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吃了几口,白蔓实在没有胃口,也没有心思,对姜沁表示歉意后,声称自己要到楼下吹风,率先离开了座位。
手里轻微摇晃着透明的液体,玻璃杯在水晶灯下色泽晶亮,流光溢彩。
姜沁抿了一口无气矿泉水,不咸不淡地点点头。
让她自己再想想也好。
白蔓起身离开。
酒杯底座和复古的法式桌布接触,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透明的杯口处忽然打下一片阴影。
姜沁似有所觉地抬头,阮绵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桌旁,脸上带着温软亲切的动人笑意,一双眼似水含情,脉脉地看着姜沁。
“坐吧。”姜沁挂起笑,手一扬。
阮绵却有些犹豫,睫毛轻颤,手指不自在地绞着旗袍侧摆的盘扣:“白小姐……她还会上来吗?我就这么坐下,会不会不太好……”
好熟悉的话术。
但具体哪里有问题,姜沁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好像……飘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茶香。
姜沁眉梢一挑:“没事,你先……”
没等她把话说完,姜沁忽然瞳孔骤缩,铅灰色的眼珠紧盯着阮绵的身后。
此时的阮绵,还没反应过来将会发生什么。
在大脑做出判断之前,姜沁的动作比一切都快,一把拽住阮绵就往自己的身前拉,然后迅速翻身压在她身上,自己后背朝上,完完整整、彻彻底底、严严密密地将阮绵护在了自己的的怀里。
下一秒,姜沁的背上的皮肤被灼烧炙烤一样的火辣辣的刺痛,大面积的浓硫酸迅速腐蚀了她的衬衫,渗入到肩颈脊背,并向四周流动蔓延。
硫酸所经之处,如拓荒开道一般,“滋滋”地在皮肤上冒着股股白烟。
姜沁精致的卷发瞬间被瀑布般倾泻而下的冷汗浸湿,眉眼因为钻心的痛楚,已经失去了控制,整个表情呈现出极为扭曲的情状,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动,糊了满脸。
“……小心。”
姜沁咬着牙,在阮绵惊诧且放大到不可置信的瞳仁中,咬牙强撑着,说出了最后的两个字,然后疲累地合上眼,栽倒在了阮绵的怀里。
“你个只知道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去死!!!你怎么不死啊!!!”
“去死啊贱女人,靠卖上位的人,有什么资格活得这么好?!”
泼硫酸的人是个上了些年级的女人,头发乱蓬蓬一团,张牙舞爪,表情凶恶,见阮绵被保护得很好没有受伤,眼珠几乎瞪出眼眶,脸上写满了不甘。
若非及时被餐厅的工作人员控制住,她甚至还想故技重施。
阮绵这时却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只觉得自己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失去了声音,只有姜沁的那句话,一直在耳边,不住地回响,振聋发聩。
模糊且依稀的视线之中,阮绵只看到那个叫林放的司机从门口狂奔进来,抱着姜沁深可见背后白骨的身体轻轻摇晃,嘴里无声地喊着什么,目眦欲裂,深如黑潭的眼中,没有一滴泪。
他打横抱起姜沁的身体,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不顾尚未彻底挥发的浓硫酸侵蚀自己的手臂,大步地走向了疾驰而来的救护车。
阮绵被好心人披上了外套,视线只知道愣愣地,跟着林放的行动移动。
她看到林放小心翼翼地把姜沁放到单价上,看到林放的指腹擦过姜沁被灼烧的伤口边缘,看到林放拉起姜沁的手,万分珍重、且无比疼惜地,在她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
如同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之后……之后的事,阮绵也不太清楚了。
过度惊吓和巨大打击之下,她同样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姜沁趴在手术台上,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朦胧,背上火辣的刺痛依旧不能唤醒她的痛觉神经,意识渐渐模糊。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和各种仪器电击的声音,都不能将她从模糊的世界中抽离出来。
在姜沁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瞬。
她看到许久不见的黑色字迹,一个一个,开始慢慢在空气中浮现。
“检测到剧情偏移度超过50%,现将对编号725人物记忆进行强制修正。修正开启中,当前修正进度1%,3%……99%,100%。”
这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景象很是诡异与匪夷所思,但她已没有力气去解读这一切。
苍白的面孔透着无力,姜沁的双眼最终缓缓合上。
与此同时,空气中的字迹扭曲变换,组成了一句新的提示:
“修正完成,现重新植入角色记忆,记忆更改完毕。”
姜沁恢复意识的时候,刚好把手机扔到办公桌上。
……
刚刚她干啥了来着?
哦,姜沁想起来了,好像刚给厉景琛打了个电话,让他对付孟菁。
再之前呢?
再之前……好像,好像参加了个宴会,教训了一个欺负阮绵的人,然后又出了一些岔子,专程上门去把人请回来。
之后好像就没什么事了。
问题是,真的吗?
