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一个人，即使面上无波无澜，但眼神也会下意识追随对方所到之处，更遑论此刻心尖尖上的人当面邀请另一个男人送她回酒店。

他就不相信裴易轩还能忍。

傅乘薄唇勾着笑，走过来：“好啊。”

酒意上头，季颜笑得忒二愣子：“谢谢你啊，你真是好，像，菩萨心肠。”

说出口的字句含糊不清。

傅乘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唇间溢出笑，眼神故意扫了眼裴易轩，那表情似乎在说‘你瞧她夸我菩萨心肠’。

“够了！”裴易轩视线望向傅乘，意思明了。然而傅乘却像是没听清一样，继续装聋作哑，“时间是够了，那季颜我送你回酒店。”

‘酒店’两字他故意咬的很重，目的不言而喻。

傅乘躬身弯腰，作势就要将季颜打横抱起，可是手还将碰未碰之际，身体却被一股大力扯开。

裴易轩力道有些大，傅乘踉跄着站稳，脊背撞在墙壁上，嗝的人生疼，可他脸上却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嘴角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一切就好似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点了根烟，斜依在墙面上，狭长的凤眼看着他们，直到男人抱着女人身影即将消失在拐角的时候，他才不咸不淡地喊了句：“阿易珍惜眼前人，再作小心人姑娘真不要你了。”

是他作么？！明明是她不要他。

但这一切没必要跟傅乘说。

然而男人只身影停顿了一片刻，之后便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斑驳光阴交错间，回忆被拉成一个小点，随后又无限瞬间放大。

“砰！”

“呜呼呜呼——”

“有人跳楼了！”

血光飞溅，惊呼声，呐喊声一声高过一声，十几个身穿橙色制服的消防员和警服的公职人员问询赶来，可是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他们还是来得太晚了。

事故突然，对方完全丧失了求生的欲.望，听不到也不想看到，装似他们的出现还加重了求.死的意念。

“阿易别看！”

眼前忽地被盖上一只小手。

女孩软糯的嗓音自耳侧传来，带着轻微的安抚意味。然而她此刻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她也在恐惧。

那时季颜七岁，因为身体底子不好，时常出现在医院，最严重的一次是高烧不退甚至出现了并发症，被连夜送到了北城最好的私立医院救治。

即使医药费高的吓人，但是那时候季国众和王美柔夫妻和睦，虽然王美柔家庭主妇一枚，但季国众工资待遇丰厚又是高管，所以勉强能支撑起这高昂的医药费。

而那时裴易轩五岁，母亲因为抑郁症也在这家医院住院接受治疗，裴易轩每次一放学就会被司机接到医院探望生病的母亲。

两人是在医院的公园遇到的，那时他一个人坐在喷水池的长椅上，不知道在干嘛，而季颜因为在病房里憋闷的久了，忍不住想找人说说话，于是才想上前和他说话。

一是自己无聊想找人聊天解闷，但是奈何这家医院很少看到落单的孩子，个个都被家人宝贝的近，大半天就看见他一个当然得抓紧，二是因为他实在生得是太好看，像个被主人抛弃的小公仔，软乎乎的。

那次过后，两人经常会约定在医院的公园玩耍打闹，然而好景不长，临近季颜出院的前一天，裴易轩的母亲从医院天台一跃坠楼。

不巧的是那是他们刚刚在附近。

只是季颜永远也不知道，那个人就是裴易轩的亲生母亲。

那时她也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那么血腥的一幕怎么会不怕，可她却将他护在身后。

明月皎皎，零零散散地光影洒进屋内的大床上。

女人睡颜恬静，但手脚却算不上老实，但被缠的人拿她没办法，于是把人送回来都半个小时后过去了，人还走不得一点。

以至于后来迷迷糊糊就靠在床上小憩了会儿，梦到五岁那年的事情。

裴易轩就着月色低头看趴在腿边的女人，此刻她双手箍住他的一只手，脸朝向内侧，乌黑绵软的发丝糊了一脸，实在与平日的形象大相径庭。

虽然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她醉酒。

裴易轩伸手将她的发丝拨到脸侧，露出她秀气的眉眼，静静地看了会儿，他试图将自己的手臂从她的手心里抽出来。

“......别动，你好烦啊。”

