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言礼是中午到江随之的画室的，他停好车，给江随之发了条消息。

结果消息刚发出去，就听见江随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专门等在门口迎接你的，够给面子了吧？”

他的目光扫了下牧言礼身下的机车，好奇的围着他转了一圈。

此时的牧言礼，一只脚抵着地面，另一只脚放在机车的脚踏上，那黑色的头盔被他抱在腋下，和苍白的脸色形成对比。

江随之也是没想到牧言礼居然会骑机车，虽然牧言礼比他高一点，但牧言礼太过于瘦了，很难把他和机车这种出行工具联想到一起，这简直是……

帅死了！

江随之的视线太过热忱，牧言礼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嘴唇张了张，问道：“怎么了吗？”

江随之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咳嗽了一声，说道：“没事，感觉你骑机车，很帅。”

牧言礼笑了：“谢谢。”

任谁被一个天才艺术家夸奖都会高兴，昨天晚上牧言礼躺在床上，和总监请好假之后去搜索了一下江随之。

出来的第一条就是“江家养子江随之，十九岁拿下佛美硕士学位，毕业作品拍出天价”。

哦，那个天价拍下江随之毕业作品的人就是盛灼也。

看完之后，牧言礼的第一反应是，江随之居然才十九岁，还是硕士学位，果然是天才，他还以为江随之和他差不多大呢。

眼下，这位十九岁的天才艺术家正笑着夸他。

牧言礼将头盔挂在车上，收腿下了车，将自己的包从车上拿下来，背在肩上，说：“走吧。”

他背的包还是双肩书包。

江随之快被他这个反差可爱死了，连忙笑着说：“嗯。”

牧言礼跟在江随之身后走进画室，此时的画室里一个人都没有，画室门口挂了一个“今日店休”的牌子。

“本来今天是有一位学生要过来想多练习一下，但是他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我就给其他员工放了假，今天就只有我们两个在。”

“学生？”

“嗯，一点小小的副业，带高考美术生。”江随之说着，无奈的笑了一声，“带完这批就不带了，太累人了，有几个复读生，看得我头疼，还有几个高二才开始学画画的，连圆都画不圆。”

牧言礼听着，对江随之的遭遇表示同情，他也是艺术生，当年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进入的央美，大学期间也做过家教，其中就有一个高二才开始画画，打算走艺考的学生，拿着笔就开始手抖，他让那个学生连画了一百张直线才终于解决这个问题。

江随之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也有这种遭遇，他拍了拍牧言礼的肩膀，一脸沉重。

两人来到江随之的专属画室，和大部分的美术生一样，都很杂乱，水桶，画笔，颜料全都毫无秩序的铺散在地上。

江随之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一边走一边捡，很快便捡出了一条路出来。

他昨天晚上就给牧言礼收拾出来了一张干净的桌子，方便牧言礼画设计稿，将人带过去之后，他将桌上的果茶往牧言礼那推了推。

牧言礼接过，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他将果茶放到一边，把自己背上的包拿下来，拉开，从里面拿出一袋东西递给江随之：“我昨天晚上做的饼干，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江随之惊喜的接过，打开袋子尝了一个，眼睛瞬间睁大：“这个是怎么做的？好吃诶！”

见江随之喜欢，牧言礼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之前看网上说一些天才艺术家对食物的味道很挑剔，他本来还在担心这个饼干江随之会不喜欢，现在看来，江随之显然不在那个“一些”之内。

他笑了笑，说：“你要是想做的话，我之后把做法写给你。”

“好耶！”江随之又塞了一块儿在嘴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你画你的，稿子吧，不用在意，我。”

牧言礼点了点头，把自己的iPad和笔拿了出来，拉开椅子坐下。

九张设计稿，他已经画完了一张，现在开始画第二张，是一条项链。

他调出盛灼也的要求图，仔细看了看，一共要画三条项链，其中一条是让他自由发挥，只说明了不要太杂乱。

自由发挥啊……

牧言礼看着iPad，脑袋空空，拿着笔在屏幕上无意义的乱画，他讨厌自由发挥，有个主题倒还好，可惜的是这个没有主题。

想了半晌也没想出头绪，他微微叹了口气，打算换一个画，却在清除画面的时候愣了一下。

屏幕上，他画了好几个圆形和椭圆，有些因为是无意识的，所以连结在一起，看着像……

将落未落的水珠。

牧言礼眼里闪过一抹光，他立刻放大了画布，在那几个圆圈下面找了一个地方开始画。

一个个小水滴在屏幕上出现，随后被一条细线连接到一起，一个极简的草图画好之后，牧言礼端详了一下，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添了几笔，让连接水珠的线上也挂了下“水”，但是添上后，牧言礼看了两秒，没忍住笑了，把那几笔给撤销了。

