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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去渔家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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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栈道往东走,紧临海边曲曲折折也不近乎,毕竟是有写作功底的人,一路上韩佳见景生情,将稍有些奇特形态的树木岩石悉数人物化、妖魔化了。譬如,当看到一处巨石攲斜在悬崖峭壁之上,在拼搭交汇的下面天然形成了通道,她大赞可与雪域高原的圣象天门媲美,穿过去就是天堂秘境。可大家都知道,洞子的那面是滨海公园呦。

她说的也有众人认同的,比如洞口处的两块大岩石,卧在海里的一块酷似千年海龟,依偎在栈道旁的一块像张巡海夜叉的脸,它们都是来把守天堂入口的吗?

前面过不去啦,不知道被哪个有钱人把整座山承包私有,一行人只得循小道绕过去,由此引发了五个人关于世态炎凉、贫贱富贵、公平偏私、民权特权的争论,一直引申到阿根廷的米莱,和达沃斯将在滨城召开的话题。

韩佳静静地听刘庆东说完,她是个很好的聆听者,然后忧伤地叹气,眼神抑郁地望向逐级下降的台阶,“刘哥,你真是见多识广,我就不行,整天宅在家里,可以一整天呆在家里不出门,我所有喜欢的东西都在家里,我讨厌外面的虚假,无外乎拐弯抹角地炫耀自己,添油加醋地贬低别人,相互窥探地搬弄是非,不用逼迫自己与两面三刀的人周璇。说实话,若不是为了我们家的刘学,我可以一年都不出门。”

起初刘庆东只顾着阐述观点了,并未在意身边的景物,普普通通嘛,在两个小区之间开辟的石阶小路,一边的砖墙上爬满了碧绿的地锦,也就是爬山虎,墙上挂着一幅幅满是英文的宣传画,画上都是造型各异的兔子,只有一副印着四个汉字“兔子寿司”,难道是哪个寿司店摆出来搞宣传的吗?另一边的铁艺围栏间探出娇艳的玫瑰花,似羞答答的女学生天真可爱,此时红色的花朵开得正盛,可不止九百九十九朵呦,一墙之隔的院子里晾晒着浆洗过的衣服床单,真羡慕它们的主人生活在如此诗情画意的环境里。

可走着走着,他无意间一回头,发现石阶的侧立面刷些彩色的油漆,他的大脑立即反应过来,这里不就是网红景点,彩虹路嘛!他立即将这一讯息告诉给朋友们。

“一条下山的水泥路,没什么稀奇的呀?”

“不过是刷了点儿色儿。”

那两口子都感到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再普通不过啦。

韩佳却不这么看,她还引经据典,拿沈阳大街遗址的事儿为例,一垛小区围墙还没这台阶宽呢。可网友们不远千里都要去巡礼,献上冰红茶,抽支烟,然后自拍,并振振有词地说句“没你好果子吃”。还有人喊出“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东百不能没有沈阳大街”。一处约架之地却寄托了多少网友的恋旧情怀。这也算是剑走偏锋吧,平平淡淡、老老实实、因循守旧又怎能出人头地呢?

“俗,俗,这么小儿科的闹剧在你们大作家眼里不值一提。”走在后面的老黄说着恭维话。

“啥大作家呀!就是些闲得无聊,生活又过得去,兜里有碎银几两,桌上三餐有汤,社恐的一群人宅在家里胡思乱想罢了。”刘庆东自嘲道。

韩佳也跟着挖苦起自己,“你说的那是李太白,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人家是不差钱,我可是囊中羞涩。又没有你们两口子那能耐,有事业,能挣钱,只能闲着没事给自己讲故事,解心宽喽。”

“啥李太白?李太白是谁?”卖钢材的女老板莫名地问。

“芹妈,就是大诗人李白嘛,写床头明月光的那位。”继子黄志赶忙告诉她。

后妈恍然大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李白呀,我知道,他咋又叫李太白了?改名啦?他显摆自己长得白呀?”别人听她这么说,都忍俊不禁。女人知道那是诗人的字,并未把这当做羞愧,反而感到自己诙谐幽默。

按照墙上的提示,沿着一条小马路走进公园的侧门,其实另外那四位,就是从这条路去黑石礁的,眼下不过是原路返回。

长话短说,刘庆东乘坐他们的私家车抵达渔家码头。这个地方他很小的时候来过,那时父亲还很年轻,来山坡上的宾馆开学术会,便把他一起带来了,在食堂里第一次吃到红烧海螺,让他印象深刻。