好像,有很多东西、很多记忆,被刻意模糊掉了一样。
像是想让她忘记掉什么。
姜沁眯着眼睛,一手规律地敲击着桌面,视线落在办公桌前两米左右的地方,太阳透过落地窗,光斑晃动的地方。
忽明忽暗,时隐时现。
哦等会儿。
姜沁微晃的瞳孔忽然凝实。
糟了,白蔓还等着她呢!
姜沁站起身,拽着自己的包,推开办公室的门。
门被推开的时候,姜沁下意识抬头后仰,脚步也不受控制地后退两步。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面前空空如也。
姜沁心里的疑窦越来越大。
为什么她刚刚,会觉得这里应该有个人?
叫上白蔓,两人分别进了不同的电梯,姜沁下意识地摁上了关门键。
在电梯门快要合上的时候,姜沁又神经质一样地,摁下了开门键。
电梯门缓缓滑开,张岚恰好从工位上抬起头,冲着电梯内的姜沁,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姜沁木着脸合上了电梯门。
电梯顶灯很亮,明晃晃一片打下来,姜沁从头顶到全身都沐浴着充足的光线。
她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一会儿,亮度似乎,和记忆里模糊的一团阴影对不上?
一切的一切,都让姜沁觉得怪异。
电梯“叮咚”一声,门朝两侧打开。
姜沁抬头,直接对上了林放强拧着的眉和紧抿的唇线。
对上了姜沁精致的面孔,他立刻错开视线,不太自在地朝旁边挪了两步,准备踏进员工电梯。
“林放。”
听到姜沁忽然叫住他,林放刚踏进电梯的半只脚顿了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缩回,转身。
在直视到姜沁铅灰色的瞳仁时,又立刻垂下眼。
很少见他紧张成这个样子,姜沁心底觉得好笑,上前两步,揶揄道:“司机不去开车,跑什么?”
似乎是没想到姜沁竟然会这么说,林放惊诧地抬头,看向她。
姜沁歪着头,打量了一会儿林放的神色,觉得他面色不比往常,苍白中微微泛着青色。
“没休息好吗?那还是算了,我让蔓蔓开车……”
“无妨。只是这几天胃口不佳。姜总要去哪里。”林放迅速打断了姜沁的话,非常自觉地揽过了活儿。
林放很快把车开到了公司门口,白蔓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周旋了一会儿,最终讪讪地摸了摸鼻尖,自觉地钻进了车后座。
姜沁从善如流地矮身,坐进了副驾驶。
伸手拉扯安全带的同时,姜沁下意识伸脚去探,却发现座位底下空空如也。
“哎?鞋呢?”
林放挂挡的手指一顿,眼里柔和的温度稍稍落了几分,但依旧笑道:“抱歉姜总,我带回家清洗了,明天就摆上。”
姜沁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放下了车窗。
温热的风拂过姜沁的脸庞,明明该觉得燥热,姜沁却只觉得寒从心起。
总觉得这一趟,前途未卜,来者不善。
车子停到了郊外,姜沁推开门下车,周遭带给她的熟悉感,让她莫名有些疑惑。
明明自己以前从未见过这里的白墙厚瓦,好端端的,她也不会去收集和监狱相关的资料。
但就是莫名地熟悉。
就好像,不久之前,自己刚来过这里一样。
姜沁靠着车窗站在原地,林放同样从驾驶座下来,站到了她身旁。
一言不发。
姜沁偏头看向他,铅灰色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明明天天能够见面,姜沁却感觉,好像有很久很久,没有好好看过林放的样子了。
比起印象中在顾家庄园时的样子,他的头发长了不少,脸颊也消瘦了许多。
小麦色的肌肤因为长期在室内活动,也变白了些许。
“家里最近烦心事很多吗?”姜沁把没有信号的手机塞回包里,主动提出了话题。
“家里只有我一个。”
“……抱歉。”
随意挑起的话题,没想到却踩了人的痛脚,姜沁在心里暗骂自己的同时,讪讪地闭上了嘴。
“没事。我父亲是一名警察,很小的时候,因为……特殊任务牺牲了。母亲把我带大,某次被父亲一直追捕的犯.罪.分子捉去做人质,最后也……”
姜沁抱着手,静静地看着他:“所以你没有继承父亲的职业?”
显然没有意识到姜沁会这么问,林放低低的声音突然停下,面色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继续道:“曾经我是想过报考警校的,但我母亲说,太危险了。”
姜沁点点头,没做任何评价,视线重新转回了高高白墙中央的入口处。
这回答真真假假无从考证,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林放肯定保留了自己的秘密。
但既然他不说,姜沁也不会去深挖。
尊重就好。
宝蓝色的衬衫被风鼓起又垂下,姜沁抱着手,无聊地数着墙面上的砖块。
本以为会等很久,没想到姜沁才数了不到三分之一,白蔓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门口,整张脸可怜巴巴地皱成一团,眼眶通红。
看到姜沁的瞬间,白蔓整个人扑了上来,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喷涌而出,说话断断续续带着哭腔:“他……呜,他不要我了……呜,他让我找别人……姜总呜呜……”
姜·被迫成为情感大师·沁:……
看,他们和好了!(叉腰)
第40章 程序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