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陆揽月的轨迹进入了深山，聂华玉就不太能感知到她遗留的气息了，在丰富的植被的掩盖下，所有的痕迹都变得隐隐约约无法琢磨。

找到了半夜，跟循着她的标记找来的同僚们撞上之后，她终于确信自己跟丢了陆揽月。

最先跟她碰面的是同队的一位暗卫师姐，她的天赋跟风有关，所以能最快沿着聂华玉沿路留下的标识一路找来。

看到聂华玉四下走了几转之后呆愣在山林中不知所措的样子，她就知道出了点小麻烦了。

她来到聂华玉身边，没忍住捏了捏她愁苦的小脸，“好啦，事已至此，赶紧想办法解决了就是。主子已经知道了，后面还会有人来一起找的。”

她稍稍安慰了她几句，看她强打起精神来，暗暗点了点头，挺好，不是那等转牛角尖的。

聂华玉振作起来之后就开始汇报，“痕迹到了这一片就搜寻不到了，并且这附近的气息很杂乱，可能就是那几个劫走陆姑娘的人的窝点。”

虽然知道陆揽月是主子看好的孩子，但是老实说，谭咏颐看好的孩子多了去了，她门下就有十几个徒弟，仅有教学之谊的更是数不胜数。

所以在谭咏颐没有明说之前，她们就只称呼陆揽月为陆姑娘，这是对所有小女孩的通用称呼，女孩娶了夫婿才称呼为娘子，当然有职位的就直接称呼职位了。

叶丹阳早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并不意外这帮人能把人藏得这么严实，“那是复阳派的人，手段颇多，最善隐匿，一时找不到是很正常的。你找了这么久也累了，先留在这跟后面的人说明情况，我去探探周围。”

言罢叶丹阳就轻巧地往深处去了，留下聂华玉在原地等后面的人。

啊又是那个复阳派。

聂华玉小脸皱起，她当然听说过这个臭名昭著的帮派，他们的理念跟女尊世界主流观点是完全冲突的，主子还被里面的人坑过，她自然也不喜欢。

不过听叶师姐的意思，后面还有挺多人来，那么他们肯定跑不掉了！

叶丹阳是来的最快的，后面的人却也没有来得太晚。

后面的就主要是官府的人了。最先到的自然是妙音城的人，这里是她们属地，离得近自然来的快。来了之后也不耽搁，跟叶丹阳了解完情况之后就开始四下探查。

清山城的稍晚一步，交流过信息之后很快也加入了妙音城的队伍。

对两边来说，解救陆揽月都只是顺带，更重要的是把这群毒瘤找出来，最好能一举消灭掉。

复阳派这一片地方选的是不错，山峦重叠，树林荫翳，人迹罕至，给她们的搜寻提了不少难度，但她们并不灰心，掘地三尺也要搜寻到他们的痕迹。

但客观的困难无法避免，从开始搜寻到找到人生活的痕迹，她们也用了两天。

复阳派胆敢一群人居住在此也不是没有依仗的，帮派里有好些女子的天赋可以归属到遮掩和隐匿中去，搜寻的人破了障眼法才发现她们在门口转了大半天。

找到窝点之后大家信心大增，立刻安排人悄悄围起来瓮中捉鳖。可惜他们跑太快了，只捉到些小鱼。

被遗弃的一处大厅中，妙音城城主竹雅正拧着眉听下属汇报。

“报告城主大人，一共挖掘出二十七具尸骨，其中二十五具属于女子，里面还有不少婴孩的尸骨，查验过也大都为女孩。另外的还在寻找中。”

“报告城主大人，属下等已抓获复阳派十六人，都是此处的奴仆，多为妙音城下属县本地人，其余消息尚在审讯。”

“报告城主大人……”

越听竹雅越感觉自己这城主也做到头了。

这十几个还只是不幸被抓的，还有其余在逃的呢？见了鬼了，每年都在核对人口，怎么一点没发现人少了这么多。

也许她们说的不是报告，是讣告。

心里想了一堆杂七杂八的，竹雅面上倒是丝毫不乱，根据属下们的天赋能力安排她们的活计，希望能缩短搜寻时间。

另外，刚刚好像说在附近一座山底感知到不少气息？去看看去。

*

陆揽月等得快睡着才终于等到有人把他们放出来。

很不幸，不是官府的人，是郑夫人。她身边还有一个高挑的女子，不知道是谁。

山洞中有光，但很微弱，她们进来的时候背着光，陆揽月只能看到她们的轮廓，听到郑夫人的声音，“都站起来，闭上眼，我说睁开你们再睁开。”

