物储存，评级达到了C，你们的降落点离小镇很近，还算幸运。”

温暖的休息室里，何颂脱下两层外衣，感受到身体在短时间内的再次回温，耳边传来了哈德里安语调毫无起伏的介绍。

“要知道，这颗星球上，可没几个聚落点。”哈德里安收起投屏，走到了何颂的对面，继续问道，“介意我问几个问题吗？何颂中校。”

“您当然有这个权利。”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而且向长官报告情况，也是她的分内之事。

何颂想起，在杜理慈的回忆里，自己曾经也是一名蓝星的军人，也就对自己目前“未来军人”的身份没有什么排斥感。

“第一个问题，我想确认一下，你们驾驶的小型飞船，是在跳跃过程中发生意外的吗？”哈德里安毫不避讳地当着何颂和杜理慈的面打开了智脑的记录功能，光明正大到何颂有些汗颜。

不过感慨归感慨，何颂还是很认真地回忆道：“我记得，我最后听见驾驶员——也就是奥罗拉——的声音，她确实是在喊跳跃点这个词。”

“明白了。第二个问题，你们在飞行过程中，有发生什么异常吗？”

“没有，一切都很正常，就是第三个跳跃点出了问题，我建议你们去查一下——”

“已经上报了跳跃点管理部门了，得到的结论确实是出现了问题，但何中校，你要知道，那可是出口在碧翠斯的跳跃点，连接的入口也不止一个，算是一个中型的‘交通枢纽’，一般来说，是不会出问题的。所以我们需要尽可能地收集当事人手里的情报。”

“很遗憾，我回答不出什么，从飞行舱弹射出来后，我睁开眼就在我搭档的背上了。”

何颂看见哈德里安移开视线，看了眼在一边无所事事，只能听着何颂和哈德里安你一言我一语的杜理慈，但没有说什么。

到时候杜理慈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许是不说话把他憋坏了，他很是积极地开口：“嗯嗯，搭档，是我。”

哈德里安选择了移开眼，关掉了记录程序，代表着官方的流程走完了。

何颂在等一些不那么官方的问题，但没想到哈德里安直接起身告辞，接着没有多说一个字，离开了休息室。

[是我说错了什么吗？]见休息室只有何颂和杜理慈两人，他又说起了蓝星语，何颂瞪了他一眼，用眼神迫使他说回通用语，“他就，这么，走了？”

“说没说错话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也不是个什么正常人，以后也没什么来往，不用把他放在心上。”

何颂拆下头上的衣料，准备用休息室里放着的医疗箱开始给自己做简单的消毒和包扎。

杜理慈挪了过来，一边说着“我来帮你吧”一边拿过医疗箱。

何颂没有拒绝，杜理慈的手不同于他的神经那般大条，很是细致，在那些模糊的记忆里，他很是经常为她处理伤口。

啊......那么经常的话，看来自己的以前还挺容易受伤啊。

就在何颂思绪有些神游的时候，只听见杜理慈在絮絮叨叨：

“不是什么，正常人，那就是，奇怪的人咯，你身边，现在挺多，奇怪的人，经常不，好好说话，看上去，一个个有着，几百个心眼子。”

杜理慈顿了顿，继续磕磕绊绊说道：“也就，那个伊斯顿和，丁屿好一些。”

何颂没有听到奥罗拉的名字，她的眼前被杜理慈的手臂动作遮挡了视线，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知道他是用什么表情说出来的这些话。

是严肃呢，还是随口一说呢？

“怎么说？”何颂轻声问到

杜理慈顿了下，回复道：“就......不是100%，那种感觉。”

何颂很快反问道：“那你又觉得我是100%吗？”

“你当然，不是，你可是何颂。”何颂依旧看不见杜理慈的脸，但听见了他语气里染上了笑意，“我们俩，以前多少年的，交情，我也只敢，说个90%吧。”

“是嘛......”何颂有些敷衍的回应到，只觉得心底有些怪怪的感觉。

杜理慈继续为她包扎着伤口：“很正常，你又不是，圣人，不要对自己，那么苛责。”

“那也就怪不得奥罗拉了，”何颂尽可能地把语气放轻松些，“而且照你这么说，伊斯顿和丁屿也不是圣人，他们也不会是100%咯。”

“话是，这么说的，我只是，觉得她......就是有些，奇怪，没有怀疑，她的动机，她当然，是好的，就是......哎呀，我也说不清，包好了包好了，记得，不要碰水。”

杜理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也没讲出个所以然来，后面结束了包扎后，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

何颂摸了摸头上的绷带，多半为了美观，一部分藏在了头发下面。

但没过多久，杜理慈又开始嘀嘀咕咕：“不过，我觉得，最奇怪的，还是你那个，好朋友。”

“谁？”何颂眼皮一跳，果然下一秒，杜理慈继续说道：

“就我们，重逢那天，你给，我们两个，互相介绍，都是，好朋友的，那个。”

布莱克？

“他有什么问题吗？”

“啊......问题大着呢，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但你们两个，应该没，挑开说，或者说，”杜理慈露出了狭促的笑脸，揶揄道：“说崩了。”

“......”

重逢以来，在杜理慈面前，何颂第一次沉默了。

也是再一次确认了，杜理慈绝对是她的好朋友，他太了解她。

然而杜理慈没有结束他的发言，她继续说道：“所以他，和刚刚那个，格里芬，你喜欢哪个？”

休息室里有一瞬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何颂觉得之前的伤口都不疼，听到杜理慈这句话后，只觉得它疼的不得了。

说出这些话的杜理慈没有任何的自觉，此时的他就是个八卦心熊熊燃起的人，一脸看好戏地看着何颂，期待着她的回答。

何颂回应他的只是自己的招牌微笑，而见到何颂露出这种笑容后，杜理慈并没有识相地闭嘴，反而更加起劲：

“我看，两个，都那样，都是那种，很拧巴的人，你以前，最讨厌，就是这种，男的，不如，考虑考虑，呃......也没必要，考虑，你也不是，非得需要，一个伴侣......不过，一定要，谈的话，我推荐......”

“杜理慈。”

这下杜理慈才闭上嘴，但一双眼睛依旧不老实地乱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脱线的事情。

何颂觉得有些待不下去了，捂着头向休息室外走去，结果刚打开门，就有些想把门关上。

门口，哈德里安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的目光越过何颂，看了看坐在室内杜理慈，又看了看何颂头上明显不是她自己能包扎出来的绷带。

“第三个问题比较私人一些，何颂小姐，您和他......”

砰——

何颂用力关上了门，只觉得头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