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忧太的伤口是梨纱酱处理的吗，会不会有点绑太紧了？”五条悟勾了下脸上的绷带，露出一只瑰丽的冰蓝色眼睛，他笑着看向站在一边姿态有些拘谨的乙骨忧太，另一只手揉了揉梨纱的头发，“不过蝴蝶结绑得很好看哦～”

乙骨忧太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蝴蝶结，慌乱地垂下脑袋，耳垂发红，“啊、是，没有……学姐处理得很好！”

“哇，梨纱酱果然是非常靠谱的前辈呢。”

梨纱得意地哼了一声，压下嘴角上扬的弧度，“那当然。”

“不过忧太最近受伤的频率有点高啊，任务报告上显示咒灵等级好几次都观测失误了是吗？哈，那些烂橘子还真是喜欢玩这一套啊——”

五条悟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高兴，但在梨纱投来视线的瞬间又很快恢复了以往轻松的常态，“接下来就好好休息准备交流会吧？任务老师会派人交涉的哦。”

“谢谢五条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

乙骨忧太鞠躬，有些小心翼翼，又极为认真地回应。

他很清楚，等化解了里香的诅咒，他就会变成普通人了。

到时候也许就没办法留在咒术高专——现在交到的这些朋友，说不定也会跟自己渐行渐远。

可在高专的这段时间，他学到了很多，在大家的鼓励下有了更多的勇气。

或许自己的力量是有限的，但还是想再多做一些事情，在能够掌握力量的阶段去帮助更多的人。

想更努力一点，这样才能不辜负同伴，老师，还有梨纱前辈对自己的期待。

“以忧太现在对咒力的把控程度，可以再……”

五条悟抬起手，指尖苍蓝色的咒力汇聚，笑嘻嘻地指点着少年一些可用的战斗技巧，而他身后的梨纱歪头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变得亢奋起来的少年，又不太感兴趣地收回视线。

比起等会去见那些黑漆漆的烂橘子，还不如就待在这里呢。

可她漫无目的地看了一圈，又觉得有点无聊，干脆就低头把玩着五条悟牵着她的手指。

过分修长的手掌，手背微微凸起的淡青色脉络清晰可见，比她的手足足大上一圈。

手指关节和指尖都是天然的粉色，但摸上去有略厚的茧，是成千上万次训练后留下的痕迹，连指骨凌厉的轮廓都极具力量感，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爪子，收缩起来的时候可以轻易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富有安全感的同时又隐约蕴含着危险的进攻性。

她捏了下他的指尖，然后就被他抓住了手指，又慢慢松开，她把手缩回去，轻轻挠了下他的掌心，再次得到了相同的反应。

像是在跟猫咪玩拍肉垫的游戏，被触碰到肉垫的猫咪会下意识地蜷缩起爪子。

梨纱抬起脸，就看见五条悟扭头朝她轻轻眨了下眼睛，又转回去继续跟对面的少年说话。

似乎是清楚她的无聊，他抬起的手指压缩着咒力向学生展示着战斗技巧，另一只手则是背在身后，乐此不疲地跟她玩着抓手指的游戏。

“……总之就是这样啦，老师跟梨纱还有别的事情。忧太早点回去休息吧，难得的假期可不能轻易浪费啊。”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不久后五条悟结束了小课堂，看着学生的背影在视线中逐渐远去，他垂下脸晃了晃梨纱的手，“要走了哦？”

“不想看见他们。”

梨纱凑过去把手伸进他的口袋里，拿出两颗糖果，剥开镭射包装纸，自己吃掉一颗，又自然地把另一颗递到他眼前。

五条悟弯下腰啊呜一声把她手里的糖果叼走，有些含糊不清地说，“是啊，看见那些烂橘子再好的心情都要变差了呢。”

“这样好了——”他曲起长腿蹲在她面前，“梨纱酱干脆就在外面等着老师吧？”

“不是叫我们一起去吗？”梨纱有些不明所以。

“骗你玩的啦～其实没有叫梨纱酱，是老师想带着你一起去看烂橘子的。”

“好讨厌啊你，烂橘子有什么好看的。”

梨纱鼓起脸，心里清楚他是想让自己第一时间知道雪山事件的后续，但还是觉得有点不爽。

“梨纱难道要把我一个人丢在烂橘子堆里吗呜呜，明明刚才还在担心老师被欺负诶——”

“我才没有！”她扑过去捂住他的嘴，如愿以偿地把他的头发揉成乱遭遭的一团，从竖起来的羽毛球变成炸了毛的猫咪。

她趴在五条悟的背上，摸着他蓬松柔顺的银发，想了想，有点别扭的开口，“嗯……那我就在外面等你一小会儿好了。”

五条悟背起身上的梨纱，一只手扣住她的腿弯，另一只手朝后掖住她的裙子，欢呼一声，“好耶！到时候老师一声令下，梨纱就冲进来大喊‘不许动！’然后开始哐哐暴打老橘子好了！”

“才不要——听起来好蠢啊。”