不少人不止闭上了眼还立刻捂上了，陆揽月倒是想看看会发生什么，但想到天赋的神奇之处还是放弃了，学着别人的样子立刻闭眼捂眼。

随后就是一波天旋地转。

“睁眼，跟着前面的人走。不要掉队。”

陆揽月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身处地道了，刚刚的天旋地转堪比睡不好去坐车的晕车，她忍住了，周围有没忍住的已经开始干呕了。

但是这点事情不影响他们逃命，他们一边呕一边走。幸好没有真吐出来的，不然陆揽月想爬墙过去了。

这条地道不算高也很昏暗，周围人的轮廓都看不清了，前面高一些的人都要弯着腰扶着墙往前走。

小胖子似乎没有落在她周围，她前面是一些体型瘦些的人，陆揽月自己走在最后。

她的身高不需要弯腰，走起来自在很多。她回头看了一眼，震惊地发现走过的路在愈合，不知道是因为通道使用时间有限还是开辟道路的人主动收拢的通道。

陆揽月有些绝望了，这不仅意味着她不能停下，也意味着她很难再被追来的官府找到了。

她往前慢走几步赶上前面挪动的人群，想了想，忽然装作崴了一下脚，又停下了，一咬牙，取下了脖子上的信物往地上轻轻一放。

这是唯一且直白昭示她跟官府有关系的东西。

既然已经逃不脱，那绝对不能再被发现。

道路的愈合没有丝毫停顿，将带着体温的戒指掩进了沙土中。

*

这条道路不短，陆揽月走得都快适应黑暗了，才终于进入前面的人可以直起腰的高一点的通道，也慢慢到了稍微亮一点的地方。

最后，他们走到了一处两米高的空旷的地下空间。

周围有火把一样的东西在照明，放得不高，陆揽月路过得时候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想来不是真的火把。

通道比这空间地板略高，出去的一瞬间陆揽月看到这里的人不少，黑压压一片，大多跟她一样，穿着灰色的仆役服。少数穿着跟管事的服装有些类似的衣服，像是在引导。

这么多人，却听不到什么议论声，只能听到管事偶尔说的一两句。“你去那，你到这。”

很有打疫苗分流人群的既视感，但比那安静压抑得多。

管事的速度很快，基本上两三秒就安排走一个，被安排的人往几个不同的门走去。

陆揽月面前的人迅速减少，很快就轮到了她。

身胖脸圆的管事盯着她十多秒，终于开口问，“几岁了？哪里来的？”

他停顿的十几秒，陆揽月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幸好不像是看出来的样子，她比了个五，然后点点喉咙又摇摇头。

管事的不至于连这都看不懂，但他显然有些惊讶，想了想，没说让她去哪个门，“你跟着我走，不要乱跑。”

陆揽月乖巧点头。

终于把人安排完，这名管事嫌陆揽月走得慢，伸手一把提起了人。随后浑不在意地跟旁人聊天，“这片空地时间到了，赶紧走。”

陆揽月终于知道了这些都只是限时空间，并不是人为操控闭合的，她扔的戒指大概率不会有人知道。

虽然原本就这么猜想过，才冒险扔了，但真的知道还是松了很大一口气。

大约是这一片空间有点大，空间坍塌的时候还是有点声音的。

仗着不用自己走，陆揽月回头看了一眼。

沙沙的声音中，原本明亮的空间慢慢昏暗下来，就像她刚看到光明的未来。

*

“所以你们没找到人是吗？”谭咏颐非常失望，陆揽月的天赋能力确实不错，即使在她收的十几个徒弟中也算得上前列。

最重要的是，她们的天赋非常相似，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培养成另一个她，即使最后达不到她的高度，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竹雅垂着头，感受到自己的太阳穴绷得紧紧的，一抽一抽。

“从遗留的记录来看那里有将近三百人，只抓了不到一百，其余的都被带走了，陆姑娘恐怕也在其中。

复阳派高层似乎有可以开辟山体道路的人，还有人一路在扫尾，属下的人追到妙音城山林边界就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即使知道竹雅没有勾结复阳派的心，谭咏颐也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平复了想拿杯子砸她的心。不管是陆揽月的丢失还是复阳派的再现，都让她感到愤怒。

“我明白了，继续追查，在附近搜查他们的踪迹。联络周围的城池，严格管控进出城池的人。”

“是，大人。”竹雅死里逃生，镇静地应下，马不停蹄地就去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