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能这个词被广泛使用前，人们习惯将这种来源不明的能力叫做赋能，意味‘上天赋予的能力’；后期经学者研究，现代史学界也将其推测为宗教概念的诞生因素之一……”

早课教室被倦意充斥是常有的事，能与教授相应和的只有窗外来去的麻雀，真希望有能把动物变成人的异能将那几只树梢上的老朋友变成学员请他们听课，不过一来二去会染上人的共性就是了。

又是一个难熬的上午，钟懿琛下课洗完手后取下眼镜擦拭着上面的粉笔灰，想到这些白色的颗粒都被吸进了肺里就尤其难受，疲惫地叹息。

包里手机的震动声引起了钟懿琛的注意，他戴回眼镜走出洗手间，接着电话赶路。

“懿琛，你下课了？”对面是他少年时期的上司。

“嗯，”他下着楼梯，脚步声在廊道里回荡，“正在往局里赶。”

“还是总部招新的事情，我希望你们可以考虑一下那个孩子——”

“陈局，那个异能的描述太模棱两可了，现在一线需求量最大的还是攻击性强的异能，况且就算真如您所说‘她能让人找回曾遗失的东西’，但总局的学历底线是末流985，您知道的，我们国家不缺人才。”金丝眼镜在身体的颠簸下逐渐滑下鼻梁，钟懿琛下意识回抬，与此同时走到教学楼楼底，看到了地上零散的麻雀，他很喜欢这些小东西。

被目光环视的教授朝着有树荫的地方走到它们滞留的长椅上坐下，笑看着鸟儿们惊飞。

陈局穷追不舍：“正是因为这个，你知道一个保送推荐信要驻在该省的省异能局领导层一致通过吧，你不想看看我们破例推荐的异能者到底怎么样？”

钟懿琛劝得有些累了：“与她接触的罪犯全部拾起了还没扭曲时的人格，感受到了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帮助他们回归社会，是犯罪心理治疗的不二人选……陈局，这些夕颜他们部门都能做到。”

“也只有夕颜吧，其他人都给她打下手，很少有人能和关在你们那的重犯友好交流，这么一说夕颜的业务能力和她的异能都搭不上边，纯粹靠她在心理学上的造诣……但这种调解方式是很费力的，我想这个孩子能和夕颜互补，用异能和理论结合的方式。”

钟懿琛思索了一阵。

他不知道那个女生的异能到底是有怎样的魅力能让陈局如此顽固，但有一个事实是存在的——夕颜所在的犯罪心理治疗部人手不足，原因不是有心理学成就的人不够，而是总部关押的都是甲级异能罪犯，很难有人能和他们平静交流。

能治疗犯罪心理的异能，钟懿琛还没见识过，换句话说能直接改变一个人心理的异能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档案上模棱两可的描述其实也变相证实了这种异能的真实性，如果真能不沟通就解决心理问题，夕颜确实会轻松很多。

“懿琛？”陈局再次发出请求，这次的语气更为坚定和严肃，“请相信我，花汀闲的异能正是你们所需要的。”

被煦阳映到泛白的地面上渐渐多起了人，方才飞走的雀又回到了树下，在这片阴凉地下摆头，踩着阳光透过树叶射出的光点，在下一秒飞上树枝，突来的摇晃使树叶掉落在长椅上，和那些依然附着着树枝的无异，它们都有着属于这个时节的绿色。

“今年负责这件事的是林逸翛，”钟懿琛望着学员们拉长的影子，“我会让他考虑的。”

话题的最后，钟懿琛吹着午间树荫的风，看着前方温和的阳光突然想起在学院的夜晚会开放很多葫芦花。

“话说这个异能的名字叫什么？”

“清。”

*

机密文件被没有秩序地铺在桌面，一起摆在上面的还有才泡开的薄荷茶，办公椅上的人随手拿起一个档案袋拆开上面的细白丝线，抽出来一张个人档案。

这些都是全国各省推荐的直升人选，每一年负责招新的干部需要从里面挑出两个异能者直接进入隶属中央的异能局总部。

薄荷茶看起来还有些烫嘴，林逸翛看着升空的热气感到一丝不耐烦，把所有档案袋都拆了，将三十四张纸叠在一起，扫视着上面的文字。

几乎都是非常精彩的人生历程，但唯有一个不同，南边的一个推荐名额档案上可以用空白来形容，和普通人的区别就在于有个异能。

他在这张档案上停留了几秒，便将其搁在了桌上，继续往下翻看。

林逸翛这么急躁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些东西一个月前交到他手上的时候自己恰好在出任务，前不久才歇下来，总局这几个干部那段时间没有谁是闲着的，所以也不好换人。

