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斯小姐，”柯尔斯顿走进86楼的一间小型会议室，把手上的文件往桌面上一摔，坐到了瑞恩对面，“想要找到你，还真是不容易。”

瑞恩坐在背靠会议室大门的那一侧，对面楼光滑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白光，正透过会议室的窗户照着她的眼。

她两手被手铐束缚在座椅扶手上，整个人坐得笔直，身后两个神盾特工一左一右直挺挺地站着，配枪都已上膛。

瑞恩眯了眯眼睛，对着窗户一扬下巴：“帮个忙，拉下窗帘呗，眼疼。”

柯尔斯顿皮笑肉不笑地咧了下嘴，没有理会，低头翻着文件，接着丢出了一沓照片：“戴维斯小姐，这些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

瑞恩打眼一瞧，照片是彩色的，清晰度很高，心肝脾肺肾，腐烂的皮肤和血肉，红红黄黄散落得到处都是，简直难以拼成个人形。

照片没有打码，看得瑞恩有些恶心——亲手杀死异变者的时候也没觉得有这么反胃啊。

她抬眼看了看墙上的表：“这位先生，现在是午饭时间，你给我看这些，是不是有点不太人道？”

“这里，17张照片，都是你杀死的异变者。戴维斯小姐，如果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们不会贸然找你。请你配合调查。”

“既然是配合调查，为什么不去神盾局？这里好像不是神盾的地盘儿？”

柯尔斯顿笑：“你很有本事，回神盾局的路上，难免给你机会逃走。就在这里问清楚，你省事，我省心。”

他这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斯塔克工业大厦是附近最高的建筑，电梯口和楼梯间肯定都有人把守，虽然这间会议室里现在只有三个神盾局特工，但她被关在这里，和困守一座没有出路的孤岛没什么区别。

瑞恩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你都知道我的本事了，还觉得审问我能有省心的法子？看来神盾局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也难怪会出这么大的岔子。”

柯尔斯顿一挑眉毛：“不要试图讲话题引到其他方向。戴维斯小姐，你这招对我来说一点也不新鲜。”

瑞恩无所谓地一耸肩：“好话我提醒过了。你问吧。”

柯尔斯顿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但他有他的任务和目的，对于瑞恩刻意抛出来的话茬，他只当是干扰项。

“先说说看，你来斯塔克工业大厦干什么？”

“抱歉，我去哪儿和这些照片有关吗？”

“当然。你去过的地方，几乎都出现过异变者，而且最后都死在你的手里。戴维斯小姐，我们有权怀疑你的出现和这些怪物的出现有关联。”

“嗯。说说看，你们觉得我和这些怪物有什么关联？”

自从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开始，瑞恩就没有一次正面回答过他的问题，不是避而不答，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或者有意引导他的思维，主导他们的对话。

柯尔斯顿笑了一声：“根据我们掌握到的线索，这些所谓的异变者，其实都是人类。只是用了一种特殊药剂后，才变成了这个样子。而你，戴维斯小姐，你总是能找到这些异变者并将他们杀死。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在用人类做实验，那种药剂正是你逼这些人使用的，你看到实验对象出了差错，就及时进行销毁，所以才会及时准确地杀死这么多异变者。你说呢？”

他语气很轻快，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很显然，他说的也不是真话，而是在故意逼她开口辩解，只要她急了，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可惜，瑞恩一向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刺头。

“得了吧，探员先生，要我说，你其实是来招募我的，”论说瞎话的本事，瑞恩可不承认自己会输给任何人，“全美各地都在出现异变者，而你的神盾局却没有任何追踪或消灭它们的本事，所以你发现了我，一个美貌与智慧兼备的，异变者克星。”

瑞恩同样用着带着笑意的轻快语气，微笑着看向柯尔斯顿，尽管他坐在背光处，她只能看清他大致的轮廓。

两人安静地对视了片刻，看着瑞恩脸上丝毫没有变化的表情，终究是柯尔斯顿先开口——毕竟是他想要从瑞恩身上挖出消息，瑞恩可以沉默一整天，但他不行。

他从照片下面抽出一张记录报告：“瑞恩·戴维斯，女，2000年生人，出生地未知，生物学父母未知。14岁之前曾被四个家庭收养，但都在一到两年内被终止收养关系。教育记录无，就业记录无，社保记录无。戴维斯小姐，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干净的个人档案。能帮你抹除这么多资料的，一定不是普通人吧？”

“这么说你们其实对我一无所知。”

“不，这只是一份最基础的档案资料，的确算不上详细。但你应该猜得到，我们不止这一条信息渠道，”柯尔斯顿身子前倾，一双琥珀色的眼凝视着瑞恩的双眸，“我不只知道你过去三天的全部路线，还知道你有一个同伙，黑人，男性，社会关系简单。在你出现之前，他一直住在南卡罗莱纳的安德森镇，有正常的医保使用记录。”

说着，他将报告放下，双手指尖相抵撑在眼前：“还不打算说实话么？你们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你总是会出现在异变者出现的地方？你没有正常的社会关系，14岁之后，你去了哪里？”

瑞恩听他说完这么一长串话，很想抬手掏掏耳朵，但手刚动了一点儿，就被手铐扯住，只好作罢。

“你们神盾局，这么喜欢拐弯抹角提问题？”

“什么意思？”

“探员先生，你兜了这么大一圈，实际上真正想知道的是，那些导致人类变异成异变者的药剂，是怎么出现的。和我、我的搭档，以及……在你手里的迪克森，没有半点关系。你提起他们，只不过是想威胁我就范。”