五条悟笑起来，后背微微有些震动，“准备好了吗？要出发咯！”

梨纱臭着脸应了一声。

瞬移的风力很强，她的头发被呼啸的风吹得向后扬起，连裙子也被吹起来，抽打在光裸的腿上，五条悟的掌心略微移动了一下，盖住了快速翻折的裙摆。

她搂着五条悟的脖子，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的裙子有些短。

梨纱扯下他制服的高领，把脸埋进去挡风。

相比之下他的肌肤要凉很多，贴上去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就是新长出来的头发刺在脸颊上有点痒痒的——为了让绷带缠起来更方便，五条悟把后脑的头发剃掉了。

起初短短的发茬摸着有些扎手，刺刺的，但现在略微变长了一些，手感还蛮不错的，摸起来有点上瘾。

她下意识地蹭了一下，觉察到他的身体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又很快恢复如常。

……

逢魔时刻，晚霞的暗红漫延在天空中，四周没有点灯，葱郁的树林挡住了逐渐黯淡下来的光线，看上去乌沉沉的一片。

到了这里不好再动用瞬移，五条悟背着女孩慢悠悠地在竹林间的小道里穿行，再往前依稀可以看见长廊下一点昏黄的灯光，那里是总监会布置的结界。

高层们似乎在这里等待了很久，看见他们的身影便立刻有人进去通报。

梨纱从他身上跳下来，进去前又从他口袋里摸出几颗水果糖，剥好后一股脑儿的全塞进他嘴里。

她冷着脸瞥了一眼抱着大堆文件站立在旁的助手，“他们要是乱说话我就进去揍他们。”

说这句话时梨纱并未刻意压低声音，隔音的结界也并未升起，所以即便隔着厚重的大门，以咒术师的五感也能清晰地听见她的话语。

门后传来一阵躁动的动静，又很快寂静下来。

明明不久前还拒不承认，这会儿却又下意识地展露出护短的姿态，凶巴巴地对着别人龇牙——

五条悟闷声笑了笑，揉揉她的脑袋，转身推开大门。

沉重的大门被两边的侍者闭合，眼前是一扇扇用以遮蔽身形的障子门，门后点了灯，确保隐匿在其间的人不会被轻易窥探面容。

隔着一层特制的和纸，一道道阴沉死寂的目光聚集在了中央身形笔直的男人身上。

“五条悟，你的态度未免过于轻慢了。”一道苍老嘶哑的声音在门后响起，“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接近两小时。”

“我不记得有和你们约定过啊，明明是自以为是的通知吧。跟你们这些整天无所事事的老头子不一样啦，我可是很忙的哦？”

“这是辅助人员提交的统计报告——”

坐在上首的老人开口打断他的话，静立在后方的助手适时地递过来一叠雪白的文件。

“五条梨纱，七月共接取任务164起。其中有21起未能及时下【帐】，有98起造成意外财产损失，其中18起涉及金额极大，此外还曾在公共区域投掷冰枪，在击杀咒灵时造成民众恐慌，另有132篇任务报告未能及时提交，其中120篇涉嫌他人代写，余下报告被打回后并未作出修改，态度极尽敷衍……”

“就这些吗？”

五条悟含着糖果，漫不经心地垂眼看着地面上跃动的烛火，“只有一个月诶，明明辛苦又懂事的做了这么多任务啊……只是冰和水相关的能力，随便用人工降雨突发性天气变化什么的糊弄过去就好了嘛，实在不行像行为艺术、影视拍摄、Cosplay之类的，有什么问题吗？我们梨纱的漂亮脸蛋出道演电影绰绰有余吧。”

首座上的老人声线冷厉，气得拍了下身前的矮桌，“五条悟！这里是总监会，请注意你的措辞——难道这些罪行还不够严重吗？当初总监会把怪、把五条梨纱交给你看管，你就是这么管教的？”

“五条悟作为她的担保人，实在太不称职了……”

“对啊，你不要太自私了，既然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学会如何跟人相处了，理应把她还给总监会才是啊。”那本来该是总监会的财产才对。

“那个丫头的性格实在太恶劣了，该得到总监会的看管和约束……”

“你也知道她的力量有多强，就更不应该将她绑在身边，得让她做更多的事情，为更多人考虑才对。”

……

闪烁的烛火将门后的身影无限拉长，漆黑的阴影交缠在一起，像是扭曲的群蛇交错在一起低声嘶鸣。

这片昏暗的区域里瞬间充斥着无数嘈杂细小的声音，似乎能听见贪婪的、沉重的、饱含恶意的呼吸。

他们纷纷商量着她的归属，商议着如何榨取她的价值，每一个人都在指责五条悟的傲慢和自私，斥责他不应该不顾全大局，不应该把梨纱绑在自己身边，似乎全然忘记了当初是如何哭天抢地又惊又惧地求着他把梨纱带走的。

“注意措辞的应该是你们吧。”五条悟慢慢咬碎嘴里的糖果，露出一个轻飘飘的笑，“再让我听见那个词，哪怕只有一个字，我也是会很生气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