距离提交最终名单还有三个小时，林逸翛现在觉得自己面部抽搐到控制不住眉毛。

办公室的门沉闷地响了两三声，外面的人被招呼进来后看着屋内的乱象抽了张纸擦起眼镜。

“原来我镜片没花啊。”

“我一直很不理解，为什么选直升名额要几个一级御监每年轮着来，就不能民主协商吗？”

林逸翛将手上一叠档案往桌上轻拍，掀起了股风，先前放在旁边的那张档案也被风带了起来。

纸张被风推到钟懿琛面前，他顺势将其拿起，发现正是自己需要的那张。

“你把那个放下吧，学历太低了，也不知道他们省的异能局为什么会推荐这种没希望的人上来。”林逸翛趴到桌上，歪着头打量茶杯里的水雾。

“陈局中午给我打了个电话，为的就是这份档案，”钟懿琛将手上的纸递给他，顺手将旁边的一堆拿起翻看，“我一开始态度很坚决，虽然学校在国内很有名，但毕竟是个双非，还是上了大学进入异能局，乍一看就觉得会平平淡淡过一辈子的人。

但是现在夕颜他们那边人手很紧，你再看看这个异能。”

林逸翛出了口沉气，决定给这个人几秒钟的面子。

“写得模棱两可。”

“接受过这个模棱两可异能的罪犯最后都很好地回归了社会，没有一个人重犯。”钟懿琛边说着将手上的档案分成了两部分，将右手边那几张放在了林逸翛正前。

“操控精神？”

“是感化人心……”

林逸翛打了个哈欠，懒散地站起身，从面前那几张里面稍加思索后选了两个，转身打开电脑准备填相关信息。

“你是怕选了学历低的后面被问责？”钟懿琛注意到他这个举动，立马一手撑住台式电脑，盯着眼前这个染着银色锁骨发的人。

屋内一时没了声音，使用这间办公室的人习惯将窗帘拉着，也不常开灯，让只穿过布料的微弱光线飘入其间；先前泡的茶也温得差不多了，林逸翛歪头看着蒸汽一点点消散，玻璃内壁下滑的水滴贴进茶里，薄荷香气也微小地弥漫进鼻腔。

他转头正视着钟懿琛，这个人的面容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这让他哪怕面对这样的气氛都毫不紧绷，相反，自己在这一刻多了很多思考的余地。

“只是不想跟他们废话，”林逸翛将电脑上的手抬开，拖来方才坐的椅子，在等待开机的间隙又一次审视花汀闲的文字人生，“但我知道现在总局真正需要什么，我又不是那种只追求武力的傻子——帮我拿下茶杯。”

钟懿琛将薄荷茶递给他：“‘对于性质特殊或异能本身强度高的御执，可以适当忽略学历差距’。”

御执，对所有异能局成员的总称，性质类似于军人和警察。

林逸翛喝了口茶，薄荷的清香使他的大脑舒缓了些，屏幕上有关界面呈出，那两张挑选出来的档案被放在键盘前，随着噼里啪啦的一顿响被录入了身份信息。

另一个被选入的是一位可以迅速治疗除了精神心理外所有伤病的异能者，恢复人体机能。换句话说只要他想就可以让人长生不死。

这种异能虽然没有新意，但大家都知道放眼世界真正拥有它的人少之又少，为了减少人才伤亡，必要时他甚至可以上前线。

“好了，”他将档案重新叠在一起放好后，将窗帘拉开，突然的阳光将林逸翛眼睛刺地不轻，他合眼，“把这些东西装回袋子里吧，我过会儿给文管部送过去。”

眼球得到缓解后，二人便不作声地收拾着文件，林逸翛仔细整理了好一阵，等到茶水终于凉了，他又抬头向窗外望去：“当年陈局也是这么帮夕颜争取的？”

“嗯，”钟懿琛低头缠好最后一圈丝线，将它们放好，瞥向桌案上的茶杯，“他很会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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