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发实验室内，一切都繁忙而井井有条地进行着。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将乳胶手套往手腕上方扯了扯，取出冷却后的多孔板，仔细观察试管内的沉淀情况。

“更改比例过后，反应效率普遍下降，目前析出的沉淀物大概只有之前的一半，还要继续试吗？”

在其他设备前蹲点看检测反应的研究人员纷纷转过头，并不意外，估计待会儿自己看到的结果不会好到哪去。

“嗯，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回答的是一个年轻沉着的声音，没有解释，也没有多余的情绪，轻柔嗓音外裹着一层理性的冷静：“继续。”

楚煜，26岁，启源药业有限公司研发部成员，研发实验室里唯一的Omega。

在其他人都是腺体等级远高于他的Alpha的前提下，成为研发总监指定的项目负责人。

话音落下，众人的注意力拉回自己手头的工作，实验室里一时无言，只有大型机器运作的嗡嗡声。

楚煜熟练地安装好旋转蒸发器，房间另一头的研究员守着样品过柱子，不久后把上一批的结果拿到手，看了一眼：“这图有问题吧。”

旁边的同僚小幅度耸耸肩，有意无意道，“正常，这一批样品哪个没问题？”

他们为了楚煜设计的生物制剂忙了小半年，本来都该送去走临床检验的流程了，不知道这个负责人抽了什么风，突然撤回立项，要重新改配方。

结果大家都看在眼里，越改越不像样。

他本来就不太服楚煜的Omega身份，据说腺体评级险些掉下B。也不知道怎么说服研发总监在这种不靠谱的项目上烧钱的。

靠脸？

他看不惯楚煜，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那张脸已经足够有说服力。

容貌、能力、身材……信息素至上的世界，所有美好的品质都和腺体紧密相关。

所以初次见到楚煜那瑰丽惊人的容颜，他也曾误以为对方是顶级的Omega，因此与之客气周旋过一段时间。

不过，在搞技术的地方，再高的颜值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轻蔑的视线飘出去，被本人淡然接住。

“我看看。”楚煜走过来道。

那人幸灾乐祸嗤笑一声，楚煜视而不见，径直去拿分析报告。

“操作错了。样品里有双环芳香烃，它是非极性化合物，不能用正相色谱柱，重新过。”

三言两语得出结论，楚煜把报告还回去，转向阴阳怪气的那人道，“3号样品是你做的成分分析，是没认出来芳香烃的结构，还是忘了标注？”

“我……”没想到追责到自己身上，研究员表情一僵。

楚煜坦然看着他：“无论哪种情况，都是能力不足的表现，出现第二次，你就可以直接换个项目组了。”

“你说我能力不足？”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话，那人下半身也转过来，“我的腺体评级是A+，你呢？”

空气中顿时充斥火药味，假装认真工作的众人悄悄朝他们侧目。

还嫌事不够大，那名研究员挑衅地追问楚煜：“除了你一个本科生，研发部的学历人均硕士以上，我倒想问问，你是怎么混进启源的？”

楚煜面无波澜看他一眼，道，“今天你可以提前十分钟下班。”

“什么？”

“然后下楼去行政部。”

话里的暗示大家都能听懂：走人吧。

此话一出，研究员意识到楚煜的关系可能比他想象中硬，没再说话。

可是公司真的会因为他质疑了楚煜两句就开除他吗？太夸张了。

空气冷得像要结冰，他的脸色极其难看，咬牙问：

“然后呢？”

楚煜语气没有起伏地接着说：“然后去找一个短发，戴大圈耳环的高女士。是她把我招进来的。你不如亲自去问她，我的竞争力在哪里。”

本科期间连发6篇SCI,加上多个含金量不小的获奖项目,楚煜并不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应该心虚。

“……”研究员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纷呈，他脖子憋得粗红，一口气在胸腔差点没下去。

“还有疑问吗？有就说，没有就干活。”楚煜甩下一句话，无人应声，他便转身回去盯蒸发器，等待期间又打开一份高效液相色谱图。

这时实现室外来了一个人，只开一小条门缝就开始招呼，显然不是正事：“楚煜，来一下。”

那是研发总监雷坤，在场所有人的上司，楚煜听出他的声音却没抬头，眼睛盯着图谱道，“雷主任，实验走不开，晚点吧。”

雷坤没动，耐心地再次开口：“阿煜。”

楚煜好看的眉毛轻轻蹙了一下，微微叹气，从资料上抬脸道，“我这还在旋蒸。”

“我一会儿亲自给你盯着，你先出来。”

楚煜无奈放下图谱，一到门口马上被揪着实验服衣襟拉出去，隔绝开一众探询的目光。

“什么事？”楚煜抚平自己的衣褶道。

“有人找。”

不知道平时说话挺利索一人，怎么今天开个口跟挤牙膏似的，楚煜问：“谁？”

“集团总部的人，战略和发展部总监。”雷坤不过40出头，笑起来已经很有长辈的慈祥风范。

听见前面的头衔，楚煜眉头皱得更紧，“只是找我？”

“是，”雷坤附到楚煜耳边，低声说完后半句话，“态度好点，那不是普通总监，董事会已经通过决议，不久之后，他会升职成新的执行总裁。见面记得叫封总。”

雷坤带领着他来到一间会议室，模糊的玻璃墙上隐隐透出一个人影，楚煜一直在思考对方找上门的原因，一下想到什么，神情陡转严肃：“是不是哪个药出问题了？”

“封总没说，只让我把你带过来。”雷坤安慰他道，“看封总的表情应该是好事，你们聊吧，我回去给你盯实验。”

雷坤把楚煜送进会议室，习惯性带上门，本就安静的房间彻底沉寂下来。

战略和发展部……如果只是和他聊项目申报，那倒没什么。楚煜眉间松了松。

往里走了两步，楚煜才看到，那位“封总”正坐在中央的软皮沙发上，背对着他，黑衬衫服帖挺拔，挽起一截的袖口小臂下方露出一块颇有质感的精钢表。

“封总。”楚煜率先开口，想到未完成的实验，眸底闪过不明显的烦躁。

男人似乎还在看资料，此刻缓缓回头，只见一张俊朗深邃的脸转了过来。

整套正装、用发蜡稍微打理过的头发，面前厚厚一堆纸质材料……这些文质彬彬的装饰都没有将对方眉宇间桀骜不驯的神采弱化半分，男人随意探出的视线都像盯紧猎物的鹰隼，带着种让人无处遁形的压力。

对视片刻，封明泽低沉的声音响起。

“不记得我了？”

语气宛如多年不见的故友意外重逢，隔着安全的社交距离问候。

“……”楚煜先是一愣，随着某段记忆悠悠浮起，他的心登时沉了下去，白净面容更是一点血色也不见。

将他的表情变化看在眼中，封明泽松松往后一靠，卸下笔挺端正的姿势，仿佛猛兽确认进入领地的是自己的同伴，慵懒惬意地打量对方。

他唇角挑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帅气笑容：“别紧张，我是来求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