得，还是同样的台词。

“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现在又抓着不让走？是因为喝醉了不知道是我，所以才肆无忌惮。季颜我该拿你怎么办？而我又该拿自己怎么办？你上次的话其实很清楚，而我也听得清楚，你不想和我有瓜葛，所以不想我缠着你，我听你的但是我想你可能需要给我一点时间，慢慢走出没有你的生活。”

于他而言，那么深的羁绊，怎么可能因为三两句话说放弃就放弃，起码得给他一点时间不是。

裴易轩像是报复般掐了把她的脸，睡梦中的人许是被扰了美梦，很不客气的伸手拍了他一下，然后一只抓着他的双手，软趴趴地松开了，然后还直接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那背影好似在说‘这下我没有抓着你了，所以你赶紧走，别吵我睡觉’。

裴易轩一时无语，又好气又好笑，不知气得是她明明抓那么紧这会儿就这么轻易放了手，忍不住嘟囔了句：“你又没有失忆，今年也才二十四岁，怎么记忆力那么差，一次都没想起我是谁。”

如果季颜这会儿清醒着，一定会评价一句：这人真像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

翌日。

裴易轩的感冒好了些，烧也退了，时装周过后，如期配合工作室出片。

季颜则继续跟在助理后面，一呼百应，随叫随到，兢兢业业做好一个助理的本分，企图用今日挑不出一点问题的工作来掩饰喝得一塌糊涂的‘罪责’与失态。

她显得格外局促，朱莉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本来想直接告诉她说自己是个公私分明的上司，但又怕她不相信，想了想，于是决定采用间接的方法来向她传达自己的态度。

中场休息时，朱莉问季颜：“我听说你以前学的是计算机，大学毕业还参加了两年工作，后来又为什么找了份摄影的工作？是因为对摄影感兴趣？”

季颜点头，解释说：“找摄影工作就目前而言的确是从兴趣出发的，但也掺杂了其他的因素在里面。”

朱莉其实并不好奇，但觉得如果话题就此中断，多少有点不利于之后的工作展开，于是又顺着她的话多问了句：“方便的话可以说给我听听嘛？”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当兵，有一次意外被炸伤了脸，因为觉得自己的样子很丑所以他从来不拍照，临了都要布置灵堂的时候，才发现家里居然连他一张像样的照片都没有，那时候我就特想拥有一台自己的相机。”季颜说，“我想大概就是那时候心底埋下了想给人拍照的种子的。”

她说得云淡风轻，像是再说讲别人的故事。

顿了顿，朱莉才嗯了声：“我记得你来华影之前应该有在陈谣的工作室当过一段的实习助理吧。”

季颜嗯了声：“怎么了？”

朱莉问：“会用相机吗？”

季颜点头。

朱莉笑，将手里的相机交给她：“那正好，今天工作室这组照片你负责来拍？”

季颜啊了声，一脸懵逼地推拒：“不了吧朱莉姐，我怕我拍不好。”

其实倒不是对自己没自信，主要是对方是裴易轩，他这人爱记仇，万一公报私仇开了她多少有点不划算，还有一点就是怕被他的粉丝追着骂。

朱莉不接：“怕什么，老板又不吃人，大不了后期你赶工修一修再发出去。”

季颜心说话不是这么说的，她还想说什么却发现朱莉这次直接越过她，走向了她的身后。

“朱莉姐，要拍了吗？”问话的人是裴易轩。

朱莉笑说：“嗯要拍了，只不过这次给你拍的人不是我，让季颜给你拍。”

都点名道姓了，自己再装聋作哑那不显得自己心虚吗？！

一生要强的女人即使技术一般腰板也得挺直。

季颜转身，走近，底气十足的说了句：“虽然是第一次，但您放心我技术很好的。”

“......”

这话多少有点其他的不言而喻的歧义在里面。

朱莉闻言笑出声，忍不住掐了把她的脸：“季颜你在说什么呢？”

季颜啊了声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但是她发誓，自己刚刚说这话时绝对绝对地心思纯净，不夹杂非分之想。

“要怎么拍？”裴易轩率先开口，说话的时候，目光是看向季颜的方向的，明显是同意了朱莉的提议。

季颜心中惊诧于他对自己的信任，然后视线再触及他那张几乎挑不出毛病的俊脸时，心中怅然又溢出些惊喜。

顶着张这么漂亮的脸蛋，要是拍不出让粉丝满意的照片，不是她技术不行，就是他不行。

季颜心中为自己打气，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没有动力，好像快速完结啊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