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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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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从池塘边回去,安媞又被咬了一身包,痒得不行。

照她说,所有所谓浪漫的背后,说不定都是狼狈。

她这两天累极,上床一倒头就睡死过去。

一大清早,她被一阵说话声扰醒。

安媞艰难地掀开眼皮,夏天五点就天亮了,看天光分不清是几点。

床边架了台小风扇,应是新买的,新得与这栋比她年龄还大的老房子格格不入。

扇叶静静地转着,她翻了个身,床“嘎吱”响了两声,没管,继续睡。

再次醒来,外面日头已经很高了。

她一身汗涔涔的,水分蒸发后,盐分、杂质留在皮肤表面,很黏。

不舒服,可也没法。

安媞喜欢裸睡,但这环境下必然不合适,身上穿了白T、短裤,睡前把内衣从里面扯出来,轻松简便。

她趿着拖鞋往外走,哈欠打到一半,骤然停了。

怎么这么多人?

乡下房子只要有人在,大门都是敞着的,方便走家串户。

这不,今天就来了几个。

除了村支书,一个在村委会打过照面的男人,还有一个面生的年轻女生,看着和她年龄相仿。

她没打扮,素颜,穿的深色T恤,戴着一对白色防晒冰袖,在和周竟面对面地说话。

安媞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昨天才见完一个相亲对象,又来啊?还冠冕堂皇地说不喜欢年轻女孩。

啧啧,男人,一个赛一个的口是心非。

周书记先看到她,打招呼说:“小安啊,刚起床?都快吃晌饭咯。”

宜江把午饭叫晌饭,中午叫晌午。一开始安媞听到,还以为是“赏饭”。

在家或者在校没课的日子,她经常日夜颠倒,一睡睡到下午。

她原本毫无羞愧心的,被陌生的长辈一说,“嗯”得也没那么有底气了。

“你们年轻人这坏习惯不行哦,我女儿也是,天天熬夜,说也说不听的。”

“周书记,您有女儿啊?”

“对啊,她比你大几岁,在网上搞什么直播,到现在还没结婚,说是忙得没空。”

安媞天生不爱奉承,非要反着说:“有自己的事业,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也挺好的,不一定非要结婚啊。”

周书记立即横眉竖眼,“那怎么行,我是党员,当初计划生育,我跟我爱人就只要了她一个孩子,等我们百年之后,谁照顾她?”

安媞还要再说,不经意地,和周竟的视线对上。

他轻蹙了下眉,示意她不要与之争辩。

她嘴皮子动了动,到底住口了。

徐丽芬拿了一沓文件材料从房间出来,他们说的方言,大概是什么改造、申请之类的。

安媞听不明白,胃里空落落的,去厨房找有没有能吃的。

“锅里。”

是周竟的声音。

她揭开锅盖,白馒头。

好吧,该习惯没有麦当当,没有罗森、711糊弄早餐的生活了。

他从冰箱里取出一大碗凉拌菜,往小碟子上夹了些,给她用来就着吃。

她说:“你不都开公司了嘛,干吗不把重新盖栋房子,吃点好的?”

“农村宅基地归集体所有,要推倒重建,得向村里申请危房改造,我妈不想离开村子,就暂时住这儿了。周书记他们过来,就是说这事儿。”

答完前一个问题,再是后半句:“我妈肠胃不好,习惯早上吃清淡点的,也没功夫给你另做一份。”

徐丽芬胃病不轻,很多东西不能吃,一些凉性食物吃多了,胃要不舒服一天。

另还有糖尿病,含淀粉含糖的也要少吃。

她发现周竟讲话就像写文章,工整,非常具有层次、逻辑,不带有个人主观情绪。

跟高中写的议论文一样乏味无趣。

若叫她打分的话……七十八吧。扣的分是因为语言不够优美,太干巴了。

“那个女生呢?”

“村里的大学生村官,刘露霏,她大你一届,刚毕业就进村委了。”

“点我呢?”刚刚被念叨过,她立即敏感多疑地怀疑他话里有话,“不就是不想上班、结婚嘛,又不是什么滔天大罪,人各有志,我摆烂不会危害世界和平,工作也不会推动社会发展。”

“不要给我乱扣帽子。”

“你敢说你刚刚没阻止我?”

“移风易俗需要时间,他们年纪大了,接受新思想的过程很难很慢,你改变不了他们固执的想法,他们也不会强加不到你头上。”

安媞觑着他表情,突然心领神会,“噗”地笑出声来,比划了下,“看来你头顶的‘固执的想法’不轻啊。”

毕竟她于周家村而言是客人,而他是土生土长的周家村人。

“这样的话,它们会不会压着压着,就钻进你自己的脑袋里了?”

