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画室后，江随之瘫在椅子上，嘴里叼着奶茶的吸管，上下打量着小沙发上的牧言礼。

从江随之的审美出发，牧言礼长得非常好看，他的长相不像盛灼也和柏行谦那样有攻击性，是偏柔的那一种，第一眼看过去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浅栗色的头发微微有些卷翘，他出门的时候大概是整理过，想让它们听话一些，但显然作用不是很大，因为已经有一些顽强的头发开始偷偷翘起来了。

此时头发的主人一无所觉，他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拿着果茶喝，一只手拿着设计稿看，眉头微微蹙起，这是他思考的时候的习惯。

认真工作时的牧言礼给人的感觉又是另外一种，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毛孔都在无声的喊：请不要过来打扰我。

这个时候的牧言礼是有攻击性的，不是说他会突然一个暴起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这样，而是在有人打扰到他的时候，他看过来的眼神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烦躁。

之前江随之带着速写过来给他看的时候就发现了。

牧言礼身上有一种奇异的矛盾感，平时相处时他是随和温柔的，但工作时，或者说是认真做某件事时，他却是严肃凌厉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明明看起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家庭幸福的感觉，毕竟家庭不幸福的话，似乎养不出这种好性子。

但江随之却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丝淡淡的破碎。

这是一个浑身上下都很矛盾的人，艺术家喜欢这种矛盾，他很满意自己的模特。

江随之把喝完的奶茶丢进垃圾桶，说：“我要开始画素描咯，你不用管我，做你自己的事儿就行。”

牧言礼放下奶茶和IPad，点点头应道：“好。”

草稿通过之后，接下来就开始画线稿，这一步对于牧言礼来说不难，他已经不知道画了多少个稿子了，这一步已经炉火纯青。

但虽说炉火纯青，牧言礼却画得还是很慢，他喜欢这样一边慢慢的画，一边思考还有没有什么细节可以添上去。

他画稿子的时候，动作不会很大，左手压着IPad，右手的胳膊放在桌面上，微微抬起一点点，靠着动作手腕来画，像小孩子写作业那样，只有“换行”的时候才动动胳膊。

江随之注视着牧言礼，他是一个很善于观察的人，这些小习惯在牧言礼刚开始画设计稿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这样的一个乖乖仔，居然会骑机车，那看起来称得上是瘦弱的身体，居然可以控制住比他体重还要重的出行工具。

这实在是……

太有趣了。

——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便过去，牧言礼画好了设计图的线稿，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来他在给江随之当模特，又迅速把胳膊收了回来，重新坐好。

他正想着希望没有影响到江随之，却发现天已经暗下来了，画室里没有开灯，仅有一点路灯的光透过玻璃闯了进来，能照亮的地方只有一隅。

牧言礼很快便反应过来，叹了口气，问道：“画完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呀？”

一旁忍笑的江随之终于笑出了声，他站起身去开灯，在灯亮起的那一瞬间说道：“怕打扰到你画设计稿嘛。”

突如其来的灯光让牧言礼有些不适，他抬手遮在了眼睛前，等适应了之后才拿下来，无奈道：“这又没关系，我难道还能对你发脾气不成？”

江随之拿着画走过来，笑嘻嘻的说：“那也不能打扰你啊，我会很愧疚的。”

他说着，将画拿到牧言礼眼前，骄傲的说：“怎么样？”

牧言礼细细的看着，这副画不论是线条，明暗，还是形体都堪称完美，是一副如果拿去参加美术高考，评分一定接近满分的画。

牧言礼不得不承认江随之确实是一位天才，他画稿的时候虽然动作不大，但是并不是不动，只要动一下，那么因为动作而带来的明暗关系，就肯定和没动之前不一样。

但江随之的这幅画上的明暗却一丝错都没有，天赋这种东西，与生俱来。

他放下画，真情实意的夸奖道：“画得真的很好，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

江随之想了一下，说：“记不清了，从我有印象的时候我好像就天天拿着笔乱画。”

噢，这不仅是天赋型，还是一个从小就画画的天赋型。

“看来你很喜欢画画呢。”牧言礼说。

江随之将画卷了起来，拿了一个纸筒，放了进去，随口道：“谈不上喜欢吧，只是画久了，成了一种习惯。”

谈不上喜欢还画得这么厉害，谈不上喜欢还愿意考佛美硕士学位。牧言礼觉得他肯定是在谦虚。

江随之将纸筒盖好，递给他：“喏，送你了。”

“给我？”牧言礼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我以为你要自己保留。”

江随之摆了摆手：“你给我当了一天的模特，我总不能什么都不给你，我不是还留了速写嘛，问题不大。”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我会好好珍藏起来的。”牧言礼认真道。

“哪儿就那么夸张了，随便放着就行了，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江随之有些哭笑不得。

牧言礼笑了，打趣道：“这可是江大艺术家亲手给我画的，别人想要还没有呢，当然要珍藏起来。”

“好了好了，哎呦，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江随之装模作样的抖了一下，“时间也不早了，我还要在这里待一会儿，你要回家的话就先走吧。”

现在已经七点多了，他骑车回家估计要八点了，想到下午柏行谦在商场里说的话，他点了点头，收拾好东西，和江随之告别了。

今晚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牧言礼骑车的时候将袖子卷了起来，风拂过胳膊，很凉爽。

