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程沐汐抿了抿唇，耷拉着眼皮吐出两个字。随后，又后退了半步，拉开与莫坚的距离。

“我之前出来的时候机长就嘱咐我这边治安没国内好，小偷挺多的。”这后撤的动作让莫坚有些手足无措，急忙解释。

“我看她俩拿着羽绒服朝你挎包的方向奔来，下意识的拉了你一下。”

程沐汐垂眼看了眼包，手在金属锁扣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来回开关着，依旧没有回答。

莫坚的心密密麻麻的如被针扎了般，她不知道要怎么去处理和程沐汐的距离。贴近脸，在耳畔说秘密二字的时候，她会害羞。靠着肩硌得慌的时候，她会用撒娇的语气。但这不小心的相拥，怎么倏的令她们之间生分了呢？

所以，她真的接受不了女生？一切的亲密动作仅限于女生之间的友谊吗？

列车由远驶近，车门一开一合，人群熙熙攘攘。

“咔哒，咔哒。”任是再热闹的环境，也掩盖不了程沐汐的锁扣声。

莫坚低下了头，压下心底的酸涩。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眶，将胸腔略显浑浊的空气呼出，“不好意思啊…”

昨天两人拿着玫瑰走在街上，有很多同性情侣拥抱，热吻。程沐汐并未透露出任何反感的情绪。莫坚原以为接受西方文化熏陶较多的程沐汐是可以接受这种同性之爱的。但这退半步的动作告诉了她，你越界了。

“真的没事！”程沐汐加重了语气。她自己明白，退后并不是讨厌莫坚，反而是喜欢的打紧，不敢靠近。怕又一次沉溺，又一次重蹈覆辙。

头一晚还告诉自己享受当下，怎么现在却潇洒不起来呢？大抵是因为莫坚眼里的爱意太过热烈，太过郑重，让程沐汐“玩一玩”的这颗坏种子，还未种下就已连根拔起。

莫坚哪里知道程沐汐内心的天人交战，虽然眼里的爱意藏不住，伪装情绪还是能勉强做到。突如其来的遇见已经足够令她欢喜，可千万别弄巧成拙。

“啊，那就好。走，那个方向。”莫坚的语气，从着急到失落再到平静。原本炙热的小太阳仿佛被扔进了冬日冰冷的湖泊里，依旧能挤出笑容，但温度骗不了人。

莫坚迈着步子朝出口走去，程沐汐跟在莫坚身后。脑子里一片混沌，什么是享受当下呢？是明知莫坚喜欢自己，却假装不知去享受被追逐的乐趣吗？这样佯装不知去索取，不是渣是什么呢？

异国，同性，她已经试错了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进一步没结果，退一步舍不得。进退两难头一次在程沐汐眼里具像化了。

抬眼看着前方瘦削的肩膀，落寞的背影，又想起刚才慌忙道歉的语气，程沐汐生起心疼之意。进退两难的天平似是倾斜了几分。

不管了！既然做不到远离，起码不要让这次的旅程不开心。

程沐汐小跑两步跟上莫坚，挽上她的胳膊。

莫坚身形一顿，心里念叨“直女啊，永远不会掌握分寸。”无奈的挽了挽嘴角，继续向前走去。

“哇，还有缆车？”程沐汐的语气略显兴奋。

“嗯，一会还要转趟公交。”相比之下莫坚的语气淡淡的。

Tibidabo山，山顶有古老的大教堂圣心圣殿，教堂旁也有游乐设施，摩天轮旋转木马。最主要的，是一个绝佳的观景地，能映着夕阳，俯瞰这个浪漫的地中海城市。若是没有之前的小插曲，莫坚此刻一定会感到得意。她的计划，就是带程沐汐来这座城市的最高处，看一场金色的落日。

看着公交车缓缓驶来，程沐汐开口道“这儿的公交好像校车诶。”汽车形状跟国内校车差不多，只不过颜色是红的。

“嗯，是有点像。”莫坚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零钱。

程沐汐不傻，原本叽叽喳喳的人变得安静。任谁也知道刚才那事在莫坚心里起了小疙瘩。可她不知道要不要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在这一团乱麻自己都没理清楚的思绪中，越描只会越黑。

她讨厌莫坚的客气与疏离。这讨厌的情绪似乎又给天平的一边加了点砝码。

“快到了吗？”既然莫坚不主动说话，那就程沐汐来掌握话语权。

“快到了。”

“那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了吗？”

“Tibidabo山，我不知道这个读音对不对哈，音译提笔达波山。”

“提比达波山。”程沐汐清冷又动听的嗓音重复了一遍。

拐过最后一个弯，汽车驶入终点站。一下车，教堂和摩天轮映入眼帘。

“莫坚！你不会是带我来看飞机的吧？”

跟随着程沐汐的视线，莫坚看到了一个游乐设施上的小飞机。上单翼螺旋桨飞机，机身上印着大写的TIBIDABO。

“程沐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扫兴！”身前的游乐场，身后的圣心圣殿以及山顶的雕像，山下的整座巴塞罗那。哪个不比这个小飞机好看啊！

唇角微微荡着一丝狡黠的笑，程沐汐看着莫坚眉眼微翘，好歹比莫坚长了三岁，总算找着法子让她恢复点活力。

莫坚顿时明白程沐汐是故意这么说的，客套也少了三分。

怎么我前进一丈，你退后一尺。我稍显客气你又不适应了呢？

没由头的，莫坚头一次感觉女人这种生物如此复杂，看不透忽冷忽热的程沐汐，也读不懂忽上忽下的自己的心。

“哎呀，我明天就要回去了。”略带撒娇的语气，若是热恋中的小情侣，程沐汐一定会拉着莫坚的手左右摆动。是依恋，是不舍。但目前她俩的关系来说，言下之意，莫坚你快别对我这么生分了。

“我明天还回国了呢。”谁不是啊，憋屈了这么一路，怎么还显得是自己小心眼了。

太阳忙碌了一天，又往下行了几寸。旋转木马亮起了灯，坐在一匹白马上的女孩儿很开心，音乐停止好久她才下马，一步三回头的想要再上去翱翔。

这山顶的游乐园仿佛遗世独立的存在，短暂的欢愉能让你暂时忘却人间的烦恼。但脚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你依旧明白快乐是有时限的。

“陪我去坐摩天轮。”

“好。”

莫坚很少对程沐汐提需求，可当分别的情绪来临之时，她想抓住这短暂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