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

康纳斯仅剩的左臂挨了好几枪，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实验服，还在不断地滴落。

他没办法去拽瑞恩，只好用肩膀猛地把她往后撞。

瑞恩虽然震惊了一瞬，但也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扯过身旁的水桶盖挡在面前，为康纳斯挡下几颗子弹后，将盖子当做盾牌甩向追来的人群，趁着追兵躲闪之时，转头飞奔着追上了康纳斯。

康纳斯站在地窖的小铁门内，不断催促着瑞恩再快些。

身后的人们已经反应了过来，子弹“嗖嗖嗖”朝着瑞恩射来。

她根本来不及收住力道，借着奔跑的惯性径直撞进了地窖门中。

康纳斯在她进来的下一秒，忍着手臂的剧痛，重重关上了铁门，“咔咔”两道沉重的钢锁眨眼便将铁门彻底封死。

瑞恩撞在了对面的墙上，肩膀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幸好没有脱臼。

“这是怎么回事儿？那些人不是你的赞助商吗？”

瑞恩此时提及“赞助商”这个词，也不知是不是嘲讽。

康纳斯瞥了她一眼，快步往楼梯下面跑去。

瑞恩紧随其后。

这是仓库地下，和瑞恩他们第一次发现的那处地道门不一样，这里直通康纳斯的实验室。

“康纳斯？”他走得很快，瑞恩要小跑两步才能跟上他的速度，“康纳斯！”

康纳斯一把拽开实验室的门，翻箱倒柜地寻找起什么来。

瑞恩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只好在门口处看着他忙碌。

“康纳斯，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我听见你说他们想要哨兵素2.0，但哨兵素2.0昨天刚刚研制出来，他们怎么会知道？他们不是来取之前那些哨兵素的吗？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我不知道……”康纳斯不停地翻找着，情绪愈来愈暴躁，在确认柜子里没有他要的东西后，他愤怒地将重铁制造的柜子砸在了地上，“我说了我不知道！”

对于他的反应，瑞恩并不感到惊讶。她没再说话，给他足够的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

康纳斯似乎明白瑞恩的想法，站直了身子深呼吸了几次后，转头看向瑞恩。

借着实验室里的白光，瑞恩这才看清楚，厚厚的鲜血覆盖之下，康纳斯那半张异变的脸像是爬满了虫子一般蠕动着，正有向另一侧好脸蔓延的趋势。

康纳斯嗤笑一声，指着自己那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等到剩下这半张脸也变成这副鬼模样，我就要变成你口中的那种异变者了，怕么？”

瑞恩快速眨动着眼睛，没有说实话：“那些人还在外面，如果被他们找到入口我们就完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康纳斯。”

康纳斯仰起头来，“咯咯”大笑起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瑞恩，你不明白……”他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命运的终点，瑞恩还从没见过这位疯狂的科学家如此绝望的样子。

“咚——咚——咚——”

两处入口同时发出巨大的撞击声，震得整间实验室顶棚唰唰的往下落土。

瑞恩焦急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特查拉还在外面……”

“特查拉？别管他了！”

康纳斯终于找到了他需要的东西，那是一支针剂，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瑞恩看见他飞快地将里面的药剂全部注入了自己胸口，才总算阻止了脸部的异变扩散。

他仰靠在试验台上粗重的喘/息。

“你不是问我那些人是什么人吗？你一定想不到——”

康纳斯睨着瑞恩：“是塔的人！”

“塔？！”瑞恩大惊失色。

“为什么？你不是说是赞助你研究哨兵素的人吗？为什么会变成塔？”

瑞恩之前和特查拉一起分析过，康纳斯是塔从海底监狱带出去的，极有可能是为了他手里的哨兵素配方。

加上昨天康纳斯道明了塔和基因实验的秘密，无法阻止哨兵失能的塔极有可能需要哨兵素来维持自己的哨兵人数和能力。

瑞恩顺着康纳斯的话问完，但又急忙终止了这个话题的讨论，“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们得赶紧离开。你这里还有其他出口吗？！”

康纳斯很快缓过了劲，又在乱糟糟的实验室里翻找起来，但却没有回答瑞恩的问题。

他又开始自言自语：“塔骗了我……或者是那个人，我不知道……但一定是他们中的一方计划好的！他们想要哨兵素，现在哨兵素2.0好了，他们就想要我的命……”

瑞恩把康纳斯的化拼拼凑凑，算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原本的确有一个赞助商想要买下他的哨兵素1.0，他们也的确约好了今天来取货，但不知道为什么，来的人却是塔的人。

塔想要哨兵素2.0，尽管还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得知哨兵素2.0已经研发出来了的，但他们的确是冲着最新的哨兵素来的。

“不对……不对……”康纳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塔是突然袭击，他们埋伏在附近，趁我没有防备才伤到了我……和那个人无关，他的人也被杀了……”

“可是塔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这个地方分明已经很隐蔽了，如果没有人带路，塔不可能找过来。

瑞恩的话像是刺激了康纳斯。他的动作突然顿住，接着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在屋子里、自己身上扫视半晌，突然看向了瑞恩。

她被他瞧得一愣：“你觉得是我出卖了你？”

