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在学和玩之中过得很快。

虽然只短短相处了一日，但陆揽月对这位亦师亦友的谭姨已经非常有好感。

她身上没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即使是图她的能力，那总得先培养她吧？其余的可以交给以后的陆揽月决定。

告别了谭咏颐，她趁着太阳还没下山，蹦蹦哒哒地往丰元书院赶。

街上并没有因为太阳即将下山而变得冷清，反而因为夜晚宁静清凉，各式各样的灯具亮起，更有谈情说爱的氛围，比早上还要热闹。

陆揽月避开人群安全地回到宿舍。

此时宿舍还没什么人，大多在外面玩疯了还没回，她洗漱完收拾好自己就早早躺下了。

一夜好梦。

*

第二天一大早，街上就有游行表演的团队，咚咚咚的锣鼓声穿过大街小巷，万众瞩目的万香节在此刻正式拉开序幕。

陆揽月出门的时候发现天上有一层薄薄的白云稳稳地遮挡着妙音城，让整个城市在烈日的照耀下还能保持清凉，时不时还有阵阵微风吹拂而过，也不知是自然形成的还是人为的。

书院不比慈育院，还留有些许单间奖励优秀孩子，这里普通学子只有通铺，二十人一间，想独自居住得另外交钱，一大早另外十九位舍友就已经不在宿舍了。

陆揽月昨天感受过人群的拥挤，今天就不想出去逛街，体验人山人海，决心今天就在宿舍窝一天。

在最近的小吃摊买了足够的馒头和包子做早餐和午餐，她回来在无人的宿舍里偷偷摸摸练习昨天学的天赋技巧，又再次试了试感应植物的“气”，饿了就吃自己打包回来的馒头和包子，直到晚上包子吃腻，她才不得不选择再次出门。

这个假期，连食堂都全体休假了，陆揽月也只能选择一日三餐都吃外面的。

幸好她手上还有些许帮慈育院学长们跑腿获得的一点铜板，这一天的三餐，豪华大餐吃不上，普通小粥面点还是能尝试一下的。

这是她来到妙音城过的第二个万香节，第一个万香节的时候她碰巧不太舒服，只在慈育院周围浅浅地参加了一下当时附近的活动，那边的规模和热闹程度自然是远比不上此时的这里的。

尽管昨日就已经体会过这个节日的热闹了，但今日的人流比昨日又更胜一筹，周围甚至时不时有穿着黑甲的守卫沿街巡视。

陆揽月只是出来觅食的，没有到处乱晃，直奔小吃摊而去。

小吃摊的吃食种类比平日里丰富得多，陆揽月甚至看到了油炸类的面点。问过价格之后她买了一个尝尝鲜。

刚刚没出门她还想要是能不出去就好了，没想到真出门后，光是看小吃，她就兴致勃勃地走了半条街。

陆揽月有时候想要是自己不那么馋就好了，那样她就不会一路走到这一条小吃街中间，也就不会看到她以为完全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是陆清河和曲向风。

曲向风怀里抱着个襁褓，看花色不是陆揽月之前用过的那个传了五个孩子的那个，看新旧应该才用没多久，颜色都还很鲜艳。

两人站在一个专卖金首饰的店铺前，低声交流着什么，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店铺里来往的人，偶尔逗一下怀中的婴儿。

是新生的女孩吗？她同母异父的妹妹？

脑子里念头很杂，但她的心跳却加速了，脚不知觉地往后移。

曲向风给她带来的阴影太大了，以至于这一刻她都没想到他们也许认不出她，她已觉醒了天赋，可以拆穿曲向风谋杀她的行为。

尚未培养发掘完成的天赋给她带来的安全感还不够，她身后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她只想先逃离这里。

正在给新生女儿买首饰的夫妻二人并没有注意到附近有人在看他们，决定好要给来之不易的女儿买个金手镯之后，他们就迈进了金首饰店铺里。

陆揽月连退了两步，差点撞上后面商贩的桌子，不过很快她调转了方向，向着来处折返。

回去就好了，回去就安全了。

陆揽月扑回床上，用薄被把自己完全笼罩起来，仿佛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这世间的险恶。

