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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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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一块空旷的坪地上分成几个部分,一边是灶台,一边是大圆桌和塑料凳,另一边远一点的地方,搭了个棚子,里面台子上摆着花圈、祭品,燃着香烛,有人跪坐在前面干嚎。

音响里放着哀乐,数人来来回回地忙碌,有的还披着白色麻布。

安媞本就没参加过葬礼,更没见识过农村丧葬的习俗。眼见到处贴着的“奠”字,她被惊骇到不敢往前走。

周竟说:“你们可以先到附近转一转,晚点才会开席。”

安媞问道:“你要留下来帮忙?”

“嗯。”

有人扬声叫他:“周竟!你终于来了!快过来搭把手!”

周竟没空,安媞只好牵着枳实去其他地方闲逛。

这个地方叫丰谷村,大抵取得“五谷丰登”之意,但山青水美,农作物确实生长得茁壮。

不远处的小溪里,有人裤腿高高撸起来,腰边挂一只竹篓,弯腰摸着什么。

安媞喊道:“老乡,你在捉什么啊?”

“老乡”这个称呼还是向刘露霏学的,她声音脆,甜,像一口咬下去会爆汁的水蜜桃。

听见这声,溪中央的那人抬起头。

居然是前几日见过的贺雁鸣。

“好巧,你怎么在这儿?”

“我和人来玩,他在那边水库钓鱼。”

贺雁鸣想伸手给她指位置,一下子没站稳,差点滑倒。

“欸,你要不要先上来,感觉水流还挺急的。”

贺雁鸣揣着竹篓,慢慢地走到岸上,拍了拍脚底的泥沙,趿起拖鞋。

安媞已经踩着草地走过来,离近了,“哗哗”的水流声愈发的大。

旁边长着几棵大树,树冠如云,遮下一片浓荫,溪边的风带着水汽,热气也削弱不少。

她蹲下身子,用手拨着溪水。很凉,很清,日光斜斜地照下来,映出水底的岩石和藓类植物。

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可以看到小尾的鱼游过。

贺雁鸣抖了抖竹篓,说:“他们说石头底下有很多螃蟹,但是摸了半天,也只摸到这么几只。”

安媞往里面去,一只只小河蟹挤在一处,墨青色,个头不大,顶多三根手指大小。

“这么小,都没肉吧,怎么吃?”

“油炸或者爆炒,都很香。”他颇为殷勤地说,“你要不拿回去吃?”

安媞摆摆手,直说:“不了,我懒得拎。”

“没事,待会儿我也要回村子,我可以帮你送过去。”

她习惯异性围着她打转,主动送上门的,她也不会假意推脱,一般直接收下。

冯颖说她这样容易招人嫉恨,她满无所谓:“我长得这么漂亮,又有钱,什么都不做也会有人看不惯。”

然而,事实上是,因为感情、学业她都不争不抢,躺得太平,针对拉踩她也不会得到什么成就感,她大学算是过得平稳。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对于这些方面的感知力也颇为迟钝。

譬如说,她此时此刻就意识不到,才只见到第二面的贺雁鸣的积极和热情,实则带着某种明确的目的性。

旁边的枳实不声不响地脱了鞋,挽起裤腿,探出脚丫子,跃跃欲试的样子。

贺雁鸣瞥见了,连忙叫住她:“小心里面有水蛇!”

被这么猝不及防一吓,“噗通”一声,枳实整个人扑到水里面。

她慌张不已,扑棱着,“唔唔,唔,救,救命啊。”

安媞幸灾乐祸,一边笑,一边去捞她,“这才多深啊,还喊救命。”

贺雁鸣看见她的笑容,心里如这溪水,在石头击打出一朵朵水花。

他低头捻了片衣角擦拭镜片,以掩盖表情变化。

枳实从头到脚湿透了,头发还在不停地滴水。

安媞犹带笑意,“枳实,你说,你是不是跟我犯冲?跟我在一块总出各种状况。”

枳实咳嗽着,断断续续地说:“周竟说是因为我太调皮了。”

“还挺有自知之明。”她拧了一把水,“怎么办,这里可没有衣服给你换,周竟车上有毛巾吗?”

