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地胡乱套上了衣服，毕竟他一只手掌被砸断，动作想快也快不起来了。

瑞恩把剩下的披萨装回盒里，随手挑了一件乔治的外套搭在手臂上，遮住枪口，抵在他腰后走出了门。

门外，一辆桔色的探险者停在草坪那头，车没熄火，靠近房门这头的车窗降了下来，特查拉转头向瑞恩的方向看过来，一手搭在车窗上，一手握着方向盘，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一下一秒，精准无比。

他在计算瑞恩进去的时间。

“嘿这是我的车……”乔治恼怒地回头看了瑞恩一眼，小声抗议着，后腰却结实地挨了一戳。

“没错，那是你的车，这是你的枪。只要你乖乖配合，这些就都还是你的。否则……”瑞恩没有说完，事实上也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乔治立刻闭了嘴，听话地爬进车后排，瑞恩则跟在他身后与他坐在了一起。

她把披萨丢到副驾驶给特查拉：“1980s酒吧，地址刚刚传给你了。”

特查拉“嗯”了一声，升起车窗，加速离开。

从乔治家到1980s酒吧大约10分钟的车程，特查拉开得很快。瑞恩也没有浪费时间，在车后排换了一身衣服，简单地化了个妆，手法之老练、效果之惊艳看得乔治目瞪口呆。

瑞恩瞥了他一眼：“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乔治这才收回神，狠狠咽了咽口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肯定不是普通人，他虽然是个关系网复杂的掮客，但也很肯定自己从没有招惹过这么厉害的人物。

瑞恩收起化妆工具，理了理衣裳，看也没看他，只平淡地开口：“你大概不知道八个月前那笔交易给你惹上了多大的麻烦。想活命的话，等下到了酒吧，指认出‘灰熊’后就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躲起来。如果被人发现了，我不保证你的安全。”

***

1980s。

酒吧的门开在一条小巷子里，门口站着很多穿着暴露的男男女女，脸上画着夸张的妆容，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吞云吐雾，说话声并不大，但也算得上喧闹。

好在这里不是会员制，乔治很轻松地就把瑞恩和特查拉带了进去。

酒吧里音乐声很大，人挤人的，昏暗颓靡的灯光让人视线模糊，只能看见一具又一具年轻的肉/体随着劲爆的音乐在舞池里碰撞，手中交换着一杯又一杯五颜六色的酒。

乔治站在门口踮着脚张望了半晌，抬起手指了指吧台的方向：“在那儿。”

瑞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面对着他们坐在吧台前，看那身量，至少有两米高，一脸横肉，下巴上蓄着很长很蓬松的一把金色的胡子。

“灰熊”眼也不眨一下地盯着舞池中间高台上抱着钢管跳舞的性感女郎，随着音乐和女郎的舞动，笨拙地扭动着，手里握着一瓶啤酒，正常大小的玻璃酒瓶在他手中竟然像个玩具模型似的。

“走。”

“不行！”乔治死活不肯上前，“那件事发生之后他对我就有意见，我不能让他看见我！”

瑞恩扯着他的领子：“别废话。”

“你说只要指认他就好的！我真的不能过去。你就跟他说是‘仓鼠’带你们来找他的，他知道是我！”

乔治看上去很畏惧“灰熊”，当然了，那样恐怖的体型，任谁站在他面前大概都会有压迫感。

特查拉看了看乔治那一脸菜色，抬手握住瑞恩的肩：“放过他吧。”

瑞恩蔑了一眼特查拉，松开了手，转过身，还是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你已经被人盯上了，今天晚上不要离开这里，明天就离开纽约，短时间内不要回来，也不要去找亲戚朋友。”酒吧人多，就算有人想杀他，也不会选择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

当然，她已经见到了他，也从他嘴里问出了需要的线索，他显然已经不需要死了，毕竟现在杀他，也无法阻止任何事，只是白白多背一条人命而已，她相信幕后那人不至于这么傻，让他出去躲一段时间只是保险起见，防止被人报复罢了。

乔治愣愣地听完，依然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惹上了什么样的麻烦，只呆呆点了点头。

瑞恩又不满地看了特查拉一眼，一前一后朝“灰熊”走去。

“跳得真棒宝贝儿！你今晚可真辣。”

跳完一首曲子，女郎走下台来，走到“灰熊”面前，抬手搂住他低下来的脖子，顺势一跳，挂在了“灰熊”身上。“灰熊”一手托着她的屁/股，凑上去狠狠亲了一口，旋身把她放在了吧台上说起了别人不能听的话。

瑞恩没眼色，不会避开人家的情侣私语，径直走上前去拍了拍“灰熊”的肩。

“滚！”调情被打断，“灰熊”显然不高兴，看也没看她，挥挥手不客气地让她离开，继续和女郎调笑。

瑞恩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接着一把攥住“灰熊”还没收回去的手指，用力向后一掰，“灰熊”立刻痛得仰天大叫，放开女郎，扭过脸来试图把手抽出来，却发现面前这个看似纤瘦的姑娘竟力气大得惊人，他用力抽了两次，竟都没有挣脱。

