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云花城的建城纪念日，每年的这一日城民们都会举办白云花节来庆祝，延续距今已有七百多年的历史。
云花城是合欢宗的附属城池，云花城举办节日自然也会有合欢宗弟子过来凑热闹，合欢宗弟子大多能歌善舞，为了庆祝节日，她们有时还会开展歌舞表演活动来助兴，比如今日这一场表演的主角便是白莲峰弟子红灵。
客栈三楼。
过了好一会，竹倾澜才反应过来红灵那句话是对他说的。
隔音屏障隔绝了对方的声音，他只能通过口型来分辨出她所说的话。
可要看她舞一曲？
看着那裙边绣着的一朵合欢花纹，竹倾澜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得到应答，对方面纱下的红唇缓缓勾起，只见她一个旋身，满头乌发散落，发上簪着的红山茶也顺势落到了她的纤纤玉手上，水袖曼舞，朱红的裙摆如层层花瓣绽开，比手上那朵红山茶还要鲜艳美丽。
下一瞬，手上红山茶就变成一把玉琴，葱玉般的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拨，婉转动听的琴音便传了开来。
红灵配合着琴音的节奏再次旋身，衣裙上柔软的轻纱重重叠叠散开又落下，满头散落的乌发迎风飘扬，半掩住她的脸，一双美眸中含着的笑意即使隐在暗影中也依旧明显。
琴音似水，随着漫天飞舞的白云花在空气流动中漾开。
只是，竹倾澜没有将隔音阵法撤掉，自然也就听不到这琴音。
待一曲弹尽，纤素的手腕翻转，另一只手上又重新出现了一朵红山茶。
红色的山茶花在半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而后骤然被掷向半空，化作一场纷纷扬扬的花瓣雨飘落。
“据说合欢宗弟子善歌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围观人群中，有人不禁赞叹道。
“我倒是幸运，路过也能观得此美景。”
“红灵姑娘刚刚是在与谁说话？”
“那人竟然能得到红灵姑娘的邀请，真是令我好生羡慕。”
“所以那人在哪？怎么也不见露个面？”
一片山茶花花瓣落在窗沿上，红灵转眸朝客栈三楼望去，却僵住了笑容。
点完灯回来的祁轻纭走到椅子后方，从背后将竹倾澜拥在怀里，弯身俯在他耳边，声音平静：“好看吗？”
竹倾澜偏过头，见祁轻纭又戴上面具，改换了容貌。
他秉着客观公正的原则回答：“好看。”
祁轻纭低声笑了笑，却不再言语，幽幽抬眼往窗外看去。
红衣美人怀抱玉琴踮脚悬立于缀满繁花玉石的木台上，转瞬回眸间，红纱轻扬，衣袂翻飞，美得如一幅画。
若此时此刻台上的人是竹倾澜，景色会不会更美呢？
祁轻纭不禁在心中想道。
台下众人见红灵定定地往一个方向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了客栈紧闭的窗户。
客栈外，红灵站在台上，迎风陷入了凌乱。
他们为什么要关上窗？是她跳舞不够好看吗！
红灵回想起刚刚看见的一幕，青衣美人靠坐在窗前椅子上，另一个穿着青衣的俊秀青年从身后拥住他，姿势亲密无比。
最重要的是，两个人都是男的！
红灵感觉自己受到了打击，在竹倾澜点头愿意看她跳舞的时候，她本来还以为自己有戏的，却是未曾想到对方已经名花有主了。
可恶，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绝世美人竟然是弯的！
这让她不由得联想到了隔壁红莲峰的巫沂师兄，好好的一个大美人，也是弯的，当初她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还失落了好久。
“红灵。”一个声音忽然从天上传来，红灵抬头往悬停在半空中的飞舟处看去，在其中一座飞舟上看到了自家师尊那熟悉的脸。
师尊怎么来了？
这样想着，她还是将玉琴收回，乘风飞上了飞舟。
云花城特有的花种白云花在成熟后便会从枝头脱落，如轻盈的白云一样飞向天空，绯楹倚靠在飞舟外的栏杆上，伸手捞起一朵从面前飘过的白云花，敛眸问：“你在看什么？”
以她在飞舟上的这个角度看不到客栈三楼窗内的景象。
“师尊，我看到了一个绝世美人！”红灵一脸兴奋地分享道。
“哦？”绯楹闻言有些感兴趣地挑了挑眉，她知道她这个弟子喜欢看美人，看人的眼光也是很挑剔的，能在她口中称得上“绝世”一词的，之前可是没有。
“有多美？”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很美很美，比巫沂师兄还要美，穿着青色的衣服。”
红灵叹气道：“可惜，美人已经名花有主了。”
