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牧言礼没有去公司，昨天在那么多媒体面前走进拍卖行不说，柏行谦介绍他的时候，还把他往镜头那里推了推，他感觉自己至少一周都不想见任何人了。
于是他请了一周的假，不过好在总监是知道他的情况的，所以并没有说什么，同意了。
闹钟响起之后，他关了闹钟，把被子蒙上来，抱紧怀里的玩偶，缩了缩身体继续睡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十一点多，他很少像今天这样睡懒觉，昨天那一遭真的把他的精力都吸光了。
醒来的时候，他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放空大脑，直到肚子开始咕噜噜叫了才坐起身体。
扭头看了一眼床头桌上的小钟表，叹了口气，早上的药没吃。
意识到这件事之后，牧言礼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闹钟响起的时候，应该吃完药再继续睡的。
细长葱白的手指自柔软的栗色卷发里穿插着，把原本就有些乱的头发弄得更乱了。
拿头发撒完气，他掀开被子站起身，进浴室里洗漱了。刷牙，洗脸，整理头发，一切都和平常无异。
唯一不一样的是，他打开卧室门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饭香味。
牧言礼奇怪的朝厨房里看过去，一个身形高挺的人穿梭在厨房里，看背影的话，好像是……
“你怎么来了啊？还在做饭。”牧言礼走过去，扒在厨房门口问道。
厨房里的柏行谦转过身，他的手上拿着一只碗和一把小勺子，见牧言礼来了，走到他面前，从碗里舀了一勺子汤，递到他的唇边：“尝尝味道行不行。”
牧言礼看了他一眼，张开唇把汤包裹进嘴巴里，品味了一下之后说道：“再加一点儿盐，有些淡。”
柏行谦笑了，拿过盐盒，撒了一点在碗里，搅和了一下，顺便把碗和勺子都递给了他。
牧言礼接过碗，抬头看着他：“干嘛？”
柏行谦无奈道：“给你喝啊，你这碗喝完，那锅汤估计就差不多了。”
“需要帮忙吗？”
“不用，那锅汤做好之后就没有了。”
牧言礼“噢”了一声，站在那乖乖的喝汤，看着柏行谦。
柏行谦今天穿的是一身灰色的卫衣，下面搭了一条黑色的工装裤，而在这身衣服外面，又套了一条小海豚围裙，看着有些诙谐。
他喝了几口汤之后，再次问道：“你还没说为什么在我家里做饭呢。”
柏行谦把火调小了一点儿，转过身看着他，倚在灶台边，说道：“因为某个瞌睡虫没有回我的消息，所以我就自己进来了，我开门进来的时候还和你发消息了。”
牧言礼一愣，从醒来之后他还没看过手机，腾出一只手从睡衣里摸出手机，摁亮，确实有来自柏行谦的消息，还有一通电话，也是柏行谦打来的。
他尴尬的笑了两声，随后小声道：“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是我来打扰了你，要说道歉也该是我道啊。”柏行谦说着，又转过身去，揭开锅盖，拿起锅铲在锅里搅了几下，“好了好了，别再纠结谁对谁错了，去餐桌那坐着吧，要吃饭了。”
说完，回头看了牧言礼一眼：“你刷过牙了吗？”
牧言礼：“……”
“刷过了。”他的语气刻意加重了一些，用来表示自己对这个问题的不满。
“那就行，吃饭吧。”
柏行谦今天做得很丰盛，三菜一汤，油焖大虾，清炒花椰菜，红烧鸡翅和一锅排骨玉米汤。
牧言礼坐在餐桌前，看着这些菜，每一道散发出的香味仿佛都在说我很好吃，快来尝尝。
他夸道：“闻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你做菜很棒呢。”
柏行谦拉开椅子坐下，谦虚道：“就只会一点点，一点点。”
牧言礼笑了，把碗里的汤喝完之后，盛了一碗米饭。
许是因为今天是一觉睡到中午，所以肚子早就饿了，他今天难得的多吃了一些。
柏行谦在旁边观察着他，在吃完饭之后，随口问道：“讨厌吃花椰菜？”
牧言礼一愣，想了想，回道：“不算不讨厌吧，只是不是很喜欢吃。”
柏行谦点了点头，站起身要收拾碗筷，被牧言礼拦住了，他看着牧言礼的眼睛，只好作罢，在旁边偷偷摸摸帮一下。
将碗筷收拾到厨房的水槽里，牧言礼瞥了一眼身旁的柏行谦，推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出了厨房。