快四月了，春天已经来了。

他将车停好之后，看了一眼手机，柏行谦并没有发信息过来，看来是还没有上线，他收了手机，背着包回家。

坐上电梯按好楼层，牧言礼将手机再次拿了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柏行谦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已经回家了，也不知道柏行谦不上线的话会不会有提醒。

消息发完，刚好电梯到了，他将手机熄屏，出了电梯，然后就看见一团黑色的东西蹲在自己家门口。

牧言礼：？

看着像是一个人。

他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晚上八点，一个看不清脸的人蹲在家门口，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但是这个点蹲别人家门口的怎么看都不像好人啊！

牧言礼人都傻了，系统也没告诉他，游戏里还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啊！

在他考虑报警有没有用的时候，那个人动了，他先是动了动脖子，似乎是发现自己不远处站了个人，抬头看了一眼，露出了脸来了

噢，是柏行谦。

牧言礼：“……”他服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

柏行谦看到他，原本有些困倦的眼睛瞬间清醒过来，赶忙站起了身，看着牧言礼露出一个笑来：“你回来啦。”

他这样子看着像是等主人回家的小狗，牧言礼有些心软，叹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给我发消息。”

柏行谦：“五点多吧，快六点的时候，我看你没回来应该是还在忙，所以就没发信息，怕打扰你。”

这是牧言礼今天听到的第二遍“怕打扰你”，他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是个被打扰就会生气的人了。

走过去拿出钥匙开了门，说：“进来吧。”

进了家，牧言礼将门关好，回了房间一趟，出来后走到柏行谦身前，将一个东西递到他的眼前。

是一把钥匙。

柏行谦不明所以，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疑惑。

牧言礼说道：“拿着吧，以后你来找我的时候我不在家，可以直接开门进来。”

柏行谦没接，他看了一眼那个钥匙，笑着说：“这么放心我啊？不怕我偷偷拿你的东西？”

牧言礼摇了摇头：“我这里又没有什么好东西，你为什么要拿？”

再说了，拿了又带不回现实。

牧言礼一再坚持，柏行谦拗不过他，只好拿了，他将钥匙揣兜里，向牧言礼保证绝对不会弄丢。

牧言礼本来也不在意这个，丢了就再配呗，但柏行谦说得太认真，他只得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收好钥匙，柏行谦问道：“我们今晚吃什么呢？”

牧言礼来到冰箱前，打开冰箱看了一眼，问道：“你想吃什么？”

柏行谦也走了过来，和他一起看冰箱里面：“我吃什么都行，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牧言礼想了想，拿出三个鸡蛋和西红柿，以及一个包菜，又从冰柜里拿出一条鱼。

“今晚吃红烧鱼吧。”

和之前一样，牧言礼掌勺，柏行谦打下手，顺便偷学，被牧言礼发现之后，就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拿着抹布擦并没有污渍的白瓷台。

牧言礼被他逗笑了，在柏行谦第三次擦白瓷台的时候，牧言礼说道：“你要是有兴趣的话，下次我教你就是了。”

柏行谦擦桌子的动作一顿，扭过头去：“就一点点感兴趣。”

“行，一点点。”

菜炒完，煮的饭也刚好熟了，他们将菜端到桌子上，开始吃饭。牧言礼喜欢吃饭的时光，因为这个时候是他最放松的时候，他可以完全放空大脑。

但是偶尔就会出现一种情况，就是只吃白饭不吃菜。

柏行谦见对面的人连扒了三口白饭，却一点菜都没夹，无奈的将手伸过去，在牧言礼眼前叩了叩桌面。

白瓷桌发出清脆的声音，唤回了牧言礼的思绪，他看过去，有些疑惑：“嗯？”

柏行谦指了指他的碗，又指了指鱼，说道：“吃菜。”

“噢。”

牧言礼夹了几筷子菜放碗里，继续放空大脑了。

一顿饭吃完，桌上的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牧言礼对于份量的把控很精准，所以并没有出现浪费的情况。

柏行谦主动站起身收了碗去厨房洗，牧言礼则是窝在沙发上，给盛灼也发画好的线稿，给江随之发小饼干的做法。

消息发完没多久，就都收到了回信，江随之连发了好几个谢谢的表情包，至于盛灼也，依旧是简单的两个字：可以。

随后那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发了一句过来：别忘了三天后的拍卖会。

牧言礼回了一个收到。

刚好柏行谦从厨房出来，牧言礼放下手机，问道：“拍卖行是在哪里啊？”

“市中心。”

牧言礼想了想，说：“那我们什么时候碰面呢？在拍卖行外面吗？”

柏行谦忍俊不禁：“你在想什么呢？当然不会在拍卖行外面，我是股东诶，我在外面，那拍卖行里的员工估计全都得在外面。”

牧言礼想了想那个阵仗，确实有点吓人。

“所以我到时候直接来你家接你。”柏行谦说。

“好吧。”牧言礼点了点头。

他本来想让柏行谦不要太高调，但转念想到柏行谦已经开了那辆白色超跑好几天了，现在说估计也没用，所以便没有开口。

想来也不会再有什么能比这个还要高调。

作者不会画画，文中点评素描那里是我查完百度之后凭感觉和我自己的理解写的，如有错误欢迎指正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