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言礼生气的时候并不会和其他人一样大声说话，他只会稍稍加重语气，哪怕再生气也不会有很高的音量。
就好像一只无能狂怒的小兔子。
而他现在也确实是无能狂怒，因为他没办法把那笔钱退回去。
柏行谦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儿，被牧言礼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他做好表情管理，认真道：“没事，不会浪费的，等你今天下班，或者是哪天休假，我们去商场大采购，肯定能花完。”
“……”
他服气了。
直到走到家门口，牧言礼也没有再和柏行谦说一句话，他拧开门，进门换鞋，回头却看见柏行谦可怜巴巴的站在门口看着他。
牧言礼换鞋的动作一顿，无声的叹了口气，好歹是自己亲手养的崽崽，终究还是心软。
他扭过头，生硬道：“换鞋。”
“嗯！”
柏行谦的拖鞋放在最上面，和牧言礼的放在一起，他换好鞋之后，把门关上，等待着牧言礼下一步指示。
牧言礼见他换好鞋又站在玄关不动，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有些无奈。
他想了想，然后说道：“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
柏行谦点点头。
牧言礼见他点头，继续说道：“在你氪的这六百万消费完之前，你不要再氪金了。”
牧言礼说完，忽然惊觉，他现在是游戏角色啊，游戏角色和玩家说你不要氪金了，怎么想怎么奇怪吧！
他想打个补丁挽回一下，让自己更符合“游戏角色”这个身份，却听见柏行谦说道：“好，我答应你。”
牧言礼愣了一秒，他看着柏行谦，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柏行谦见牧言礼看着他不说话，以为牧言礼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好，我答应你。”
牧言礼抿了抿唇，小声应道：“哦，嗯，那好。”
他说着转身朝卧室走去，想到柏行谦还站在玄关，又停住了脚步，说：“我要休息了，你……你随意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回了房间。
牧言礼回到房间，换了睡衣，将药吃了后仰躺在床上，想到刚才自己的行为，觉得自己奇奇怪怪的。
跑什么嘛，弄得好像他表白失败见不得人一样。
他抬手呼噜了一把自己的脑袋，翻过身抱着玩偶，闭上了眼睛。
算了，睡觉，反正他午休至少要休一个半小时，那个时候柏行谦应该已经下游戏了。
他这么想着，逐渐进入了梦乡，丝毫没反应过来把游戏玩家一个人丢在家里有什么不对。
在牧言礼睡沉了之后，房间门被人轻轻拉开了一个小口，柏行谦的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
看着床上熟睡的牧言礼，有点儿无奈：“还真把我一个人丢在外面。”
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随后便关上了门。
“睡个好觉。”
——
牧言礼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被手机闹铃吵醒的，他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关了闹钟，翻过身看着天花板，手上揉搓着睡觉时抱着的玩偶。
等到起床气散了，他才起身去换衣服，结果刚把上衣脱到一半，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打开。
“该起床喽，再不起要迟到……”
柏行谦没想到房间里的人已经醒了，他推开门，入目的便是背对着他站的牧言礼，以及那莹白如玉的肩头。
“……对不起，我这就出去。”
随着柏行谦的话音落下，紧接着想起的是房间门被关上的声音。
牧言礼将脱了一半的睡衣脱下来，拿起衣服换上，嘟囔道：“奇奇怪怪的。”
换好衣服，牧言礼打开房门，柏行谦正襟危坐在沙发上，见他出来，赶忙站起身：“走吧，去公司。”
牧言礼点点头，拿上钥匙，和柏行谦一起出门了。
路上，牧言礼总觉得柏行谦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想了一路也没想出原因。
直到下了车，牧言礼终是没忍住，问道：“你怎么了吗？”
柏行谦抬眼：“嗯？”
牧言礼整理了一下措辞：“感觉你怪怪的，好像很……很尴尬的样子。”
柏行谦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没有吧，应该是你的错觉。”
是这样子的嘛……
柏行谦不说，他也不好问，只能点点头，进了公司。
打完卡回到工位上，牧言礼重新投身于复刻工作中，他工作起来一向忘我，总能自动屏蔽外界的干扰。
所以，当他得知设计总监让他去办公室的时候，是总监亲自来找他的。
牧言礼看着站在自己工位旁的总监，又看了一眼手机上总监发来的催促他去办公室的消息，第一次觉得工作太认真也不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
但设计总监显然是知道他的习性的，也知道他在赶工，所以并没有说他什么，只是让他跟她去办公室。
牧言礼保存好稿子，便跟在了总监身后。
进了办公室，总监给牧言礼倒了一杯水，牧言礼受宠若惊的接过了。
