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悬回来时本以为真泗酉会热情激动地把他抱怀里，结果真泗酉在他床上睡得正熟。心头燃起一丝失落感，古悬走到他面前蹲下，看着那张带着笑睡脸，突然又满足了，毕竟这么晚了，困了是应该的。

为真泗酉盖好被子。古悬起身，摸着黑擦去自己脸上的污渍，没有镜子，也看不清脸上的伤到底有多严重。

古悬用帕子沾了水轻轻擦拭，脱了囚服，坚实的后背红了一大片，看来明天这一块背得变得乌青。

夜深，古悬小心地爬上真泗酉的床。上来后，怕自己吵到他，特意把头望下去查看，见真泗酉依旧睡得熟，自己也放心地睡下。

昨夜的梦让真泗酉惊醒，全身都冒了汗。

然后才发现自己睡了古悬的床。

他着急地将头伸出去，像个小乌龟脖子伸的老长，见到上铺有一坨东西拱起。

玩心大发，人也不困了，整个人侧着，一手撑着身体，一只手伸上去不知道是哪就戳了戳。

没见反应，真泗酉似乎觉得很有乐趣，无声偷笑。

古悬这人睡眠质量不好，其实很早之前就有意识了，但脑袋晕乎乎的就一直闭着眼。

很困但睡也睡不着，身上发酸仿佛昨天的劳累还在身体里。

直到古悬感受到自己的腰被戳了一下，才睁眼，余光中看见了一条白皙的手臂伸了回去。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了，不仅霸占他的床还要捉弄他。

没过几秒，那只手又蠢蠢欲动。古悬身子没懂，但眼睛一直盯着，随时准备。

真泗酉还沉浸在他幼稚的喜悦中，等再次把手伸上去。

自己被一股力带动，差点落下床。

古悬抓着他手不放，真泗酉的手很细很长，白白净净，握在手里不仅有骨感还有滑嫩嫩的触觉。

不对，他这是干嘛，像个变态，他立即松开了手。

“哥哥，干嘛啊这是，把我都弄痛了。”真泗酉探出个小脑袋，笑面如花地看着古悬。

古悬长吁了口气反问：“是你在干什么，大清早戳我腰做什么？”

真泗酉一脸无辜说：“嘶，我不知道那是腰，我是想催你起床。”

突然，真泗酉振奋人心的声音吓到了古悬，抬眼望过去。

“今天天气甚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正适合春游。”真泗酉跳下床，假装能从厚实的墙壁看到外面。

古悬坐在了上铺，双腿荡在空中。

沙漠本就多旱，无云无雨，分不清四季。古悬估摸着到夏中期了，哪来的春游啊。

他觉得今天的真泗酉格外兴奋。

现在的年轻人性情变化如此快的吗，刚来他还觉得真泗酉高冷清淡自大的人，现在嘛，还是一个自大的人，但是变狡猾，变不害臊了。

真泗酉说了春游还就真准备好了。

烈阳下找了块阴凉地，正好视线之处皆是漫漫黄沙，不一样的是，有一颗白杨树在不远处耸立，弯曲的树干，几片枯叶挂落枝头。风飘飘却不落，天不落水往地窜。在监狱，倒是有点观赏价值。

呼呼的风吹过，两人的身影被拉长。

两个土豆，一个皱巴巴的不明水果，真泗酉依旧高贵地从兜里拿出一块布，挥了几下将它铺在地上。

真泗酉用袖子拂去台阶上的尘灰，笑眯眯地搀着古悬的胳膊。

“哥哥请坐。”

“你这算什么啊。”古悬一边笑着嫌弃一边顺着真泗酉的拉扯坐下。

台阶还坐不下他整个屁股，双腿略显拘束地交盘着。

真泗酉在他身后，一只手攀上隔着布料的背，身子往前倾，几乎和古悬的脸挨在了一起。

头越过他的肩膀，呼吸气息温热了一下他的耳垂。

古悬耳朵耳朵敏感地动了一下，侧身微微移了点，然后听身边人说：

“生活里，很多人在乎仪式感，多美的场景多美味的食物，而我在意的是身边的人。”

曾经他如行尸般享受着奢靡之乐，用金钱买乐，他以前坚信没有钱不能解决的问题，直到他厌恶这种生活，才发现他买不来能让他开兴兴奋的东西，崭新光滑的新钞在他手里一片片滑过，手里变轻了，心脏依旧混浊。

