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不知道你有这么好心。”半晌，身后传来时楼的冷哼，“看来是我下手轻了，让你巴巴地赶着来犯贱。”

鞠子清几乎被气笑了，心底默念几遍不能对病患动手。

他还没找他算账呢，罪魁祸首倒是生怕他忘记似地三番五次提起。

“我只知道先撩者贱。”鞠子清翻开一页书，不再理会阴阳怪气的嘲讽。

时楼从行李箱里摸出了偷藏的手机，走到窗前旁若无人地开始打电话。

鞠子清没兴趣偷听别人打电话，转身走开了，但还是不小心听到了他开头那句“非哥”，语气带点讨好，令人没有来地感到不爽。

这个家伙，在老师同学眼里装得听话，在他面前嚣张恶劣得不知所谓，结果还有第三副不为人知的面孔呢？这通电话打了很久，鞠子清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从时楼回来时的脸色看他要办的事情应该已经办成了。

药水中带有安眠镇静成分，时楼很快又开始困倦，躺到床上睡了过去。鞠子清做了会儿练习，回过神来才发现室内静得不似往常，揭开窗帘外面已然半黑，半个下午的时间悄然溜走了，床上躺着的人侧卧着蜷缩在雪白的被褥中，就露出半个圆脑袋和两三指尖，黑发散落在枕头上，呈现出一种乖巧的假象。

怪不得能骗过那么多人。

鞠子清将被子掀开一点推醒他，“好了就起来，去吃晚饭。”伸出的手却被毫不留情地拍开，啪地一声，鞠子清无语地看着自己被一巴掌拍红的皮肤，手劲还真不小。

没有兴趣继续打扰有起床气的人，鞠子清独自下楼去吃饭，碰到于青叶，她问那彬现在怎么样了，“第一次有人在我面前晕倒，吓死了。”

“没事了。”岂止没事，胡乱怼人的劲又上来了。

“他不吃饭吗？”于青叶往鞠子清身后张望了一下，没人。

“还在睡呢。”鞠子清顿了顿，不大情愿地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等会给他打包点吃的带回去。”

“辛苦了。”于青叶也不是个擅长交际的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目露同情之余，随便敷衍两句就离开了，只心里想着，鞠同学真惨。

不仅要分出精力来照顾人，对方还是自己的死对头。

属于是身心双重的累。

鞠子清回到房间，时楼已经醒了，正抱着手臂靠在床头不虞地盯着他，抿着嘴一脸山雨欲来。

“又怎么了。”鞠子清合上门，他的声音已经平静到听不出一丝波澜了。

“第二次了，拿走房卡，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时楼一觉醒来，想开灯却没有电，漆黑的房间里喊了两声，空无一人，“自己去吃饭，你就是这样照顾人的？”

“我叫过你了，是你不肯起。”鞠子清不用回头都知道对方的怀疑眼神，也就懒得再多做解释，狗咬吕洞宾。

他走近床头柜，放下了手中拿着的袋子，“没想饿死你。”

袋子里是整整齐齐的三个塑料大盒子，荤素米饭，搭配齐全，是鞠子清拜托后勤阿姨帮忙打包好的，阿姨估计也听说了有学生晕倒的事情，给他装了不少饭菜和小点心。鞠子清路上掂量了一下，这分量，就时楼那小身板，绝对吃不下。

时楼盯着眼前的饭盒，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落在鞠子清眼里，就是他因为错怪而感到尴尬失语，不由得勾起嘴角笑了下，“不吃拉倒。”

“统，现在可不兴圣母啊……”时楼一时间有些忧愁。

盖亚之子人这么好，让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整人家了。

系统也不明白鞠子清的聪明脑袋里在想什么。于情于理，鞠子清都用不着在时楼面前退步，甚至再怎么还击都不为过，但他直到现在也只是以防守避让为主，未曾主动有所行动。

“那你吃不吃？”系统迟疑地问了个现实的问题。

“当然吃！”等鞠子清去洗澡了，时楼欢快地从袋子里翻出一次性筷子，“我现在很饿。”

再怎么着也得吃饱喝足才能干活。

这几天一直是鞠子清先洗澡，不知是不是有洁癖的缘故，他似乎不太能接受用别人刚用过的浴室。每次洗完澡衣着也都很规矩，T恤和居家裤，比白天要柔软随意但其实也随时可以穿着这身出门。

不得不说盖亚之子毕竟气运惊人，时楼就没见过长得丑的，且不知是不是不同位面意识性格不同的缘故——这个世界显然是个颜控，鞠子清尤为帅气一些，天生的衣架子，真正长开后一双冷清的瑞凤眼不晓得能骗倒多少小迷弟小迷妹。

洗完澡出来的鞠子清瞥了一眼吃得七七八八的盒饭，又看了眼若无其事的时楼。时楼不确定是不是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

“自己收拾。”

“不用你说。”时楼起身将垃圾分好类，扎紧塑料袋放在了门旁。他收拾的时候鞠子清就在一旁看着，清楚地见到葱姜蒜青椒一个没碰，炒玉米里的胡萝卜粒更是被一粒粒挑出来了，原封不动。