贺雁鸣说:“我那儿有件备用的T恤,天气热,湿的很快就干了,先将就穿一下吧。”

安媞看他一眼,“那谢谢你了贺老师。”

贺雁鸣匆匆离开,不到一会儿赶回来,把衣服递给她。

安媞先撑开T恤,罩在枳实身上,再帮她脱掉里面的衣裤,从领口扯出来。

成年男性的衣服对七岁的枳实来说显然太大了,安媞从头上摘下几个发卡,别住领口,不让衣服滑脱。

她打量了下,就这样得了。

枳实行动并不因而受限,跑到一旁去追着蝴蝶玩儿。

安媞干脆坐在溪边的岩石上,把双脚泡在溪水中,“这里面真的有蛇吗?”

“可能。”他也不确定,“我以为你不怕。”

“怕啊,但是好热。”她倏地掏出一根什么,“唰唰”挥舞两下,“所以我刚刚捡了根树枝防身。”

贺雁鸣笑了笑,问:“你们跟周竟一起来的?”

“你认识他?”

好像白问了,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他不认识周竟才难。

贺雁鸣在她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周竟人挺好的,但是很多人说,他不适合当对象。”

显然,他是为了就着这个共同话题和她继续攀谈,而安媞成功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哦?怎么说?”

“他不是带着一个孩子吗?他母亲也要靠他赡养。真正的上有老下有小。说好听点,叫有责任心;难听点,就是负担重。”

安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

贺雁鸣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她莫名:“怎么了?”

“我以为你会帮他说话。”

“我干吗要帮?”她一下一下地撩着水,“像他这种古板,没情趣的男人,找不到活该。”

贺雁鸣抿了下唇,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些:“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他从未如此直白大胆地追求过女生,矛盾的是,既怕对方察觉,又怕对方浑然不知。

“嗯……”

安媞眼睛向右上方,望着天空,沉吟片刻,然后说:“不知道。”

她说:“感觉遇到的所有男生都有我无法接受的缺陷,一旦发现,就会迅速下头。”

“可是世界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人。”

“那就不喜欢呗,没有爱情又不会饿死。”

贺雁鸣语塞。

杨露霏说得对,她出生优渥,养成这么散漫随心的性子,不是一般人能“拿”得住的。

太紧,会伤害她;太松,则会放她溜走。

然而这样稀世的珍宝摆在面前,任何人都会试图再争取争取的吧。

贺雁鸣向周遭张望一番,说:“那边好像有个小卖部,你想吃雪糕吗?”

“会有卖吗?”

“应该有,我去看看,等我一会儿。”

待离溪边有一段距离,猜安媞听不到声音了,贺雁鸣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对方一接通,他立马说:“兄弟,帮个忙。”

周枳实玩累了,跑回来,趴在安媞背上,下巴搁在她肩上,身子又软又小,说:“安媞姐姐,那个贺老师是不是喜欢你啊?”

安媞好笑,“你懂什么喜不喜欢的?”

“他一直跟你说话,还盯着你看,”她有理有据,“我觉得他就是喜欢你。”

安媞不以为然:“挺正常的,漂亮的人谁都想多看几眼。”

枳实哈哈大笑,“安媞姐姐,你好自恋啊!”

“这叫自信。”

两个人嘻嘻哈哈了一会儿,贺雁鸣拿着一袋雪糕和矿泉水回来。

贺雁鸣略有些忐忑,“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就多买了几种。”

她们各挑了个甜筒,安媞说:“谢谢。”

按照好友的支招,现在他该提出下一次见面,以便有进一步的了解和发展。

最近的电影院在县城里,来回不方便,他踌躇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你喜欢看电影吗?暑假档好像有几部不错的,你想去看吗?”

他为了使之变得合理,找了个借口:“之前我约露霏,她总说没空,我也找不到其他人一块儿去。”

安媞小口抿着冰激凌,含糊地说:“可以啊。”

她答应得太爽快,贺雁鸣预料不及,以至于不敢置信,“真的吗?”

