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封明泽闻言也朝周围扫了一圈，诸多等着看好戏的眼睛纷纷撤开，他平淡收回视线，旁若无人地捞起Omega垂在身侧的手腕，又在那只白金镯子精致闪耀的双心造型上摩挲几下才松开。

“因为你戴着好看，我没有跟你说过么？”封明泽勾唇道。

他当然注意到那几人心照不宣的表情，也看懂了刚才姚亦宁不赞同的态度。

但他很清楚，都在一个圈子混的人，不可能因为知道几件风流韵事酒给彼此难堪。

私下讨论得再热闹，也没有人会真的闲到在楚煜面前说三道四。

因此出门前他还是坚持让Omega戴上了这只镯子，作为他们感情稳固的佐证。

那位审查候选人是来交流会少数圈外人之一，据说很注重工作与生活的平衡，绝对不在下班时间搞业务。

这次是作为某个客人的家属陪同过来，抵达后就在大厅一隅闲坐观察众人。

既然对方此行目的并不在他，直接凑上去搭讪交流就显得太过刻意，像这样“不经意”体现他和楚煜亲密的细节才合适。

“说、说过的。”被Alpha当众夸赞让楚煜有些难为情。

但他还是奇怪，再怎么样，这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装饰品，他的手更没有好看到能让全场瞩目的程度，怎么会引起这么多关注。

“但是我感觉，他们是在看这个镯子……的设计。”楚煜理性猜测道。

“520限量款，”封明泽为Omega正了正镯子，让爱心设计在楚煜纤细的腕间更加明显，“你搜一下这个品牌就知道有多难抢了。”

“原来是这样。”楚煜了然地点头。

邀请名单上的与会人员陆续到场，封明泽带着楚煜穿梭在摆放着碧绿流泉枫的典雅厅堂，和交好的几个朋友短暂闲聊，谈话间手臂时不时搭上Omega的肩膀拍拍，或者长时间将含笑的视线投在Omega脸上，一幅恋爱中情难自已的模样。

楚煜受宠若惊，翘起唇角，也想在Alpha的朋友面前表现得好一点。

然而随着谈话进行，他渐渐有些捉襟见肘。

厅堂面积宽广，窗户打开后有自然对流风，不过来这里的Alpha，腺体等级就没有低的，所以就算一直有新鲜空气进来，室内的信息素浓度也相当高。

各种各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一起，彼此横冲直撞直到升至天花板又散乱地落下，杂乱的味道近乎无孔不入地钻入人的鼻尖。

Alpha腺体抵抗能力强，对此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体质偏弱的Omega那就有的受了，多待一会儿腺体就会产生明显的刺痛感。

楚煜目前还好，只是感觉喉咙发干，太阳穴有点突突跳动，但说不准再在这里站多久就要忍不住蹙眉了。

现在双方正聊到兴头上，他什么都没抱怨，只是朝封明泽靠了靠，希望自己的Alpha的味道能抵挡一些外界的刺激。

封明泽并没有察觉楚煜的异常，发觉Omega肩膀贴了过来，顺势把他引进话题，笑着碰碰他的后腰道，“都是我们在说，你也来聊两句。”

楚煜强行把身体的不适镇压下去，扬起笑容道，“我对金融不熟悉，听你们聊就学到很多了。”

以往他和雷主任去交流会，会上讨论的话题基本都是新颖合成路径的可行性，但封明泽他们不聊这些，谈话中出现了很多金融术语，他缺乏这方面的储备，虽然能听懂一部分，却没法真正参与进对话，多数时候只能闭嘴在一旁围观。

对面的人也看出楚煜不擅长刚刚的话题，又听说他是负责药物研发的，主动抛出几个市面上的前沿产品让他评价。

楚煜感觉腺体开始传来明显的针刺感，背后隐隐渗出冷汗，但他又不能在这种时刻告辞，吞咽了一下后开始在脑海里检索对方说的那几个产品。

所幸他对专业领域的东西已经有了肌肉记忆，不需要多想就能说出门道，沉吟片刻后，他用平稳冷静的声音逐条分析，批判那批产品的剂量把控有问题。

如果仔细听，他的某些词语已经带上了颤音，但没有人发觉。楚煜顶着一身冷汗，连贯地说了有好几分钟，直到抬头看到对方越来越沉的脸色才发觉哪里不对。

话音微顿的间隙，Alpha皱眉拉住他，低声提示道，“……他就是这家公司的产品经理，别说了。”