说到穿着青色衣服，绯楹下意识就想到了青岩宗，她当年无意间遇见青岩宗青竹道尊时的惊鸿一瞥，如今依旧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是她此生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
红灵说看到的美人已经名花有主，那便不可能会是青竹道尊了。
“师尊你觉得我跳舞好看吗？”红灵问。
“好看。”绯楹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这是事实，红灵是她所有弟子中最善歌舞的。
“我跳舞明明这么好看，那他怎么还关窗！”
绯楹捻着白云花的手一顿，“可能……是对方吃醋了不想让你看吧。”
红灵沉默了，好像也确实是这个理。
虽说祁轻纭换的那张脸长得也算好看，但在竹倾澜的对比下就逊色了很多，红灵觉得他有点配不上这样的美人。
美人就应该让所有人都能欣赏到，怎么能独占他把他藏起来呢！
绯楹看着自己这个最宠爱的小弟子，摇头轻笑：“有闲情跑出来看美人，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去修炼。”
红灵是只妖修，原形是一株红山茶花。
妖族修炼普遍比人族修炼难度更高，红灵当初学会化形便用了上百年的时间，再加上她是个耐不下心来的性子，日常懈怠修炼，修为比其他同门落后了许多，化形后修炼三百年才到如今的元婴中期。
虽说妖族修炼比人族难，但妖族的寿命也会比人族更长，也许正是因为如此，红灵才总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根本不在意自己修为落后于人。
“我……我这不是修炼完了出来玩一下嘛。”红灵好奇地看着她，“不过师尊为什么你也在。”
“路过，正巧碰见你在跳舞，便停下来看了一下。”
“师尊你这是要去哪里？”
“佛门。”
西域的所有宗门中，红灵最不喜欢去的就是佛门了，那里简直就是她们合欢宗弟子的克星，天天念经拜佛，寡淡极了，佛门的美人也少，一点都不如她们合欢宗有趣。
“师尊你去佛门干嘛？”
“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师尊这个白莲峰峰主亲自去处理啊？
红灵不解，但她也没再多问，很多事情不是她这样的小弟子能知道的。
反正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她只需要当个没心没肺的小花妖就好啦。
……
·
客栈房间内，祁轻纭关上窗，捻起窗沿的那片山茶花瓣送到竹倾澜面前。
山茶花香弥漫开来，与两人身上的竹叶香气混合在一起。
在竹倾澜漫长的记忆中，他从未穿过红衣，日常穿的都是一身朴素的青衣，除青色之外颜色的衣衫都极少会穿，祁轻纭翻遍了记忆也只翻到他曾经在某次历练中穿过白衣。
看着这片艳红的山茶花瓣，他突然想知道竹倾澜穿红衣是怎样的。
这样想着，他便也问了出来：“要不要尝试换个其他颜色的衣服穿？你穿红衣应该会很好看。”
竹倾澜抬手摘下他脸上的面具，仔细端详了一会他这副模样，“穿青衣也好看。”
祁轻纭失笑应道：“都好看。”
祁轻纭歪头想了想，转而道：“要不我穿红衣吧。”
反正他与竹倾澜长得一样。
“可是储物空间里没有红衣。”
祁轻纭翻了翻储物空间，确实没有。
竹倾澜喜欢穿浅色系的衣服，储物空间里备用的衣服只有青、蓝、白三种颜色，其中最多的便是这日常穿的青衣。
竹倾澜在储物空间里囤了很多东西，其中也有各式各样的布帛，祁轻纭又翻了一下，从中找到了红色的布料。
“可以用这个做一件。”
这个的布料是竹倾澜当初在西域历练时买的雪棉布，万里沙海气候恶劣，昼夜温差极大，以这种材料特殊的雪棉布制成的衣服兼具隔热与御寒两大功效，适合在历练途中穿，以减少日常用于散热与防寒的灵气消耗。
他当时将所有颜色的雪棉布都买了个遍，除青色以外，其他颜色的雪棉布都堆在储物空间里，从来没用过。
“正好过几日又要去万里沙海历练了，在此之前再做几套衣服备用吧。”
祁轻纭这样说着，便拿出炼器炉开始炼了起来。
雪棉布是一种地级材料，寻常刀剑法器难以破坏，若要制成衣，需得像炼器一样用火炼才行。
当年竹倾澜穿的衣服是自己炼制的，祁轻纭拥有他的记忆，也算是有经验，很快就将衣服炼好了，除了一套红衣，其余的都是寻常样式的青衣。
虽然储物空间里的衣服已经够多了，但他还是又用雪棉布炼制了十多套青色衣袍。
因为竹倾澜有囤货的习惯。
祁轻纭以灵力化出一面水镜，而后换上了一袭红衣。
他看着自己在水镜中映出的模样，一时怔愣住了。
水镜中出现另一抹青影，竹倾澜走到他身边，轻笑道：“确实好看。”
竹倾澜的容貌精致昳丽，却并不显女性化，穿青衣时似林中青竹般超然脱俗，穿白衣时如天上明月般圣洁清冷，而穿红衣时，便像那满树灼灼桃花般明艳美丽。
如镜中花水中月般，美得有些不真实，好似下一刻便会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