“嗯,明天我正好有空。”

贺雁鸣的动作略显急切,生怕她反悔似的,“那我现在订票。”

“麻烦你多订一张,她的。”她指指枳实,“我给你转钱。”

贺雁鸣又是一怔,这下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安媞问:“不方便吗?枳实很听话,不会吵的。”

“没有没有,”他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奈,贺雁鸣还是订了三张票。

他出师未捷,接下来的路走得有些颓然,甚至有止步不前的意思。

他没能得到什么有用信息,诸如她的口味,业余爱好。

夏季衣服料子薄,放在阳光下暴晒,午饭前就干得差不多了。

枳实换回去,将贺雁鸣的叠好还给他,礼貌说:“谢谢贺老师。”

安媞牵起她,说:“贺老师,我们先走了。”

“好的,明天见。”

贺雁鸣笑得略带勉强,对她们挥了挥手。

安媞路痴一个,还得靠枳实带路,才回到原先的地方。

这会儿,人已经坐得满满当当,人声喧嚷。

热闹得跟安媞想象的葬礼完全不一样。

忽地,有只手拍了下她的肩膀。

“你们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我暂时没空顾及你们。”周竟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想走的话,你可以提前带枳实回去。”

她一看,是车钥匙。

“诶,周竟,我不会……”

开车啊。

他已经走了。

和其他亲戚一样,周竟也披着白麻,但或许不是近亲,故而没穿孝衣。

他身材挺拔,在人群中十分夺目。不少人和他打招呼、寒暄,他行云流水地切换为方言,与之交流。

安媞倒是有驾照,然而她太久没开,早就荒废了,怕是连挂挡都不会了。

她心说,他心也挺大,不怕她把他的车开进沟里么。

“诶哟,这不是小枳实嘛?怎么不叫我?”

随便寻了空位坐下,一位大娘揉了揉枳实的脑袋,亲亲热热地叫着。

枳实茫然地,求助地看向安媞,显然不知如何称呼对方。

顺着她的视线,大娘也注意到了安媞,“这是?”她福至心灵,“周竟交女朋友啦?这么年轻漂亮哟。”

言下之意是,周竟老牛吃嫩草了。

“我不……”

大娘自顾自八卦起来:“你多大了?啧啧,周竟这小子,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怎么一怎么?”

旁边人做完形填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对对对。”

“周竟?是哪个?”

“周骏家二儿子呀,在宜江开公司那个,有名的嘞。”

“周竟哦?他单了这么多年,终于交女朋友啦?”

不断有人“闻风而动”。

“妹子,你不会还在上学吧。”

安媞完全应接不暇,只来得及澄清一句:“没有,我已经毕业了。”

一开始搭讪的大娘向某个方向招手道:“周竟,你过来一下噻。”

周竟先看到的是安媞窘迫为难的模样,便暂时搁下手头的事,大跨步迈过去,“二嬢,怎么了?”

“你怎么也不跟我们介绍一下?也太不把我们当亲戚了。”

介绍什么?

安媞跟他隔了一段距离,低头给他发消息:他们以为我是你女朋友,你快解释,我受不了了。

她们的威力不亚于一串又一串的鞭炮,不给人缓口气的功夫,接二连三地噼里啪啦炸着。

关键是,她们说的很多话,她听不太懂。

岂料,他手机没带在身上,接收不到她的求救。

周竟说:“安媞吗?她是我之前老板的女儿,这段时间……”

话没说完,他又被人急急忙忙拖走了。

表姑子女少,来的客人多,他们招呼不及,将周竟这个临时工“物尽其用”。

安媞彻底失守沦陷了。

就算她否认她和周竟是情侣关系,她坐在七大姑八大姨中间,也会成为焦点。

她干脆认下来,一通胡说八道:“我跟周竟在祁州认识的,他对我很好呢,结婚啊?他说想先把公司做大,过几年再说。”

枳实目瞪口呆。

于是,周竟不在场的这半个多小时里,他的人设已然转变为“大龄事业心强处于热恋期男青年”。

菜陆陆续续上齐,他们得到想要的答案,终于转移了话题。

农村的丧事饭是请厨师来家里现做,他们在吃,那边临时搭建的厨房也在忙。

席上的菜品用不锈钢碗盛装,都是大鱼大肉,并不精致,但味道不差。

安媞口干舌燥,喝了一大口水。

枳实小声说:“安媞姐姐,你骗人,撒谎是不好的习惯。”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揭穿我?”

“万一你们以后真的结婚了呢?”

安媞:“?”

她万分郑重:“没有这个万一。”

欣赏男色归欣赏男色,跟他结婚过日子?怎么可能。

婚后,安境泽:真香

第15章 第十五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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