“灰熊”举起另外一只手，作势一个巴掌就要扇下来，可掌心还没挨到瑞恩，就被她另一只手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快抓住了手腕，再向外一旋，险些把他的胳膊都给拧下来。

“痛痛痛痛痛——”

“灰熊”的脸先转红又变白，疼得五官都要扭曲了。

瑞恩迫近，压低了嗓子道：“我只是来问你些事情，不想打架，懂么？”

“灰熊”奋力点头，瑞恩这才松开了手，抬头对那吧台上的女郎使了个眼色，让她离开。

特查拉就站在她身后，双手环在胸前看了看她，又转转眼珠看看“灰熊”，嘴角似乎噙着意味不明的笑。

瑞恩开门见山：“八个月前，你在交易‘那种振金’的时候货被人劫走。抢劫你的是什么人？”

“灰熊”愣了。

“不用惊讶，‘仓鼠’带我们来的。”

一听到这个名字，“灰熊”立刻来了怒火：“那个混蛋还敢提这件事？！”

“别打岔，回答我的问题。”

“哼，他说那批货是我去交易的时候被人抢走的？他是这样告诉你们的？”

瑞恩和特查拉对视一眼：“你什么意思？”

“灰熊”不屑地嗤笑一声：“那笔生意是我拿下的，本来该我去交易，结果那小子说什么货是偷来的，我这块头太容易引人注意，还是他去比较好。我在车里等了他一个多小时，结果他回来说，货丢了，被人抢走了。我让他联系卖家再弄一批货来，他却说卖家已经没有货源了！害得我丢了一大笔钱，还赔了不少！你们见到他了是不是？他在哪儿？我非得再揍他一顿不可！”

乔治竟然没有和她说实话！

瑞恩简直要气笑出来，她都把他的手砸碎了，他还敢骗她？看来这次不光是“灰熊”要揍他，她也得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疼。

她回头看了特查拉一眼，他心领神会地点了下头，转身往门口走去，去抓那满口谎言的“仓鼠”了。

“你说那笔生意是你拿下的，是直接和买主联系？”

“是啊。”

“你见过买主？”瑞恩顿感兴奋。

“灰熊”却摇了摇头：“没见过。这个买主很神秘，从来没露过面。”

“那你们怎么联系？打电话？”

“信箱。”

“信箱？”瑞恩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年代竟然还有人用这种效率低下的联系方式，但也说明那个买家的警惕性之高。

“是啊，神奇吧？我也是头一次见这样的买家，每次都是把信塞进我家门前的信箱就走，也不怕我没看见。”

是啊，这样没有效率的沟通方式，真的不怕“灰熊”不检查信箱吗？如果耽误了时间，错过了交易，该怎么办？

“你有定期查看信箱的习惯吗？”

“灰熊”露出一副“这是什么白痴问题”的表情：“21世纪了，WhatsApp、Telegram……谁他/妈还看信箱啊？要不是没时间，早把它拆了。”

瑞恩嗤了一声没做评判。

“既然不查看信箱，你是怎么发现第一封信的？你怎么回信，也是靠信箱？”

“第一封信是我家狗子叼来的，我还以为是偷了谁家的信，捡起来一看才发现是给我的。回信也是把信放进信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不见了。我也好奇过买家是怎么取信的，在家里观察了好几天，也没看见有人来拿，但是第二天早上信就不见了，过几天就会有新的信件出现，也是挺神奇的。”

不，没什么神奇的，这只能说明那个买家当时就在纽约，甚至可能就在“灰熊”家附近，不管是装作送奶工还是什么，总之街道上每天人来人往，“灰熊”说的盯梢也不可能真的是把24小时中路过的每个人都盯住。

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只要找到那段时间他家附近的监控记录，就能找到取信的人？就算那不是买家，也一定是这条交易线上的更接近幕后黑手的一环。

不对，普通的监控记录三个月就会覆盖一次，现在已经过去一年的时间，八成是找不到监控了。就算找到了，一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不想被找到的人消失在人海。

她来的太晚了。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两个调查方向，一是抢走“那种振金”的人，有可能就是制造超能药剂的幕后黑手，但唯一的目击者是乔治，他也许不会这么容易开口，就算开了口，她也不确定是不是故意引他们入歧途；二是购买“那种振金”的人，那人没有从“灰熊”这里得到振金，但难保不会另寻其他渠道，毕竟看样子那人并不缺钱，斯塔克能重金购入“那种振金”，那人没道理就做不到。

但不管是哪种方向，她都不能轻易放过。

现在最重要的是，撬开那只不听话的小仓鼠的嘴。

见瑞恩陷入沉思，“灰熊”轻轻抽动了一下胳膊，见没抽出来，于是笑呵呵地眯起眼来对瑞恩道：“这位小姐，该说的我都说了，能把我放开了吧？胳膊真的要断了。”

瑞恩闻声抬眼：“别急，还有些话要问……”

话还没说完，只听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尖叫，瑞恩忙转头去看，就见一道人影从门口高高飞起，越过舞池中间的人群，狠狠地砸在了她脚下的地板上。

看见那人耳后的屏障仪，瑞恩眼眸一眯——来的还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