薄被是书院发的，不知是什么材质，摸着柔软但线条较粗。

陆揽月想把自己塞进黑暗中，但外面的光仍透过薄被上的缝隙丝丝缕缕地透进来。

有点难过。

她是倒了什么血霉要投生在陆家，还没长大就要被掐被扔，即使是现在，她仍觉得无依无靠，随便什么人只要有点力量就能杀死她。

而她唯一能做的也许就是在受伤后治疗自己的伤口，在人家挨近植物且不注意的时候绊对方一下。

不痛不痒。

要是有人可以抱抱她就好了。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昨天遇到的谭姨。

虽然她昨天表现得很热切，但她早早做好了谭咏颐处理完工作就直接离去的准备，而她，也许就只是人家用来解闷的小玩意。

但要只是做个讨人喜欢的小玩意，就能学习天赋这种保命知识的话，她愿意做这个小玩意。

就去看一眼吧，也许谭咏颐还没回家，毕竟昨天她也说是明天才有空约，也许回了但会拒绝她的依靠，但万一呢？

万一这个世界真的有人愿意稍微爱她一下。

*

陆揽月将被子掀开，把东西都收拾好，又从书院一路跑过。

明明只来回走过一次，陆揽月却感觉这条路烂熟于心。

此时已是傍晚，天色暗了许多，召来遮阳的云早已散了。

陆揽月穿过昏暗的小巷，踩过泥泞的小路，终于跑到了那间小屋面前。

院子里没有灯。

她想找的人还没回家。

那就只好再等等了。

陆揽月头脑一热跑来找人，现在找不到，头脑又冷静下来，开始想是不是不应该找她。

只是相处了一天而已。

可是，来都来了。

陆揽月最后抱膝盖，缩在院门旁，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天擦黑，谭咏颐回到院子的时候就看到了她看好的未来学生缩在门边角落睡得委委屈屈的样子。

虽然早已经听暗卫说过有个孩子横冲直撞跑到她临时住所门口，但又不进去在角落睡下了，猜到了可能是昨天那个女孩，但真的看到她还是忍不住想扶额。

来都来了，睡院门口是怎么回事。

她抱起孩子，顺手扶了一下她的脉，原本只是想看看她在冰冷的门外睡了这么会儿有没有身体不适，但她诊出来个忧惧过度。

谭咏颐：……认真的吗？明明昨天看着还好好的。

医署领头人甚至怀疑了一下自己的技术，最后还是选择相信自己。

她手指在陆揽月身上轻点，柔和的力量缓慢游走在她身上，不过一小会陆揽月急促的呼吸就缓和许多。

“只是一对普通夫妻吗？还有什么消息？”把人留在房里休息，谭咏颐召来跟着陆揽月的暗卫让她汇报，自己一撩衣摆在小院中坐下了。

“这对夫妻的身份还在查，他们的入城登记的来处写的是妙音城治下的一个村庄，入城理由是来妙音城给女儿找大夫。”虽然说是暗卫，实际上她没有穿得黑漆漆的，反而十分寻常，不管是衣着还是长相，都是扔在人群里找都找不到那种朴实无华。

只看这两点，好像也没问题，但谭咏颐想到了陆揽月入城登记上的资料。

中毒失声。

会是这俩夫妻搞的鬼吗？

如果刑部那家伙在就好了，她最会推敲这些事情了。占星所那位也行，虽然时常神神道道的，但对付这些别有本事。

谭咏颐作为医署领头，向来很少管这些需要脑子的案件什么的，也没人敢犯事犯到她头上。毕竟得罪一个人事小，得罪医署的人命短。

最后谭咏颐放弃思考，让暗卫分一个继续看着那俩人，一有特别之处就赶紧来回报，自己则继续研究之前未完成的病例分析。

*

陆揽月直到月上中天才醒，醒来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生身上的外衣已经被脱去了，好让她睡得更舒适，也不知道是谭咏颐换的还是她让侍女换的。

她好像被送进了客房，谭咏颐准她留宿了。

她想到了快乐的事情，忽然露出个笑来。

此时已经是半夜了，陆揽月也没有急着回什么书院。

书院为了这个万香节连放五天假，选择回家的人也不少，她并不担心有人来找她什么的。万山他们看不到她应该也只会认为她是自己回慈育院了，问题不大。

屋内外都很安静，她也没有乱跑制造噪音的打算，只安静地坐起来看了一阵月光，又睡下了。

这一回，她睡得很香。

*

此地万向节的活动是真的多，人们也是真的热情，偶尔陆揽月去街上看的时候，还能看到几对刚说成的情侣扭扭捏捏地聊天。

更多时候，她窝在谭咏颐的身边，看她左右调配草药并偶尔处理一下送来的公务，有时还能看到谭咏颐对着公务皱眉，看着看着就敲敲脑壳，一副头疼不已的样子，似乎极其艰难才解决了公务。

但从来交代后续的人脸上看，谭咏颐这些事情完成得非常好，各方都很满意。

陆揽月有些佩服她了。

她对谭咏颐的印象从大官，变成了慈祥友善的大官，再变成了医院院长，现在变成了能破案的医院院长。

不过也是她直到谭咏颐的官职之后，陆揽月才敢肯定她图的就是自己的天赋。

果然人瞌睡了不好干正事，昨天打着打着就睡着了，今天一看，像是我当年在数学课上用英语做的物理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