他还记得海边的那个小码头,当年港池里横七竖八地停靠着斑驳破旧的渔船,平顶的船舱上插着褪了色的小旗子,白卜呲咧的,被烈烈海风吹得哗啦啦地响,好像杂草地里长出的一年蒿。汉子们将成筐成筐的新鲜海货从铁栅栏门里抬出来,装上等在外面的汽车。忙碌的渔民都穿着防水的高筒靴子和叉裤,那时的生活还很艰苦,没有一个胖子,所有人都是黑瘦黑瘦的。

当他走下车时,眼前瞬间一亮,这里的变化太大了。山海相依整洁有序的港湾里,停泊着一排排崭新的渔船,即使不是新造出来的,也是不久前刚维修过,刷了油漆。

围拢海湾的建筑物充斥着异域风情,一栋栋高低错落色彩绚丽,让初来的人们好像置身于欧洲的童话故事里。这里与前几天去的威尼斯水城风格迥异,那里是水城的情调,尖头尖脚的贡多拉穿梭在水道中,布置紧凑的钟楼、桥梁、教堂和广场,五步一换境,十步一重天。夜晚更加五彩缤纷了,两岸的灯光泼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似欢腾游弋的锦鲤,可那毕竟是人造景观,和沈阳的中旅小镇、已淡出人们视线的荷兰村有异曲同工之效,心里总感到不真实。

可这里不同,成群的海鸥在岸边漫天飞翔,“嗷呜”声不绝于耳,从没看到过如此之多。小精灵们好似阔别的老友与游人亲密无间,扑上来在头顶无休止地盘旋着,都有些担心了,怕它们一圈一圈转懵登啦,从人们的手里直接把喂食叼了去。

这份市井烟火气太真实了,当地的渔民有的在路边出售辛苦打来的海产品,有的席地而坐织补着渔网,还有实力雄厚的开办啤酒花园,海鲜现捞现烤,鱿鱼、黄鱼、生蚝、蚬子应有尽有。若是再来几瓶冰镇的大绿棒子,瞭望着浩瀚无垠的大海,吹着席席带着咸味的海风,该是多么惬意的事儿啊。

“刘老弟,上来呀,就是这家。”已经登上缓步台的黄金铠向他招呼着。

刘庆东抬头望去,门檐上焊着“海天主题民宿”的铁艺招牌,每个字的上面都点缀着彩色的灯泡,眼下未到华灯初上之时自然是熄灭的。

铺着红地毯的十阶台阶,几步便跨上去了,至于为何把一层抬得如此高,极有可能是防潮吧。在石阶的顶端搭了一溜平台,平台上也铺着红地毯,厚厚的那种,屋檐雨搭下摆着几张桌子,每张桌子围着四把欧式风格的铁椅子,是为住客休息用的。他跟在后面进入民宿,内部的装修风格简约舒适,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亲切感。

“小倩!来新客人啦。”黄部长大声吆喝着,他反倒像这家的主人,在呼喊服务员出来迎接客人。

应声而出的是位笑盈盈的胖少妇,她的怀里抱着个一岁多的孩子,孩子看到老者后赶紧扭过脸去,津津有味地吮着右手的食指,抽冷子拿出来指着墙角落地钟的钟摆,不住吐着单字“钟,钟”。

还未等女店主说话,黄金铠伸出双手去抢孩子,“快让大爷稀罕稀罕,这孩子就跟我亲,别人不让碰呢,一碰就吭叽。”

他指定不是头一次从少妇怀里抢孩子了,对方反应强烈敏捷,主动往前送递给他,生怕他那两只长着黑毛的大手蹭到自己的前胸。

“你呀,老了老了还添毛病了呢,就喜欢看小孩子和美女。我们小区的孩子被他抱个遍,抱上了就不撒手,要是几天看不着他还想呢,人家孩子妈和姥姥、奶奶都躲着他。”她媳妇嘻嘻哈哈地解释着,“聂老板,这位是我们的朋友,你给安排个房间呗,最好是海景房,他可是大作家,讲究生活品质呦。”