在柏行谦无奈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不会进去之后才松手。
牧言礼洗碗的时候，袖子挽了几道至胳膊肘，他的皮肤很白，或许是冷白皮？柏行谦不知道那是什么颜色，他只知道当他的手和牧言礼的手放在一起的时候，对比挺明显的。
水珠自胳膊上滑落，留下一条蜿蜒的水痕，柏行谦看着垂头洗碗的牧言礼，从他的视角看过去，能看到那白皙纤细的胳膊，他真的有点太清瘦了，那个身形不是他这个身高的正常人应该有的。
看起来身上根本没有几两肉，全是骨头。
牧言礼没有注意到来自身后的打量，他洗完碗之后，一个个的把它们放回了柜子里，转过身的时候，柏行谦眼里的情绪瞬间收敛起来，笑着夸奖道：“洗完了？很棒。”
牧言礼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又不是小朋友，干嘛用这种语气啊。”
柏行谦双手合十，装模作样的前后晃了晃，能屈能伸：“说顺口了。”
他这一副“我就是故意的，但是我就是不改”的样子，让牧言礼觉得有些好笑，摇了摇头，把手擦干之后出了厨房。
虽然他最近请假了，但是稿子还是要画的，他在画完那条水滴琥珀项链之后，就陷入了瓶颈，剩下的饰品感觉怎么画都不满意，所以他要抓紧时间把这个瓶颈突破掉。
出厨房之后，还没等他开口，柏行谦就十分善解人意的说道：“你如果要画稿的话就去画吧，不用管我。”
他这话说得这么体贴，让牧言礼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脸，说：“其实也不是很急……”
“你不是最近画不出来吗？不抓紧时间找找灵感吗？”柏行谦抱着臂靠在墙上看着他，眼里浸着笑意，“而且我真的没事儿，我就是来看看你，昨天在那么多人面前走过去，感觉你可能会需要调整一下心态，现在看你没事，我等会也就走了。”
听他这么说，牧言礼抿了抿唇，妥协道：“好吧，那我回房间了？”
“嗯，去吧。”
他朝着卧室走了几步，还是有点过意不去，转身，刚要开口，就听见柏行谦叹了口气，说道：“那还是我先走吧，刚好盛灼也要找我谈个事情。”
他说着，对牧言礼挥了挥手。
牧言礼愣了一下，赶紧走上前去，结巴道：“那，那我，送你下去吧。”
柏行谦一愣，笑着摇摇头，拒绝了：“就这么一点儿路，不用送了，你记得把门关好。”
牧言礼不愿意，非要送，柏行谦拗不过他，点了点头，不过在他率先换好鞋子走出门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哐当”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牧言礼：“……”
他看着被关上的门愣了一秒，随后迅速打开门，探出头看了一圈，很好，柏行谦已经跑掉了。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无奈又好笑，关上门回屋了。
——
卧室里，牧言礼坐在桌子前，看着空白的画布发呆。
他现在要设计的是一块手表，盛灼也的要求是华丽但不俗气，一个相当空泛的要求，和自由发挥没有两样。
他讨厌自由发挥！
在和空白画布对视了半个小时之后，牧言礼放弃了，他往后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华丽但不俗气，华丽但不俗气，华丽但不俗气……到底什么才是“华丽但不俗气”啊！就算是玫瑰这种人们觉得浪漫的花，数量多了也会俗气的啊！
牧言礼觉得自己有些浮躁了，深呼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杯子，一点一点的喝着，半杯水喝完，他的心情也平复好了。
他放下水杯，拿起笔，继续构思着。
华丽但不俗气。
他将这几个字写在画布上，重新审视题目。看了半晌之后，他忽然感觉自己可能弄错了重点。
这条要求的重点不是“华丽怎么才显得不俗气”，而是“不俗气的华丽”，虽然只是词语顺序不一样，但是表达出的意思是完全不同的。
或者换句话说，重点是“不俗气”，在不俗气的基础之上，添加华丽的元素。
牧言礼的脑中浮现出刚才自己心里浮躁的时候自暴自弃想到的话：就算是玫瑰这种人们觉得浪漫的花，数量多了，也会俗气。
那就不要那么多好了，就一朵。
他低头在画布上画了一个圆，又在圆里画了一朵带着根茎的玫瑰，当做表盘。