曾经有人覆在他耳边诱惑他尝试新东西，真泗酉当然知道是什么，他犹豫过，但一看到那些因为毒品兴奋，争先分食的人，他就觉得这和他用金钱买乐子是一个东西。

没有源自自己精神世界带来的快乐，用外力达到欲望，终有一天会感到无趣甚至是死于这份欲望。

所有那天他将那群毒贩的窝一把火烧光，熊熊大火吞噬了一切，直冲云霄的黑烟映射在他平静似水的眼中。

没有后续，真冕为他摆平了一切，而真泗酉愈加空虚，这加重了他的狂躁，身边的一切都像泡影。

“哥哥，我其实从来没有春游过。”真泗酉回神低眸说话，身子又倾回来，然后走到他对面盘腿坐下。

古悬印象中只有小时候父母还在时带他去春游过。

“我觉得普通的春游配不上小少爷的身份，现在这意境就挺好。挺适合你这气质的。”古悬不太会安慰人，只好半开玩笑地说。

不过他认真一想，现在这情况，困于狱中，吃不好睡不好，还得受伤，也不太适合真泗酉。

真泗酉没说话，咧着嘴，乖巧地露出小尖牙。

小果子递到古悬面前，虽然委委皱皱地，但是跟真泗酉现在一样乖巧。

“你不吃吗？”古悬接了过来但是没吃放在手心观摩了起来。

拉文亚里一般不会给普通囚犯供应水果，所以就算一个小果子在这里也算得上珍品。

真泗酉摇摇脑袋，“不吃，专门给哥哥弄来的。”

他一直在欣赏古悬的面部，他的鼻梁，下颚线是真好看。

“哥哥，你真帅。”

“没你好看。”古悬咬下一口果肉，没什么汁水，有点苹果的味道。

真泗酉饶有趣味地“哦”了一声，“那是不是我可以色/诱你。”

“你不害臊？”古悬问，脑海里浮现出真泗酉色/诱他的画面，够诱惑的。

“这有什么，我脱衣服给哥哥看，你让我给你跳舞都行。”真泗酉很喜欢这样很暧昧的说话。

两人享受着“春游”，一个苹果古悬分给真泗酉吃了一半，至于土豆，一口下去生硬，不知道放了多久，足够把牙齿崩坏了。

真泗酉躺在地上，用手遮着射下来的阳光，他的眼睛看到了一圈彩虹光圈。

这一刻很美好，但他不希望时间暂停，因为未来有更好的日子等他去感受。

他偏头看向古悬，出于真心说：“哥哥，我喜欢你。”

古悬怔住，怎么又说这个了…

随后，古悬问：“你每次说喜欢我，我觉得是真的，但是不是那种喜欢。”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看见真泗酉说这些话时，眼睛里很真诚，但是古悬感受不到。

他相信真泗酉不会说谎。

真泗酉对他的喜欢应该是一个少年弄混了爱情和友情。

古悬猜测真泗酉在家庭中缺失爱，毕竟谁家哥哥会送弟弟来这种地方，自己这些仗义的行为会让他感受到被爱的感觉，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小男生应该会有崇拜的心理，而真泗酉把这种崇拜认为是“喜欢”。

古悬这样安慰自己，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真泗酉眼神飘忽，然后问：“那怎么才能够让你相信呢？”

古悬：“也不一定要让我相信，其实，其实我觉得你只是太”，缺爱吗？古悬说不出来，他自己也是缺爱群体中的一员，所以他知道这类人是很敏感，直接这样说，真泗酉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可是难免会多想。

真泗酉：“嗯？太怎么了？”

古悬慢慢说：“太少相信别人了。”

真泗酉沉思，确实，他没有相信的人。但古悬给他的感觉和其他人不一样，像是生命永远在旺盛生长，即使进了监狱也能够笑出来，对危险的境地无畏的表情让他好奇。

当他为自己挡住警棍时，他听到这个男人鼻腔发出沉闷的忍痛声，高大的身体遮住他，久违的安全感笼罩他。

古悬继续说：“我很高兴你能喜欢我，以弟弟对哥哥的那种喜欢。”

真泗酉抬眼看着古悬，眼神晦暗不明，弟弟对哥哥那种，可是他……

算了，真泗酉摇头，勾起笑说：“好，哥哥，我会以弟弟对哥哥的喜欢对你的。”

虽然听着有点怪怪的，但古悬松了口气，总算把这件事解决了，果然啊，还是说开了好。

真泗酉拖长声音：“唉，那哥哥也喜欢我，对吧？”只要古悬说喜欢，不管是哪种他都会很开心。

古悬看着他，一头蓬松的头发，上牙轻咬着薄唇一角，脸颊是青涩稚嫩的粉红，十七岁多好的年纪啊，古悬想，真泗酉比阳光更耀眼，自己怎么会不喜欢呢。

他回答：“喜欢，哥哥对弟弟的喜欢。”

真泗酉低头笑，好看极了，喜欢他就好，他就怕没人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