康纳斯不置可否，跨过一地的杂物向她走来。

“别开玩笑了，我也是塔通缉的对象！”

瑞恩试图解释，却见康纳斯在她跟前站定，目光如炬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后，抬手指着她的胸口。

“这是什么？”

瑞恩一怔，下意识地想要说没什么，可抬起来的手却摸到了一个凸起。

她动作一僵，慌忙将胸前的口袋翻开。

里面是特查拉在这次行动前送她的戒指。

“你是说……”

瑞恩不敢相信。

康纳斯却不由分说地一把抢过戒指，狠狠朝地上一摔。

戒指正中央的黑宝石脱离了金属环，在地上滴溜溜滚了一圈，撞到瑞恩脚上停了下来。

里面镶嵌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带有监听功能的追踪器。

“特查拉……”

瑞恩的脑袋瞬间懵了。

特查拉送给她的戒指里竟然装着定位器。她原本还真的信了他所谓的，不能白白收别人的礼物，一定要礼尚往来的可笑说辞。

难怪他被抓后，竟连一点反抗的想法都没有。亏她一直对他心存愧疚，甚至试图在心里为他辩解，他在塔中查看哨兵的资料也不一定就是怀疑她。

原来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她，从来都没有停止过防备她……

康纳斯低头看着那定位器，一脚把它碾成了齑粉。

“瑞恩，”他双眼发红地盯着她，“告诉我不是你做的。”

“不是我，”瑞恩也红了眼眶，但听到他的质问，还是很快地反应了过来，深吸了一口气，“戒指是特查拉的，我以为……”

她没再说下去。

这样的辩解很无力，如果她是康纳斯，一定不会信。

但康纳斯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两眼，竟然就接受了这样的解释。

他恨恨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该死！我竟然大意了，应该在你们来那天就好好检查一次的！是我疏忽了……竟然丢掉了哨兵的本能！”

康纳斯的过激反应让瑞恩恢复了理智。

她一把抓住康纳斯的手，强迫他冷静下来：“康纳斯，康纳斯！我们还没被抓住，塔的人还没进来！现在最要紧的是出去的路！”

康纳斯颤巍巍地抬头看她，眼神中却罕见地透露着一丝惶恐。

“来不及了……塔给我注射了哨兵素……”他的眼睛逐渐变红，脸上的烂肉又开始蠕动，“我注射过一次，为了做实验，结果那次实验把我变成了这个鬼样子。我刚刚注射的解毒剂失效了，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在发生异变……”

“什么……？”

瑞恩震惊地后退半步，却不想康纳斯疯了似的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到她的骨头都快要断掉了。

“瑞恩，答应我一件事……”

“嘭！”

康纳斯话未说完，仓库地面的那道门终于被人撞开。

一队哨兵已经顺着狭长的过道跑向实验室的方向。

康纳斯见状，甩开瑞恩，用最快的速度冲到门后，将门闩好，再翻倒一旁的柜子堵住门口。

瑞恩想要去帮他堵门，康纳斯却阻止了她。

他拉着她来到保险柜前，把放在里面的世上仅存的一支哨兵素2.0和一枚微型储存卡塞进了她手中。

“康纳斯……”

他根本不给瑞恩反应的机会，拖着她又来到存放五个人的冰柜后，一手掀翻冰柜，任凭四大一小滚落一地，露出后面墙上的一道暗门。

康纳斯打开暗门，“哗哗”的激流声顿时响彻耳畔。

他把瑞恩推了进去。

“康纳斯不！”

康纳斯打断了她的话，眼神第一次变得清明。

“异变者是我的研究制造出来的怪物，我早晚会变成他们的一员。

“但是你想要活下去，想要继续做哨兵，这没有错，瑞恩，这不是错。

“暗门下面是条地下暗河，汇入密苏里河中游，我在里面放了一个救生筏。我会帮你拖住塔。

“这支哨兵素你拿着，如果能继续我的研究，就替我完成它。”

“不行！哨兵素还没有完善，我做不到，你跟我一起走！”

康纳斯挣脱了瑞恩的手，用力将她推进门里。

“别觉得过意不去，我本来是打算杀了你、只带走特查拉的。是你命大走到了这里，那就继续走下去吧。”

话音落罢，暗门在瑞恩眼前重重关上，将最后一丝光线隔绝在了门那边。

“康纳斯！！！”

水流声淹没了瑞恩的全部声音。

***

仓库后面的小黑屋被人打开，特查拉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塔的人搀扶着他，慢慢走到了室外。

前来处理这件事的塔的负责人看见了他，走了过来。

特查拉环视四周，没有找到瑞恩，却看见了很多很多人进进出出，搬运着成箱的哨兵素。

“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向导，”负责人拍了拍特查拉的肩，意有所指，“也再一次确保了你妻子和儿子的安全。”

“前妻，”特查拉更正着，抬手指了指忙碌的人群，“这是在做什么？”

负责人顺势和他看向同一个方向，满意又神秘地笑了一笑。

“这些都是好东西，总要有人接手不是吗？”

特查拉蹙眉：“那瑞恩呢？”

“瑞恩？”负责人似乎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名字，

“哦——她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