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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牛粪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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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田芳和李红奎合力鼓动下,李桑宝跟着卢晚吟踏上了西行之路。

这次旅程,目标是体验拐卖角色原型。

相关事宜,卢晚吟早就联系好了。

长途汽车驶在盘山公路上,李桑宝百无聊赖,耳边充斥着各类声响,有其他乘客放短视频的戏剧化配乐,还有几个孩子吃瓜子薯片的咔嚓声,身后还有个胖大叔睡得打鼾。

李桑宝却不觉得吵。

一路上,她听腻了卢晚吟讲的那些电影术语,这些烟火气的声音反而动听多了。

摇摇欲坠一般,李桑宝终于阖上疲惫的眼皮。

大巴车忽地一个大转弯。

李桑宝脖子一仰一晃,被摇醒了。

张开眼,扑面而来的是祖国的青山绿水。

好奇取代睡意,李桑宝怔楞着神情,走心地欣赏。

突觉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是如此渺小。

到站,卢晚吟拉着李桑宝下车,她老师一样口吻向李桑宝道:“我跟你讲的,你都听懂了,这些都是当演员要懂得基础知识,我已经尽量深入浅出了。”

脑子里发胀,李桑宝不以为意点点头。

卢晚吟又说:“你也别有压力,不用想演这件事情,你去感受人物,成为人物就好了。放轻松,有我在。”

走出县城长途汽车站,李桑宝以为到了。

“是这里吗?卢导。”

听到这一声“卢导”,卢晚吟眼睛一亮,以为李桑宝进入了工作状态。

她笑着摇头:“不是,还要转一趟车,最后再坐个牛车就可以了。”

李桑宝抬眼一问:“还要转车?”

“当然,不过先不急,我们去吃点东西。”

随着卢晚吟进入一家苍蝇馆子,李桑宝毫无胃口可言。

她呆坐在椅子上,任由卢晚吟随便点,却不想说一句话。

点完单,卢晚吟抱怨菜肴价格不便宜,拍电影费钱,能省则省。

李桑宝愣愣点头,依然神色恍惚。

“喂,李桑宝,待会我们可是要去人了,你还这种精神状态,别人还以为你对他们有意见咧。”

“我知道了,卢导。”

李桑宝抿了抿起皮的嘴唇,找借口说:“我只是没休息好。”

虽然一点胃口没有,李桑宝还是逼着自己喝了一大碗紫菜鸡蛋汤。

卢导夹了一筷子生菜到碗里看她。

“你吃辣吗?我们拍戏期间,你脸上最好不要长痘痘。”

李桑宝摇头,捏着筷子夹了一小撮白白的米粒团。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她的状态一直昏昏沉沉,可人又跟着来了,如果破坏了卢晚吟的作品就太不好了。

李桑宝深深地头埋下去,良久才缓缓抬目。

她带着满腔惆怅看向卢晚吟,“卢导,你其实可以考虑一下别人的,趁现在还没有正式开拍,做好别的打算。”

瞳孔里明显一震,卢晚吟扯扯嘴角,继续谈自己的创作。

“一般的拐卖女性的电影都会描写苦难,可是我不想贩卖苦难。我想让大家看到的是苦难中的人,我们人永远可以战胜苦难。”

心不在焉,李桑宝似懂非懂,偏了偏下巴。

“卢导,我说的话是认真的。当初你说,我就是您故事的女主角,我是相信的,我不相信我自己,但是我相信你。”

筷子往桌上用力一放,啪的一声响。

卢晚吟瞪着眼睛朝李桑宝看过来,“现在,你就不相信我了?”

“我……”李桑宝极慢递摇头,又极慢地说话。

“不,我还是相信你,只是我更加不相信我自己了。”

“那就行了,说那么多干嘛,姐妹,把你的后背交给我,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管了。”

李桑宝心里一噎,实在无话可说。

吃完饭,两人继续赶路。

约好的私人面包车,坐进去不到十来分钟就到了下一个中转地。

两人站在凹凹凸凸的地面,等牛车。

眼下的县城已有些简陋了,对于李桑宝这个城市出生城市张大的孩子,她难以想象还要坐牛车去更远的地方。

卢晚吟对上她困惑的眼神,抿嘴一笑。

“我们国家有的地方一年可能也赚不到上万块。这样的数据你在新闻上也听过,但这是第一次亲身体验,有些震撼吧?”

李桑宝叹了口气,认真地点点头。

“对,不过那牛车是村里人安排的。本来走进去也还好。”

“那为什么不走,我们不需要麻烦别人。”

卢晚吟忽地粲然一笑,“听说路上不太干净。”

“不太干净?”李桑宝往阿飘那个方向联想,不寒而栗。

正说着,远处那牛,拖着一个板子车来了。

车子后面坐着一个精瘦的老头。

李桑宝向大爷问好,大爷羞涩似的不敢看她,低头笑笑,转而教两个女生如何坐着比较舒服。

在大爷的一声指挥下,牛车迈住步,咩咩的叫了几声。

才走出几米,李桑宝便明白了不走而要坐车的缘由。

因为前方路面有一大坨一大坨的牛粪,稀稀的,一股难闻的酸臭味。

李桑宝捂着鼻子错愕地看着卢晚吟。

这是卢晚吟第三次来了,她不以为然:“这很正常,总有人会处理的,你放心,这牛粪是施肥的好材料。”

