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外伤需要每天换药，还有这些药的服用剂量和方法都写在这儿了，如果有发烧的情况，及时联系我。”拎着医药箱的医生将大大一袋子药交给了亨利。

“好，”亨利把药和单子卷起来放在桌上，“我送你。”

瑞恩站在两人身后，脸色苍白，头发也没认真打理，看上去有些憔悴。她身上的新伤旧伤都重新上过了药，换上了一身舒适柔软的居家服，肩上披着一条薄薄的毯子，衬得整个人凌厉的气质也柔软了许多。

她没作声，跟在亨利身后走到门口，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把医生送上车，直到车子驶远，亨利才走回来。

他没再进屋，似乎也准备离开，干脆就站在门口叮嘱瑞恩。

“他是特查拉很好的朋友，绝对不会背叛他，你可以放心。我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如果这几天特查拉，或者你，有哪里不对劲或者不舒服的地方，尽管找他来。他的号码我会留给你，是安全线路，不会被监听。这儿是特查拉的安全屋之一，食物和日常用品应该都够你们躲上一阵子，如果有需要的东西，也可以打电话告诉我，我会给你们送来。”

亨利难得这样严肃正经地说话，瑞恩充满感激地点点头，眼神中透露着疲惫和倦意。

自从那天从塔里逃出生天，她和亨利想方设法躲过盘查，总算带特查拉到了这处安全屋。

这里十分偏僻，他们来的时候是晚上，一路上连灯都没有，最近的人家，是三十公里外的一座牧场，牧场主人是一对年迈的夫妇，平时几乎不会走出牧场范围，唯一可能来探访瑞恩他们的，是牧场里的几百只羊和三条牧羊犬。

亨利和瑞恩交代完没有立刻就走，而是抬眼盯着她瞧了一会儿，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最终也只是张了张嘴，留下了一句“照顾好他”后，就驱车离开了。

瑞恩站在门口目送着他离开，直到视线范围内只剩下起伏的草原和灰白色的天，她才转身进屋，紧紧关上了房门。

这间安全屋是座二层小楼，面积不大，一层是起居室和厨房，二层有两个卧室和一个公用的洗手间。小楼里面装修得简单，外面看上去更像是许久无人居住的荒屋，亨利说过，这里不是投入最多最舒适的安全屋，但特查拉的身体状况撑不到其他的安全屋去。

瑞恩检查过一楼的门窗后，来到了特查拉的卧室。

他正睡着，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瑞恩轻手轻脚地拉上了窗帘，搬了张椅子到他床边坐下。

他胸前挨了一枪，好在子弹大概是打在了其他什么东西上又反弹射/进他胸口，力道已经卸了大半，入肉不深，医生把子弹取出来时也说应该没有大碍，按照他的身体素质来看，大概只需要几天的恢复时间就足够复原了。

来安全屋的路上他短暂地清醒过几次，但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瑞恩用一块干净的毛巾轻轻擦去他额头和脸上的汗，掖好被角，坐了回去，两只脚踩在床沿上，裹紧了毯子安静地看着他。

周围很寂静，她默默地发着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过去这几天，她让亨利帮忙破解过黑暗哨兵的资料，但几次尝试都没能成功。亨利说塔的加密方式很特别，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他只能向她保证会帮忙想办法，但这件事至此基本上算是陷入了僵局。

昨天途径一个加油站购物时，瑞恩看到了电视新闻，据说约翰斯顿岛上的武器库发生了爆炸，导致该岛沉没，幸好岛上的士兵和商人全部安全撤离，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瑞恩不敢多呆，买了些食物和水，压低了帽檐匆匆就走了。

直到现在她也不敢确定这件事是否和她有关，虽然她的炸药没有那么大的威力，根本不可能造成整座岛沉没的结果，但转念一想，如果是塔趁机搞了其他幺蛾子要她背锅，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他们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用一个小问题来掩盖更大的问题，和大问题背后早已腐朽不堪的系统。

她眼下也没有精力去查去想，不管是塔沉没的原因还是黑暗哨兵的身份。除了等待，她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瑞恩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她的前半辈子似乎从没有这样清闲过，每天除了照顾伤员，加热下即食食品，就是安静地在随便哪个角落坐着。

她不禁想起奥洛罗在咖啡厅里跟她说过，她很喜欢退役后的生活，拥有自己的孩子，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奥洛罗似乎适应地很好，这样闲适的、平静的生活。

