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牢房熄了灯,古悬躺在床上,他用手压了压床板,又硬又冷。
古悬的脚勉强放直。
拉文亚里的夜晚很冷,深处黄沙之中,枯萎贫瘠为伴,响尾蛇嘶嘶作响,地下的蝎子正慢慢立起毒针。
在隐秘的墙内有比它们更可怕的事发生。冷血动物没有情感,弱肉强食,而拉文亚里就是要这样,没有情感,为杀戮为钱权而生。
古悬没有盖被子,他闭着眼好一会儿还是睡不着。
忽的他听到外面有走动的声音,每层都有踏步的声响。
他坐了起来,然后走到门口。他半眯着眼,一些牢房门被打开,警卫给他们戴上手铐,带着他们走了。视野不够,古悬就看了这些。
如今种种迹象都让他不安。他并没有很害怕,在外面已经没有挂念的人了,去哪里对他都一样了。
他低着头又躺了回去。
古悬往上看了一眼,从说话过后真泗酉就没发出过声音。
好像是到了凌晨吧,古悬迷糊中又听到了脚步声,估摸着是之前被带走的人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吹口哨,警卫拿着棍子挨个把牢房打开了。
“快点的,起来吃饭。”警卫用棍子敲击发出刺耳的声音。
古悬爬了起来,脑子晕乎乎的。上铺的真泗酉跳了下来,古悬坐在边上,刚好瞧见他跳下来衣服飞起的情景,他背部肌肉线条流畅,腰线从两胸向下慢慢内收,往腹部收紧。
他还注意到真泗酉的肋骨处有纹身,一瞥并没看清纹的什么。
真泗酉走了出去,看见古悬还坐在床上,不紧不慢说了句:“还不走。”
真泗酉的头发有点长,刘海遮了眼睛,许是有时间没打理了。
这让古悬看不清这人到底在表达什么,眼睛是一个人的窗口,在发丝的遮掩中,很难看透他。
古悬:“来了。”
两人一起出去,跟着警卫来到了公共浴室,还给他们发了日常用品。
很多男人挤在了一堆,这让真泗酉和古悬挨在了一起,真泗酉矮了古悬一点。
古悬就听见真泗酉吐槽。
“真臭。”
古悬小声问:“你有洁癖?”
真泗酉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古悬看着他隐忍的模样,确认他有洁癖,嘴巴张了张又语塞,最后说了句:“我妹妹也有。”
真泗酉斜眼看了他,“你怎么进来的?”
洗漱台长长一排,古悬领着他走到了最里面。
他放好了盆,把水龙头打开,他才回答了问题。
“不知道,莫名其妙来了这。”
“你又是怎么来的。”
真泗酉:“被我哥送来的。”
古悬关了水龙头,手浸泡在冷水里,问了他:“你好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刚进来的时候,听见那人叫你少爷,你们之前认识?”
真泗酉拿着手里的毛巾,看起来皱巴巴的,他嫌弃放到了一边,直接用手接水洗了脸。
“这地方叫拉文亚里,也算监狱吧,在F国边界上。”他撩开刘海,优越的眉骨,浓黑的眉毛,那双含情的眼,当真算得上是美男子。
古悬多看了几眼,觉得男人长成这样的挺少见。
还没说完,警卫吹着哨子让他们都出去了。
到了就餐地。
古悬发现有一批囚犯穿的衣服和他们有不同之处,那些人的囚服上有A字母。而他们的是B。
古悬和真泗酉排队拿饭,悄悄转头说:“你看,他们囚服上的字母和我们不一样。”
真泗酉看了一眼,回答他:“他们是A区牢房的,我们是B区。”
古悬:“有什么区别吗?”