他有些不喜欢这样，于是问道：“总监，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总监坐回办公桌后的椅子，闻言看了一眼牧言礼，问道：“你和柏行谦很熟吗？”
牧言礼的神色一顿，他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柏行谦今天中午和他说的，神色自若道：“不是很熟，之前见过几次面。”
嗯，严格来算，他们是昨天才正式认识的，所以完全符合“不是很熟”。
总监看了他许久，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出来。
牧言礼十分坦然的迎上总监的视线，两人对视半晌，总监先一步移开目光，放在面前的屏幕上。
牧言礼悄悄的松了口气，他知道，这是蒙混过去了，见总监没有下一步指示，他斟酌着开口道：“那总监，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嗯。”
得了应允，牧言礼赶忙站起身，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却在推开门的那一瞬，听见总监的声音再次响起。
“中午，我看见你坐了他的车走了。”
牧言礼推门的动作一顿，一时之间不知是走还是留。
“他找好合作伙伴了？”
牧言礼没说话，但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总监没再说什么，让他走了。
回到工位上，牧言礼绷紧了的弦才松下来，他摸出手机，言简意赅的和柏行谦说了刚才的事情。
柏行谦回得很快：没事，别怕。
他倒不是怕，只是担心会影响到柏行谦。
对面似乎感应到他的担忧，又发来了一句：别担心我。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牧言礼彻底放下心来，他将手机息屏，然后转念一想，不对啊，柏行谦是游戏玩家，他在担心个什么劲儿，更何况他还是氪金玩家，哪个游戏会为难氪金玩家？
“……”
于是，牧言礼沉默的投身到工作里，将剩下的给完成了。
直到将设计稿发给甲方，他才像条没骨头的鱼一样趴在桌子上，用了一下午的脑，他现在感觉自己被掏空。
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消息提示音响起，牧言礼抬头一看，甲方发了消息过来。
“可以。”
很好，一次过。
牧言礼松了口气，回复道：“好的，之后的事宜麻烦和我们总监联系，合作愉快。”
这条发过去，牧言礼本想收拾东西回家，却见对面又发了一条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他看着那条消息，觉得奇怪，但还是回复了。
“牧言礼。”
——
收拾好东西，牧言礼下了楼，在踏出公司大门的那一刻，他感觉空气都是新鲜的，吹过来的风都是甜的。
还没走到停车场，一辆极其拉风的白色超跑停在了他的旁边，他看过去，超跑的窗户缓缓降下，柏行谦眼眸含笑的和他对视。
柏行谦的一条胳膊搭在窗户边上，一条胳膊握着方向盘，尾音上扬：“我还以为，你想让我看看你们公司楼下的夜景呢。”
牧言礼被他的话逗笑，说道：“我又不知道你在等我嘛，我也是刚把设计稿交过去。”
柏行谦没有纠结这个，只是说道：“上车。”
牧言礼听话的上了车，扣好安全带之后问道：“去哪？”
这真是个好问题，柏行谦一下子卡了壳，他想了想，说：“你想吃什么？”
牧言礼眨了眨眼，十分之诚恳的说：“我想回家自己做。”
他觉得，他但凡说出一句“不知道，你想吃什么”，柏行谦能立刻把他拉进人均过万的餐厅里。
依照他家崽崽的败家程度，牧言礼觉得柏行谦真的能做出来。
柏行谦听着他的话，笑了，他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语气里含着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无奈。
“好养活。”
柏行谦的油门一踩，朝着牧言礼家的方向驶去。
路上，柏行谦和牧言礼聊着天，聊到牧言礼刚完成的那单，顺口问了一句：“过稿了吗？”
“过了，说起来也很幸运，第一版就过了，我还以为会被打回来。”
“这么厉害啊？”柏行谦眉梢一挑，从他的语气里不难听出他的心情，“一次就过了。”
牧言礼看了他几眼，莫名其妙道：“你是在骄傲吗？”
柏行谦应道：“嗯，不明显？”
明显，就是因为太明显了所以他才这么问的。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牧言礼小声嘟囔着，有些不理解。
“这当然值得，你完成了一件别人都完成不了的事情，并且还是一次就过了，很厉害。”
柏行谦的声音低沉，似乎是故意放慢了语调，听着有点儿温润。
牧言礼抿了抿唇：“不是我也会有别人。”
“至少现在我看到的是别人都不敢接手，而你接了过来并且很好的完成了，你的假设不成立。”柏行谦理直气壮的反驳了他的话。
车内的氛围一下子安静下来，除了车子行驶发出的声音和空调的声音之外，再无别的。
牧言礼认真的看着身旁的人，忽然问道：“你是在哄小孩儿吗？”
柏行谦没看他，但是牧言礼瞧见他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一点儿，眼里也染上笑意，让本该线条凌厉的侧脸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
“你说我是在哄小孩儿。”
牧言礼听到他说：“那你是小孩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