挑食得厉害。他漫无边际地想到了这一点，并非出于关心，只是习惯性地观察细致，心情微妙，因为在他印象里只有六岁的小侄子才会对食物挑剔成这样。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两人相处时总算没那么水火不容，安静了好几个小时，直到熄灯睡下，这次鞠子清特意留心听了，时楼确实一直在辗转反侧，直到他略有睡意时对方似乎还精神得很。“我带了褪黑素，你要吗？”鞠子清问。

失眠很折磨人，白天医生在跟陶玉河讲话时他也在，知道时楼有点精神衰弱的毛病，再继续下去搞不好明后天又要晕。东西是他怕自己到了新环境不适应以防万一带上的，此刻似乎有了用途。

“不用。”时楼拒绝得很生硬。

“哦，随你。”鞠子清并不强求，没有赶着给别人送东西的道理。

“我失眠还不是因为你。”黑暗中传来时楼咬牙切齿的声音。

鞠子清后悔，或许他是困迷糊了才会主动给自己添堵，他睁开眼，“怎么说？”

这也能怪到他头上，他倒要看看能编出什么见鬼的理由。

“呵呵。”

鞠子清：？

在寂静的黑暗琢磨了一会儿，他的脑海中冒出了个离谱的答案，不可置信道：“因为我是同性恋？”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对方冷哼一声，态度昭然若揭。

“你是怕我夜袭还是怕我骚扰你？”鞠子清的睡意荡然无存，“在你眼中我就是个饥不择食的牲口？”他声音冷得掉碴，比在小巷被人按着打那次还要漠然得多，而其中因被侮辱而勃发的怒意也再明确不过，急速短促，怕是时楼敢说一个“是”字，立刻就能拳头挥上去。

时楼也有些犹疑，而他的沉默被怀疑为默认。

“说话。”鞠子清说。

草，他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时楼问系统。

系统说我他妈怎么知道，“不是你一直在想方设法惹他生气吗？”

可是他生气的表现和设想中的有点不一样？

时楼思忖片刻，秉着不能ooc的原则，艰难地选择了反问句式，“这谁知道？”

系统送上电子烟花。

时楼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解释就被身旁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是鞠子清翻身下了床，又一个大跨步走近了，在柔和月光下如一道黑黢黢的影。

“你干嘛？”时楼心里一咯噔，浑身肌肉悄悄收紧，这是这具身体在感受到威胁时的本能生理反应，他手臂微曲想要撑起身体，还未完全付诸行动却被察觉到他意图的鞠子清压着肩膀按了下去，“嗙”的一声后脑勺撞上了木质的硬床头，一阵头晕眼花，时楼疼得嘶声，而肩胛骨被牢牢地按在床板上，动弹不得，草。

“你他妈有病啊！”

“有病的究竟是谁！”鞠子清压着嗓子吼了回去，时楼从未见过他这幅样子，双眼一下怔愣地睁大，像是没反应过来，两秒后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屈膝要踢，鞠子清一时不察被撞到了小腹，只好黑着脸抬腿将他不安分的下肢也压制住。

“你不觉得你需要冷静一点吗？”鞠子清拎着他的衣领质问。

“滚——”时楼察觉到了这具身体无法抑制的战栗。

太近了。

近得几乎要失焦。

鞠子清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下眼睫衬着眼睑下至，眼角自然上挑，心情愉悦时看人会自然而然带出一段缱绻，而此刻暴怒状态下眉头紧皱，鼻尖几乎要蹭到时楼的鼻子，几番咬牙忍耐才没有说出更过分的话。

“恶心。”背后开始冒冷汗，汗毛直立，而他早已经不是任人拿捏的小孩子了，竭力要忘记的噩梦卷土重来，赋予时楼前所未有的恶意，“我说的不对吗！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变，态。”

“我做什么了让你骂成这样？”鞠子清松开了他，抬手稳稳接住了挥来的拳头，反手一巴掌拍上了时楼的头，“冷静些了？”

他小时候各种体育运动都练过，下手又没留力气，发出了清脆的骨肉相碰声。

“还没有？那就再冷静冷静？”鞠子清没等来他的回应便追加了几巴掌，挑好位置没打脸，也避开了太阳穴，比起侮辱和伤害，训诫的意思更浓一些，“你都骂我变态了，我不做点什么是不是很吃亏。”

假的。

鞠子清本人欲望寡淡，对时楼就更加完全没有那个想法，虽然这家伙看脸是他的菜，但为人过于恶劣，跑还来不及。他只是临时起意想要教训一下他，最好让时楼以后都躲着他走。

身下的人体力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折腾到现在更加虚弱，他用一只手就能钳制住，压抑着心底的厌恶，腾出一只手来按上了时楼单薄的胸膛。

“你怕我。”鞠子清的手缓缓向下移动去，线条流畅，身材确实不错。可惜住了个恶魔，脑子还不好，他下手狠狠掐了一把。

“喂！你他妈干什么！”挣扎的力量被镇压，声音因难得的无力而染上了惊慌，“松开！我叫你松开！鞠子清我草你妈的！滚开！！”

第四副面孔。

鞠子清挑了挑眉。

说谁圣母呢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