真泗酉随口说了句:“比B区的更受欢迎。”
古悬没太懂,监狱里也有这种区别。他推测在A区里的人是从某种方式选出来的,并且在待遇方面会比B区更好。这里的谜团太多了,他想死也得死个明白。
拿到了饭,两个人找了个空位,刚坐下,就有人大喊:“都吃快点,你们只有十分钟!吃完后有半小时室外活动时间,时间一到去公示栏找到自己的名字,分配到哪个地方干活就马上行动。”
饭菜很一般,真泗酉吃的很快,几乎没嚼几下就咽进去了。
他站起来对着古悬淡淡说:“走了。”
古悬点了头,继续吃自己的,他和真泗酉还算不上是朋友,这种地方交朋友也不大可能。真泗酉浑身散发着冷气,行为懒散却藏不住他与生俱来的高冷与贵气。
之前的嚣张有一半来自他的性格支持。
并没有很讨厌,至少现在,古悬能和他安静相处。两个人都不是话唠,但又问必答,相处模式刚刚好。
古悬被分配到了洗衣房,巧的是真泗酉也在。
洗衣房工作也还轻松,把衣服放进洗衣机,等洗好晾在外面就行。
两个人碰到了也没说话,眼神交流了一眼,就算打招呼了。
门外有警卫在,也不敢说话,低着头自己干自己的。
一个监狱所有的脏衣服都在,沙漠衣服干的快。等衣服干了就按照囚服上的编号送到相应的牢房。
吃了饭,整个下午只要上午工作完成了,就都是自己的时间了。
一个不合法的监狱,不用什么都做的和其他监狱一样。
古悬坐到黄沙一角,前面围了一堆人,圈里跪着一个人,古悬看着像昨天试图逃跑的那个人。
一群囚犯,脸上洋溢着恶心的笑,嘴里说着什么,跪着的人直不起腰,低着头抽泣。
为首的光头,踹了他一脚,紧接着,身边的人陆续抬脚踢他。
光头就站在一旁,他笑的时候感受到了目光,他朝古悬这边看来。
光头迈着大步走了过来,跟班们也没再踢人,跟着光头过来。
古悬背一紧,右手在地上抓了一把黄沙。
光头:“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古悬瞥了一眼他的囚服,编号是B―26。
他站起来,面对着光头说:“古悬。”
光头身边一个人‘哈哈’笑出声,指着古悬说:“刘大,这不就是昨天下车摔了两次的人吗!”
光头也乐呵了,“看你一身肌肉,会打架吗?是被绑来的吗?”
古悬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我一觉起来就到这里了。我想请问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刘大饶有兴趣地回答他:“你今晚就知道了,反正是出不去了。”
他的眼神里没有失落,对于不能出去这个监狱他不像开玩笑,他也没有害怕。
古悬一身小麦肤色,寸头让真个人有股桀骜不驯的气质,他脸上骨骼感很强,有很强的视觉冲击。
刘大眼神变得奇怪,监狱里没有女人,平时只能和男人玩玩儿,他那几个男人也玩腻了,该换换了。
他抬起一只手放在古悬的肩头,不动声色地摩挲。
古悬不太舒服,往后退了一步。找了个说辞:“我工作还没干完,先走了。”
刘大点了点头,嘱咐他:“可不要把所有时间拿来干活,多锻炼身体吧,相信我,会让你活的久一点的。”
古悬来了洗衣房,依旧有警卫站岗,他把早上最后一批洗的衣服放入篮子提了出去。
真泗酉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也拿着衣服和古悬出来晾衣服。
古悬:“怎么中午吃饭没见你?”
真泗酉懒洋洋的,烈阳穿透了他。他很白很像中世纪的吸血鬼,有白皙精致的外表,不过皮肤很敏感,才出来一会儿,就泛了红色,他说:“去了,吃的快。”
古悬点点头,晾晒的衣服随风飘动,向远方望去,只有高高的墙壁。
真泗酉问:“你喜欢高墙外的生活吗?”
古悬转头,看身边也没有其他人了,所以是真泗酉是在问自己,他回答:“喜欢”
即使发生了很多事,古悬依旧喜欢自由的日子,他想没有人会不爱自由。
古悬反过来问真泗酉:“你喜欢吗?”
真泗酉摇头,说:“讨厌死了。”
“从没喜欢过吗?”古悬问,他在底层挣扎生活,看过社会黑暗的一面,但他内心深处仍然抱有对美好生活的期待,或许是他不甘于命运,所以拼命工作,想要挣脱命运的枷锁。
真泗酉不说话,像是在思考,过了会儿,他缓缓开口道:“他们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
他们……
古悬不懂了,真泗酉在外面经历过什么,以至于这个人这么讨厌外面。
真泗酉看着古悬说:“我觉得一切都很操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