柯尔斯顿的瞳孔霎时紧缩，但很快想起自己坐在逆光处，瑞恩应该看不见他的表情变化，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瑞恩不等他开口，笑着翘起了腿，姿态很是悠闲。如果不是手腕上还带着手铐，她看上去简直像是来聊闲天的。

“很惊讶么？惊讶什么呢？惊讶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找到了迪克森？”瑞恩对他笑，“很简单啊，因为除了迪克森，没有人会告诉你我的名字和出生年份——你自己说的，我的社会关系不正常，只有这么一个朋友，很稀奇么？

“不过我希望你对他好一点儿。他虽然胆子小又糊涂，但却是个守法的纳税人。”

柯尔斯顿没有与她开玩笑，认真追问起来：“当然，我只是请他配合调查。你说他是你唯一的朋友，但是据我所知，迪克森在圣路易斯已经住了五六年的时间。那时你才多大？刚刚成年？为什么会和一个无亲无故的酒吧老板成为朋友？”

“你刚才问我14岁之后去了哪里，我可以告诉你，我去了一个叫做‘塔’的地方，在那里认识了迪克森。”

“‘塔？’那个低调的青少年福利院？”

“青少年福利院哈？原来他们是这么对外宣传的。”瑞恩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怎么，不是么？”

“当然不是，”瑞恩瞬间止住笑意，定定看向柯尔斯顿，语气幽幽，“一个福利院，能教出我这样的怪物吗？”

柯尔斯顿与她对视着，一时没有接话。

瑞恩的本事，他相当清楚——那17个异变者，随便一个都能干掉他七八个手下，前几天在东圣路易斯的那一个，可是轻而易举消灭了一支完整的行动小队，而她竟轻轻松松将它杀死，还从它手中救下了一个小女孩。

“那么这个‘塔’，究竟是做什么的？还有多少个像你这样的人？”

“探员先生，这些问题你可以留着自己去调查。不过我劝你，既然不知道，还是保持不知道为妙。”

瑞恩故意放出一点信息，却又不说清楚，柯尔斯顿当然着急，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个组织，专门培养年轻人成为像瑞恩这样厉害的人物，那么神盾局完全可以与之合作。

当然，如果是不正当不合法的组织，虽然不属于神盾局负责的超自然事件，但他既然知道了，自然也不能不知情不报。

“那么你的搭档呢？也是在这个‘塔’里认识的？”

瑞恩笑笑没有说话，眼神却很明显地瞥向墙上的时钟。

柯尔斯顿随着她的视线转过头去，又回看向她：“赶时间？”

“不算是，”瑞恩耸肩，“我在等。”

“等什么？你的搭档？”

瑞恩没有说话。

她先是说了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让柯尔斯顿觉得她似乎是不打算负隅顽抗了，可现在却又闭口不言，让柯尔斯顿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更重要的是，她从进来会议室后，手指就一直在椅子扶手上一敲一敲的，很有节奏。而她说她在等，是等人？还是等什么东西，什么事情？

柯尔斯顿与瑞恩背后的两个探员面面相觑。

会议室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道玩世不恭的声音——

“神盾局要借用我的会议室审犯人？你们有没有给探员先生价目表，我这里的会议室可以按分钟出租，怎么样，支票还是转账？”

声音说着便往这边走来，显然留在外面的探员并没能成功劝阻斯塔克。

柯尔斯顿略显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对两个探员道：“去拖一会儿。”

两个探员犹豫了一下，眼神瞟向瑞恩。柯尔斯顿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瑞恩是个危险人物，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安全吗？

柯尔斯顿沉吟片刻，还是让他们去了。

探员离开后，会议室里只剩下瑞恩和柯尔斯顿两个人。

他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双手环胸靠在桌沿上，盯着她不停点动的左手：“你让我单独留下，想说什么？”

瑞恩笑了：“我没看错，你果然曾当过军人。怎么样，我这套密码的手法还算准确吧？”

“他们很快会回来。”

“那我长话短说，”瑞恩收敛了嬉皮笑脸的神情，严肃起来，语气也加快，“超能药剂三年前曾经被当做正常测试阶段的药剂小范围流通过一段时间，但也仅仅是三个月，三个月后就被销毁了。据我调查，最后销毁药品和抓捕该项目负责人的，正是神盾局。

“但时隔三年，这种药剂突然重现市场，而且全美各地几乎都有人成为异变者，你不觉得很诡异么？”

见她突然这么说，柯尔斯顿不禁疑惑：“刚才什么都不肯说，为什么突然说这么多？为什么要等他们出去以后说？”

“因为我怀疑这一批次的药剂，和神盾局有关。”

“监守自盗？”

“不是没可能。”

“不可能！当年参与这件事的科特博士已经被关进海底监狱终生监禁了。”

“你去看过么？或者，你怎么能保证别人不会通过他得到药剂配方呢？”

柯尔斯顿无言以对。瑞恩说得太过突然，也太过出乎他的意料，而他一时之间也无从核实。

“我怎么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你不能，除非你找到真相。但我不信任神盾局，我建议你也别信。”

“但你信任我？”

“不，我说了，我不信任神盾局，当然也包括你。”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瑞恩突然不说话了，只微笑着看他，右手手指仍然没有停下打节拍。

柯尔斯顿也注意到了：“你在等的人不是斯塔克？”

“我没说我在等人。”

“那你……”

她的手指突然停了。

下一刻——

“嘭！”一声炸响传来，紧接着楼道里瞬间浓烟滚滚，人声乱作一团。

柯尔斯顿警惕地正要拔枪，却听见两声金属挣断的清脆声响，他还没来得及掏出枪来对准瑞恩，就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