算了，还是不要为难制作项链的人了。

虽然撤销了，但该补的细节还是得补，现在的太素了，盛灼也订婚用的饰品，绝对不能素。

就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江随之带着他的几张速写过来了。

他将速写放在牧言礼身旁，问道：“怎么样？”

牧言礼放下笔，将那几张速写拿过来仔细看了看，江随之画的是他看着平板发呆的时候，和埋头画稿的时候。

以他的水平来看，这两幅速写画得很不错，动态捕捉完美。

他放下，夸道：“画得很好。”

江随之噗嗤一声笑了：“怎么弄得好像我是给老师检查作业的学生一样。”

牧言礼看着他，难得的也开了个玩笑：“我哪里来的水平给佛美的硕士当老师呀？”

江随之挑了下眉：“你去搜过我了？网上怎么说的？”

牧言礼想了想，如实回答道：“我就只看了一个，上面说你是天才艺术家，一幅画值千金。”

江随之摆了摆手：“什么天才啊，那些营销号乱写的，一幅画值千金也太夸张了，其实还是因为盛灼也那家伙拍下我的毕业作品导致的。”

说起这个，牧言礼有些好奇：“能问一下他花多少拍的吗？”

江随之：“二百八十万。”

牧言礼倒吸一口气，毕业作品被拍出二百八十万，这个价格已经是相当高的了，江随之就是靠着那副毕业作品一战成名。

那是江随之卖出去的第一幅画，有了这个将近三百万的成交价在前，他的身价一下子往上涨了一大截，往后再拿画作参加拍卖，起拍价只会高不会低。

想到这，牧言礼轻轻笑了一声，说道：“盛先生对你很好呢，他特意花高价拍下你的毕业作品，肯定是了解过其中门道的。”

江随之“啧”了一声，小声道：“我怀疑他是在对我进行‘投资’，你知道的，天才艺术家什么的，都只是包装出来的噱头，他肯定是想靠我赚钱。”

牧言礼不懂这些，也不太好说什么，只能尴尬的“哈哈”了一声。

江随之也不太想聊这个话题，于是将目光放在了牧言礼的iPad上，看清上面的东西，他有些好奇的问道：“这是？”

“哦，是项链，还没画完。”牧言礼笑着叹了口气，“想画那种水滴将落未落的样子，但感觉有点太为难制作者了，所以在考虑加一些其他的东西。”

江随之看了那个草图好久，随后说道：“你很有想法诶，不过将落未落的水滴确实难做，但我觉得，你可以放心大胆的画，反正盛灼也肯定能找到人做。”

牧言礼没说话，他不太想去为难别人，他看着草图，脑中迅速的过着一些适配的东西。

“说起来我挺喜欢你设计的那枚戒指的，那个花枝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花枝。

牧言礼猛的看向江随之，眼里满是激动，看得江随之一脸茫然：“怎么了？”

牧言礼摇了摇头，道了声谢，拿起旁边的笔开始画了起来，他撤销了连接水滴的细线，画了一条细细的树枝，添了几个小嫩芽。

画好之后又打量了一下，感觉还是有些素，缺少一个吸睛的东西，他思索了一会儿，把正中间的那一滴水珠，换成了琥珀。

江随之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直到他画完，惊喜道：“阿言！你这个设计绝了！”

细细的树枝坠着水滴，就像是刚经过一场大雨，在晴天的时候，被太阳折射出透亮的光。

牧言礼看着设计稿，说：“我感觉，我可能会给你们画一整套自然风饰品了。”

江随之对于这个项链的设计满意得不行，连连点头：“当然可以！我同意了，你大胆的画，盛灼也要是反对，我去帮你搞定他。”

两人对视了一下，随后偏头笑出了声音，他们两个人虽同为美术生，但是明明专攻的方向都不一样，却意外的合拍，相处得很好。

江随之拿出手机，啪啪啪的打字，牧言礼听着他这个动静，问道：“你这是在？”

江随之把消息发过去，然后将手机屏幕面对牧言礼：“我在警告盛灼也，让他不要太挑剔。”

手机屏幕怼过来的时候，牧言礼首先看到的是备注，十一个大字：某老牛吃嫩草的盛姓男子。

其次是江随之刚才发的消息：等会阿言把设计稿发给你，你好好领悟一下阿言的设计，别拿你浅薄的审美来挑剔阿言的绝美设计！

看完这条消息，牧言礼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走到尽头了，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颤颤巍巍的开口道：“那个，是不是太……”过火了。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对面发了条消息过来，是一个标点符号。

某老牛吃嫩草的盛姓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