大爷正挨着牛屁股,李桑宝眼神在大爷身上一扫,又转到卢晚吟脸上。

卢晚吟微笑:“我们要去的就是这位大爷家。

到老大爷的家里,曾经被拐卖的妇女就是大爷的妻子——银花婶。

银花婶不到中年就白了头发,大家给她的外号叫银花婶,如今虽已过花甲之年,大家叫习惯了,她听习惯了,就一直这样叫下来。

银花婶头上包着蓝花蓝底白花的头巾,人虽瘦,但脸型好看,下巴尖中带圆,眼睛也亮亮的、圆圆的。

老大爷对银花婶笑笑,再次偷偷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这可能是老夫妻俩惯用的亲昵动作,却把李桑宝的视线引到了银花婶的手臂上。

顺着手背往上一瞄,李桑宝心中一热,她看出了隐隐的一条伤疤。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伤疤,是绳子勒的还是刀划的?

没有相关的经验,只觉得心里很震撼且难受。

大爷把三个女人在一张桌子前安顿好,倒好茶叶,泡好茶,拉上两扇木头门,弯腰出门。

李桑宝环顾四周,屋子里跟外面的地没什么太大区别,都是黄软的泥巴地。

而墙上、墙顶和地上也差不多,都是用泥土而非水泥砌起来的。

头顶上台灯也是手作的,一个兰花边的陶瓷碗做的灯罩,里面的灯泡上腻着一层薄油。

卢晚吟向银花婶问好:“银花婶,我不是给你买了个吊着的台灯吗?多漂亮,你也说喜欢,为什么不换上?”

银花婶笑着,两只手放在小肚子附近,一只手盖着另一只手,被盖住的那只手正是李桑宝刚才瞥见有伤疤的那只右手。

她从指缝里盯着那只有伤疤的手看,那伤痕不仅外面有,里面似乎也有。

见李桑宝走神,卢晚吟用胳膊肘顶了顶她。

李桑宝心神回笼,也朝银花婶笑笑说:“那电饭煲也该换了。”

银花婶摇头:“不用换,能用就不要换,这不是钱的问题。”

本是随口一句搭讪的话,说完了,李桑宝却也没有后面的话续上。

卢晚吟拿出录音笔和笔记本交到李桑宝手上,两人开始对老人进行访谈。

银花婶曾经上到过高中,那个时候在村里的学识算不错了。

她曾经还当过语文课代表,表达能力、写作文的能力多次得到过老师的表扬。

谈起这些童年往事,银花婶笑得很开心。

李桑宝听着,认真的程度逐渐上升,认真到渐渐进入无我的心流。

其实,她并不是被银花婶说的话的内容吸引,而是被她身上的一种精神吸引,一种流淌在血液里的坚强。

银花婶说起了当年被拐卖的情形,和很多拐卖故事类似。

她出去玩,被人哄骗着喝了迷药,一路上就被卖到了这里。

听到这里,李桑宝不可置信,她不禁吞了口唾沫,脱口而出:“您是说这就是您被拐卖的地儿?你被拐卖在这儿,为什么不走呢?”

这样的举动引来卢晚吟的白眼。

卢晚吟俯耳过来:“你先听,先不要把你个人的情绪拿出来。”

李桑宝立即老实了,耷拉着肩,垂头继续往下听。

银花婶讲到自己曾经被虐待,指了指手背上的深深的痕迹:“这是当年被虐待时留下的。”李桑宝又想发表什么感慨,却又刹住了,闭上嘴。

银花婶又说,并把手翻了过来,翻出另一边的伤痕:“这是我自杀时用刀刮的。”

李桑宝一头雾水,拼不出银花婶的故事逻辑。

她被拐卖到这儿,却又留在了这儿。

以为她是自愿的,却又曾自杀过。

李桑宝瞥向卢晚吟,得到允许后,才把这个问题抛给了银花婶。

银花婶笑笑:“我没有精神病,我肯定不会留在虐待我的家庭。是我现在的老公救了我。当时他也很小,把我救了回来,对我很好。只要我肚子疼,他都会给我煮红糖水。”

“小时候他妈妈也给我煮红糖水。后来我长大了,他也长大了,我们俩就结婚了。”

“一碗红糖水,就把您留下了,您的亲生父母一定还等着您呢。”

李桑宝激动起来,情绪亢奋。

卢晚吟的手伸过来,把李桑宝压回椅子上,并对着银花婶陪笑脸。

“不好意思啊,银花婶,她这个人比较情绪化,您别见外。”

银花婶笑笑,看起来并不见怪,她起身收拾茶杯。“你们要去的那家,我都帮你说好了,明天就能去。”

李桑宝一愣,呆着脸转向卢晚吟。

抬起一对浓密的眉毛,卢晚吟用鄙夷的目光斜看着李桑宝,“你说你这两天像个丧尸似的,怎么现在又回血了?”

李桑宝被点醒一般,下意识地舒了口气。

原来忘记一个人,并不是那么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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