画完这一步，他审视着表盘，抬手标上数字，却在标完之后又全部撤销了，只标了十字顶点的四个。
改动完之后，还是有些不满意，他拿着笔，笔尖戳在屏幕上，在脑中不停的变换着元素。
换来换去，依旧什么头绪都没有，他放下笔，不打算为难自己了。站起身出了卧室，走向冰箱，从里面拿出一只布丁，握着勺子，边吃边走回卧室。
坐下之后，他保存草稿，退了出来，打开动画片，抬起腿将脚搭在椅子的边缘，开始看了起来。
这只布丁不是很大，但是牧言礼吃得很慢，两集动画片看完，他的布丁还剩下一点。
他身子往前倾了倾，打算放下一集，手机消息的提示音忽然响起。
拿过手机，在看到消息的时候顿了一下，把手上的布丁放了下来，看了屏幕好一会儿，随后解锁，打字回复。
消息发过去没多久，那边迅速回了一条过来，牧言礼看着内容，抿了抿唇，继续打字。
只是字还没打完，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
目光在备注上停了良久，还是接了起来，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一道尖锐的女人的声音。
“让你给你弟弟介绍个工作，怎么就这么多事？！你是不是不拿他当弟弟！”
牧言礼的喉结动了动，苦恼道：“没有啊妈妈，他是我弟弟，我当然很想帮他，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把他介绍进盛氏集团。”
那边却完全听不进他的解释，愤怒道：“你没有办法？骗鬼呢？你当你妈我不刷手机是吧？”
他不明白这和刷不刷手机有什么关系，刚要说话，那边又说道：“我不管你现在混得多厉害，只要你还在我家户口上，你就是我儿子，你得报答我的养育之恩，不然你就是不孝，就是白眼狼！”
牧言礼有些无奈，解释道：“我没有说不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只是这件事我真的办不到，我和盛总只是雇佣关系。”
“我不管！我给你两天时间，你要么给你弟介绍进那个什么集团，要么就打一百万过来，你弟谈了个女朋友，他女朋友说结婚要有一套大房子，你看着办！”
听到这，他眨了眨眼睛，有些惊讶：“弟弟谈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啊？结婚要一百万买房啊？可是我没有这么多钱……”
“你别管这么多！我告诉你，二选一！这一百万我不管你从哪里弄来，不能让你弟进那个公司，你就是去借高利贷，也得把一百万给我凑齐！”
说完，没有给牧言礼说话的机会，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牧言礼却没有动，他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良久，直到手臂开始发麻才放了下来。
他觉得他妈妈今天的状态有些奇怪，回想了一下刚才对话的内容，抓到了一个重点。
你当你妈我不刷手机吗？
所以，是出了什么事儿，让他的妈妈认为他一定能够把他的弟弟介绍进盛氏集团。
他打开手机，有些茫然，不知道他妈妈是从哪里看的消息。
他看着手机屏幕，目光扫过通知栏的微博标识，将通知栏拉了下来，看到了微博的推送。
【柏行谦的好友，盛灼也高价邀请的设计师牧言礼，究竟是何许人也？】
“……”
他点了进去，看完了那条推送内容，又鬼使神差的退出来点开微博热搜。
好极了，他这个没有任何名声的普通人，居然上了热搜，还是热搜第三。
牧言礼看着那条热搜的词条，#盛灼也特聘设计师居然名不见经传#，觉得前所未有的头疼，都上热搜了，他不敢想其他社交软件会是什么样。
点进热搜，十条有七条都在猜测他的身份，猜得天花乱坠，甚至都开始猜他是盛灼也的高中同学了。
至于剩下的三条，则是在说他长得好看。
牧言礼越看越心凉，他该怎么和他妈妈解释他和盛灼也只是雇佣关系啊！让他把他弟弟介绍进盛氏集团，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和盛灼也提这件事啊……
那条热搜他越看越讨厌，索性退出微博，眼不见心不烦。结果点进视频软件，第一条就是柏行谦把他往前推，介绍他的视频。
“……”
噢，原来源头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