楚煜尴尬地住了嘴，绷着脸恢复成之前沉默寡言的状态。

僵持的气氛就像结冰一样朝四周蔓延，那些聊得热火朝天的人们仿佛感觉到凉意，也停下交谈转过来看他们一眼，封明泽眉心都跳了跳。

这和他预想的画面不一样。

楚煜好像并不合适这种场合，遇到专业之外的话题就没话说了，如果是姚亦宁在这里，肯定轻轻松松就应付过去了……

楚煜已经掐紧了掌心，眼前还是不住发黑，他忍不住在封明泽衣摆抓了一下，没注意到Alpha探向别处的目光在发亮。

拉扯感让封明泽的思绪回笼，他低头望着Omega苍白的皮肤和那只手镯，深深呼了一口气消化掉情绪，调整表情和朋友告辞，牵着楚煜走了。

“你太紧张了，”封明泽递给楚煜一杯温水，看见不远处崔鸿飞也结束了对话，准备过去确认几个问题，按着Omega的肩膀低声道，“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下吧，我一会儿过来找你。”

“……”楚煜还没来得及开口封明泽就抽身离开。

他在座椅上缓了一会儿，强撑着一口气把自己拖往洗手间的方向，远离Alpha信息素刺激后慢慢恢复了一些力气。

一捧凉水扑到脸上，脑子似乎瞬间清醒不少，楚煜关掉水龙头，在大理石洗手台前直起腰，视野清晰后，忽然从眼前的镜面看见身后有一张瑰丽好看的脸，他刚认识的投资人之一。

“你可能需要这个，”姚亦宁并没有直说，伸过来的白皙掌心中躺着一枚阻隔贴纸，见楚煜还愣着，微笑将贴纸塞到他掌中，“我习惯多带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镜前灯是声控感应，随着姚亦宁轻软的声音亮起来，一瞬间Omega笑靥如花的容颜仿佛镀上了一层的柔光，就像文艺复兴时期的肖像画一样梦幻而令人向往。

楚煜握着阻隔贴，视线缓慢从镜中转向身后的姚亦宁。

可能是身体不适让他的脸色变得苍冷僵滞，姚亦宁为了让他放松似的往后退了一点，又指了指两人身后敞开的洗手间大门，解释道，“我想去后面的人工水池看看，路过门口，闻到你的信息素好像有点儿紊乱，就直接进来了，不好意思。”

楚煜回过神，抬起手背擦掉脸上多余的水渍，对姚亦宁感激地摇了摇头，“哪里，是我要谢谢你。”

“先把贴纸贴上吧，大厅里已经有很多人了。”姚亦宁听出他刚开口时声音还带着点虚弱的哑，皱了皱眉道，“你的Alpha怎么没有……”

阻隔贴贴久了会闷得人不舒服，经常更换也有点麻烦，所以很多人都不喜欢贴。

他是因为一直单身才选择把贴纸焊在身上的，但有自己Alpha陪在身边的Omega完全可以在Alpha的信息素庇护下安稳度过这种场面。以他对封明泽的了解，对方不至于故意让Omega受这种苦，可能是压根不知道楚煜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想到某种可能，姚亦宁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他年纪更小、还没习惯贴阻隔贴的时候，也曾在类似的场合待过。

一群Alpha聚在一起高谈阔论，他像蝴蝶一样在其中翩飞游走，大概晃了半个小时就忍不住起身到窗口呼吸新鲜空气，感觉腺体酸涩胀痛，整个人都有点精神萎靡。

那已经是十分罕见的S级腺体的抵抗力了。

而楚煜显然没有这样的优势，他那Alpha的交友圈里又全是高阶腺体……甚至姓封的可能压根没有和低阶Omega交往的经验，一时间没想到带普通Omega出门还会有额外注意事项。

总之这话聊下去容易伤人，姚亦宁便缄口不言。反而是楚煜贴完贴纸后抬眸看过来，“抱歉，我的信息素紊乱是不是影响到你了？”

Omega的信息素之间有可能会产生一定程度的情绪共振，要是对方只是路过都被波及，那就让人过意不去了。

姚亦宁轻轻摇头。

经楚煜这么一提醒，他想起自己还能做一件事，反手将后颈的贴纸揭开一点，空气中顿时浮起一阵温和的白玫瑰信息素，以同样的原理帮助同族恢复安宁的心境。

“别放在心上。就算有人因此受影响，那也是你的Alpha的责任。”姚亦宁视线轻飘飘地从楚煜手腕间的白金手镯上滑过，嘴唇动了动，却听见楚煜先开口为他的Alpha辩解。

“是我今天忘记贴贴纸了。”

大概是那个临时标记增强了他和封明泽之间的联系，光是和Alpha共处一室，楚煜都感觉自己满足得想冒泡泡，他希望每分每秒都能毫无阻碍地汲取到自己Alpha的味道，所以今早才会在短暂迟疑后放下了阻隔贴。

他很少做出这么不理智的决定。

楚煜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一丝审慎，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逻辑，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变得贪心了。

这不是什么好的趋势。

“你的手镯，”姚亦宁就像漫不经心一瞥发现了那只镯子，饶有兴趣地开口问道，“是小封总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