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吗？”

“君霓？”

何江泽立刻把电话挂断。

代驾透过后视镜投来视线，何江泽坐回原位，五味杂陈又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路灯一下一下罩过车内，下一秒手机又开始振动，他装没反应，旁边的向君霓终于悠悠转醒。

她先要去翻包，却看见落在外面的手机，想了一下，也没说话，接起电话，同时眼睛也在观察他。

“喂？嗯。我还在回酒店的路上，应该快到了。不用担心的，等会儿我到了告诉你。你到京市啦？嗯，知道了。刚刚？”她停顿一下，“可能是不小心按到了吧。”

何江泽抿着唇不说话，她也已经看明白了。

“药？退烧药吗？”向君霓垂眸，“不知道呀，你有没有再好好找找。”

她有意无意问了一句：“这两天很忙吗？”

周恪一如既往给出个保守的答案：“还好。”

“嗯。烧退了吗？”

“低烧，没什么事了。”

“那你晚上早点休息呀，我等会儿到了给你发信息。”

周恪沉默片刻，欲言又止，最后只说道：“好，注意安全。”

电话挂断，向君霓闭目养神，身子斜向一边。

何江泽先开口问：“你老公？”

有点累。

“你不知道吗？”她回。

“你俩素质太高了，都这么客气，差点没听出来。”

“比不过你偷接别人电话的。”

“……”

他其实原本有心想说对不起，但一时心高气傲又有点气急败坏，尤其还当着面，一点说不出口。

偏偏向君霓没放过他，继续说：“怎么样，这次满意了吗？”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要替我隐瞒？”

她睁开眼，满眼疑惑看他：“？所以呢？你是想看我们两个吵一架来承担你犯的错吗？”

双方对峙，有理的占上风。何江泽撇回头，一言不发。

然后就是一路沉默无言开到酒店门口，直到代驾司机开口问：“是这里吗？”

“是，您靠边停就好。”

向君霓收拾东西准备下车，想了想临走前还是停下来对他说：“车费我就不付了，当你和我道歉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不过今天还是谢谢你，那就这样吧，再见。”

她关上车门，与此同时周恪合上电脑。

趴在床上的同事王一鸣转过身：“准备睡了？”

“冲个澡就睡。”

“成。”他翻个身继续躺着玩手机，翘着二郎腿：“我刚用的顶喷花洒啊，你看着点。”

“好。”

花洒打开，水雾飘浮。

周恪沉下心来想了很多。

他能察觉到向君霓的变化。

他可以看透她的那些小心思，或者说她不善于隐藏。喜欢吃的不喜欢吃的，兴奋平静与难过，想要拥抱与亲昵的瞬间，他都看得明白，所以她对他的喜欢与否，他也知道。

之前给个架子她就能顺杆往上爬，满嘴跑火车但也确实是在和他拉近距离，可现在不一样，明显感觉到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形式意义上的带过，说白了就是比以前的敷衍还要不走心。

那天他太着急了，他想。

以为她的关心代表着某种转机，他确实从那之中感受到了她不同于之前的真实情绪。他说那番话，是在试探她，想要从她那里获得一份确定。

现在看，到底是他误判，给人吓着了，大有越跑越远的趋势，头都不带回的。

他从浴室出来，王一鸣还没睡，抬一下眼皮：“刚才你那手机一直响。”朝周恪床上抬抬下巴，语气有点酸，“那呢。老婆查岗啊？”

王一鸣大龄未婚，这是他一直过不去的坎儿。他自认自己绝对在好男人之列，幽默风趣有责任心，勤俭持家会疼人，学历工作都体面，不出轨不抽烟，黄赌毒不沾，长相说不上帅，但也不算丑的，这可不纯纯优秀老公人选。

真要说点什么，无非就是，家庭条件些许一般，但这算什么问题，他爹妈没工资，他能挣不就行了？还有就是这身高吧，确实有点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他变不了，但就不能有个看重心灵美的姑娘认识一下吗？

尤其是看网上，那些个肥头大耳的都有美女相伴，他愤世嫉俗了，也没少在朋友圈公然发表“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真情言论。

他对周恪这人没什么意见，他认为男人就该像他王一鸣这样，周恪在这点上就做得很好。

最起码周恪结婚前他真把他当兄弟看。

周恪笑笑：“不是吧，她应该睡了。”

睡没睡的，他随口胡诌，反正得让对方心里平衡。心里倒是想着，君霓怎么突然打电话了？

王一鸣哼哼两声：“弟妹这么信任你啊。”

拿到手机一看，一条新消息，君霓发：我到酒店了，早点睡，晚安。

两通未接来电，卓瑶打的。

……

他倒希望是信任，分明是懒得关心。

叹了口气，回她微信，向君霓自然是没理的。

王一鸣的关心倒是真切了点：“怎么还叹上气了呢？吵架啦？”

他不置可否，随口搪塞：“柴米油盐呗。”

“唉，这也是，你俩现在这还没孩子呢，以后有了那更是吵闹不断……”

周恪没心思听，又给卓瑶回了条短信：有什么事？

卓瑶也没回。

他皱了皱眉头，清楚她在玩什么把戏。不管是不是正事，这消息都要到明天早上才会回。

也没办法因为这个就说什么，但确实有点疲于应付。

“欸，学校里来明星了？”王一鸣说。

“什么？”

“这谁呀，没见过。你看看？昨天找咱俩要推荐信那小姑娘发的朋友圈。”

周恪不是很感兴趣，也就顺着王一鸣举起的手机看了一眼，可这一下却把他愣住。

实验楼窗边，向君霓正半侧着身打着电话。拍得很模糊，但能看出是她。时间是昨天晚上，配文是：好像遇到真的了。/惊恐/惊恐

周恪接过手机，一张张翻看，他确信无疑，照片上这件衣服他也见过。

划出图片，看见王一鸣评论了一句：这是谁啊？同一时间，下面弹出了一条回复：哈哈，是我磕的一对cp里面的女生，叫向君霓，是个摄影师。

王一鸣狐疑地从他手里抽回手机：“你认识？”他自己又看了看，也看见那条回复，“我磕的一对cp？说的什么东西。”

周恪是懂的，以前卓瑶对他科普过这些名词。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来了没有告诉他？她是过来找他？还是有别的什么事？以及所谓的cp，他想到了之前接向君霓时在楼下听到的风言风语。

他在聊天框打字：君霓，昨天你来我们学校了？

想了想又删掉，思索这样会不会把她逼太紧。

王一鸣还在一边碎碎念：“摄影师？现在摄影师都能这么出名了？这些学生，我去搜搜是什么摄影师。”

周恪沉默，换到搜索引擎输入向君霓三个字，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耳熟的名字。

——何江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