可瑞恩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到她那样。

她只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这安静的空气迟早会把她逼疯。

瑞恩轻轻地长叹了一口气，把脸埋进了掌心。

突然，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一下下地振动。

瑞恩迅速取出手机来，发现那号码竟然是柯尔斯顿的！

之前在斯塔克工业大厦，她把自己的号码留给了他，当晚他便打了一个电话给她，只是当时她连人带车掉进了哈德逊河里，到了汽车旅馆又旧疾复发晕了过去，就没接到他的电话。

但她醒后还是看到了他发来的短信，保存下了他的号码。

只不过现在打给她的并不是他那天使用的工作号，而是他留给她的一个备用手机号，据说是安全线路，不会被轻易追踪到。

没记错的话，她告诉过他不要轻易给她打电话，毕竟谁也不想在执行要命的任务时突然被一通电话暴露行踪。

瑞恩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仍在熟睡的特查拉，走到屋外关上房门，这才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柯尔斯顿的声音。

那声音属于一个少年，尽管用了变声器，听上去雌雄莫辨的，但瑞恩还是敏锐地通过他的语气听出了他的大概年龄。

“柯尔斯顿的手机怎么会在你哪里？”瑞恩开门见山地问道。

“看来你的确不知道，好吧，我必须得告诉你，柯尔斯顿被停职调查了。”

“什么？”瑞恩一惊，她的确有意透露了一些消息给他，希望他能借官方的身份进行调查，但实际上并没有指望他能查出什么，只是如果能给塔制造些小麻烦，让他们近期行事低调些，他就算任务达成，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被停职调查。

看来他是查到什么了。

但对于这个陌生的少年，瑞恩并没有立刻相信：“你还知道什么？”

“Well……他是四天前失联的，我也不能确定他现在在哪儿。上次见他时，他把这个手机交给了我，说如果他没回来就打电话给你，把我调查到的事情告诉你。”

“什么事？”

“嗯……是这样，呼……”少年长出了一口气，“我不确定你能不能听明白，但……‘科特博士不在海底监狱’。对，他最后一条信息是这样写的。”

科特博士不在海底监狱！

瑞恩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呼吸都停滞了。

她猜得没错，超能药剂再次流通这件事背后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谁把他救出去的？看守那么严密的监狱一定有详细的记录，他查到了什么吗？！”

“哦，别激动，有的，”少年被瑞恩紧张的语气弄得也有些紧张了，“呃……啊，找到了！我想柯尔斯顿应该是去过海底监狱了，他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蜘蛛机器人，哦，就是我做的一种微型机器人，有腿，能到处爬，长得很像蜘蛛的那种……啊，我是不是还没自我介绍？”

“年轻人！”瑞恩不得不打断他，“跑题了。我只想知道你们查到了什么。”

“哦哦，对对对，确实跑题了。抱歉，我一紧张就会说些有的没的……”少年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咳了两声清清嗓子，道，“我用蜘蛛机器人黑进了海底监狱的监控系统。他们的监控好像不会定期清理，我找到了一年前有人带走科特博士的视频资料，已经传到你的手机里了。”

他话音刚落，瑞恩的手机传出“叮”的一声信息提示音。她放下电话一看，果然收到了一个来自柯尔斯顿的视频文件。

瑞恩没有立刻点开，又把电话放到耳边，对着电话那头的少年说道：“视频我稍后会看。不过……抱歉，我是个很多疑的人，虽然你用的是柯尔斯顿的号码，我应该相信这是他信任你才会将手机交给你，但我还是得确认你的确是他的人，而不是神盾或者其他什么政府机构的人。”

“好啊，你想问我什么？”

“我不知道。”

“啊？”红蜘蛛愣了一下。

“你得自己向我证明，”瑞恩顿了下，又道，“如果你能让我和他取得联系，让他亲口承认你的确可信……”

“嗯……”红蜘蛛发出了很长一串的“嗯”声，似乎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你说的没错，谨慎点有好处。柯尔斯顿也猜到过这一点。给我点时间，我应该有办法让你相信。”

“好，下次打电话来之前记得先发条短信确认我能通话，这是干我们这行的规矩。”

“哦！哦哦哦！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下次一定！”

瑞恩无奈地笑了笑，柯尔斯顿到底是有多缺人，才会找这样一个菜鸟新人来帮忙？

挂断电话，瑞恩点开了红蜘蛛发来的海底监狱的监控记录。

那是去年8月份的监控，四个一看就受过训练的男人从海底监狱中带出了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监控是彩色的，瑞恩看见那被四个人架在中间的男人头发灰白，身量很高，走起路却软塌塌的，像是没骨头一样。

她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暂停视频，画面定格，瑞恩将屏幕中间的科特博士放大再放大，突然发现他的一条衣袖下面，竟然是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