“美女谁不爱看呀!最起码激发多巴胺分泌,延缓衰老。”老黄颠着孩子指着钟摆,“钟,钟哈”,美滋滋地合不拢嘴。

听说是作家,少妇特意地多看了刘庆东一眼,略带自来卷的头发乱蓬蓬的,从面容上看已年过百半,一巴掌盖不住的大脸盘,小小的双眼皮眸子,在肉嘟嘟的鼻梁上面,还架了付高度数的近视镜,镜片一圈套着一圈,足有啤酒瓶底那么厚,显得脸庞愈加得圆圆大大了。这副其貌不扬的外表并未让少妇心生敬慕,反而感到有些滑稽可笑了。

“是大作家呀,欢迎,欢迎,我们这里不是上星的大酒店,比不上隔壁那些这个季,那个庭的宾馆,只是家简简单单的民宿,主打休闲自然舒适,给客人私密空间。正像黄哥说的,只在前厅安装监视器,别处都留给客人,如今也是不多见啦。这就是信任,彼此的真诚。好吧,就住205那间吧,比一楼干燥,窗户对着海。又离你朋友近,他们是203、202。”

“那间前面不是马路吗?早晨外面不吵吧?”还是曹老板想得周全。

民宿老板的注意力被开门声吸引过去了,从外面走进来两个年轻小伙子,其中肩上挎着包的大步流星地上了楼,另一个靠在服务台旁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不吵,自从疫情过后,再加上有人使坏,我们这儿几乎没啥游客,门前的这条道白天都没几辆车过。”女老板告诉他们没问题,为了证实此言不虚,她向台子外侧的小伙子征询道,“你们住在204,早上,马路上有声吗?”

“马路上没啥动静啊!我觉大,一觉到天亮。可大亮说有动静,吵得睡不着。”圆头圆脑的年轻人听她问自己,便如实回答。

女人的瓜子脸立刻板起来了,“不会吧,这条路是断头路,早晨除了扫街的,也没啥人啊。”

“不是汽车声,是打呼噜声。”年轻人认真地加以解释,“是住楼下的摄影师声音太大了,有时还说梦话,大亮不像我,他觉轻,就是耳朵塞上手纸也不行。”

“楼下那位是打呼噜,声音不小。小芹沾枕头就着,我可不行,挺折磨人的。好在他说只住两个晚上,明天就要走啦。”部长插嘴说有这事儿。

刘庆东闻听此言,马上提出要求,客客气气地向少妇说:“我觉也轻,神经衰弱,塞上手纸硌得慌,再把耳膜扎漏喽,那就更睡不着了。美女,能不能给我换一间?离打呼噜的远一点儿。”

“好吧,去住216,紧里面那间,也能看到海。不过,你稍微等会儿,那房间好久没人住啦。先把身份证给我看一下,交押金100,记住这个房门密码,346053,后面加个井字。”女老板挺和善的,为刘庆东办完入住手续,然后向里面喊着服务员,“桂兰嫂子!216来客人啦。你把房间打扫一下。”

等了片刻,从一楼的走廊里现出个瘦小清秀的女人,她腰里扎着围裙,应该是在帮厨。刘庆东看她的面相估摸没有自己大,可头发全白了,目光呆滞冰冷,脸上找不到一丝的暖意,好像她不是血肉之躯,而是冰雕雪塑的。

“嗯,216,有人住那间啦?”她似自言自语轻声嘀咕着,然后便蹑手蹑脚地上楼去了。

这座民宿没有电梯,上下应该只有二层,规模很小,星级是排不上了。楼梯是木制结构的,因为此时有人“咚咚咚”地跑下楼来。

“小伟,走,多亏我长了个心眼,出来时带着充电宝,这下可用上啦。”是那个挎包的年轻人欣喜地嚷着。

同伴咦了一声,“你心眼可真多呀!要不咋代表我们沈工大参加市高校辩论会呢。”于是,两个人谈笑风生地走出彩钢大门。

“你是包吃,还是自己解决?”女老板补充道,“我们这里包三餐,保证十个菜六个海鲜,海鲜都是当天打捞的?”

刘庆东不置可否,转回头向同伴投去征询的目光。黄金铠立马给出建议,说他们是包吃的,这里的厨师手艺不错,顿顿有海鲜,量足样多,很可口。既然是这样,刘庆东也选择了包吃。

“一天一百二,你住几天?”

回答是肯定的,“就住一晚,明天下午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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