她想象了一下,“说不定,你就是下一个‘周书记’。”

周竟没回答。

人是环境塑造出来的产物,长年累月地在同一个地方待久了,难免被周围同化。

就像他不愿意相亲、结婚,迫于重重压力,不得不应下;就像在都市打扮得再光鲜亮丽的人,到了这里,也要归于朴实。

所谓入乡随俗,离乡太久的游子回乡,也要重新适应当地的风俗。

不过,他没有在周家村待一辈子的打算。

暂时应付过去就行。

至于其中缘由,则没必要跟她解释。反正最多再过几个月,她就要回祁州了,届时他们也不会再有交集。

材料搞完,徐丽芬留他们吃顿便饭,周书记刚好将安媞介绍给刘露霏。

刘露霏祖籍在宜江,但很小的时候就举家搬去玉屏县城了。当时临近毕业,没拿到offer,正好看到有招考,就考来宜江了。

刘露霏说:“你现在一看就是大城市里来的,不过我当初也是,到现在,他们都说我越来越像宜江人了。”

安媞惊恐万分,她不会也变得土里土气吧?

刘露霏掀开冰袖,“你看,天天往村里跑,脸和胳膊都不是一个色系了。”

安媞更惊恐了。

她最怕晒,夏天非必要不出门,实在不行,也要全副武装。

要说她和当地人最大区别是什么,那就是皮肤。

她白得跟切开的茭白芯似的,肤质养得水水嫩嫩,脸上一个痘印、闭口都没有,天生是体毛少的体质,腋下干干净净。

加上不做家务,不爱运动,手上没茧子,小腿、胳膊没有肌肉,仅有的线条是瘦出来的。

不算千金,倒称得上一句大小姐。

周书记说:“在基层工作是这样的嘛,我们村条件还算不错的,有山有水,风景漂亮,交通也不闭塞。”

矮子里拔高个是吧。

安媞讪笑两声。

另一个男人是村大队长,叫周国祥。面相看着不老,但头发间夹杂不少银丝。

她目光在上面多停留了两秒,他捋了一把,说:“其实我跟周竟同年的,遗传的少白头,十几岁就被人叫叔了。”

安媞心直口快:“没事,也挺好,村里不是老人家多嘛,直接染一头白的,走群众路线。”

周国祥愣了下,大笑起来,“你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

这是她来宜江的第三天,每天午后、傍晚,村广播准时响起,宣传最新政策,防诈信息等等。

她觉得她快腌入味了。

今天中午吃得挺丰盛,有鱼和龙虾,说是别人送来的。估计是她听到说话声那会儿。

这里的作息跟都市完全不一样,依然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传统生活方式。

无论人还是家禽,都是早睡早起,晚上基本十点钟左右就入睡了。

生活节奏也慢得多,农闲时,坐在院子门口,就着瓜子花生聊天,打发掉一下午时间。

徐丽芬还拿出五月酿的果酒。

杨梅在密封罐中发酵一个月以上的时间,酸甜香气得到催发,愈发醇厚怡人。

枳实也想喝,周竟自是不让,只拿筷子尖沾了点儿,喂她尝尝。

她咂巴咂巴嘴,品不出什么味来。

周国祥颇为感慨,说:“小枳实都这么大了,周烈走的那年,她才刚到我大腿高。”

周书记暗暗撞了一下他的大腿。

怎么那么没眼力见,这么多人的时候提周烈。

周国祥忙改口:“我是想说,周竟你一个人把她养得这么好,真挺不容易的。”

龙虾放了辣椒、花椒、紫苏叶等爆炒,满满一大盆,周竟夹了几只,剥着壳,说:“她不用我怎么操心,而且她平时都是我祁州的朋友带着。”

“我也要。”安媞把碗递过去,“谢谢周叔叔。”

抢在他出声前,先把话头堵回去:“她这么小,你居然放心让别人带吗?”

枳实说:“周竟每周五下午都来接我的。”

安媞算了算,从祁州到宜江,即使走高速,来回最快也要接近四个小时,若是碰到堵车、恶劣天气等情况,则需要更久。

这么尽心尽力养已故兄长的孩子,说起来是一句“挺不容易”,只有当事人知道要投入多少时间、精力。

同样是弟弟,她跟安彦甚至算不上熟。

安彦尚未到上学的年纪,但郑青丹对教育儿子这件事格外上心,带着非要把他培养成人中之龙的决心和毅力,送他上各种兴趣培训班,周六早上学琴,下午学英语,晚上还要学篮球,周日也不闲着,行程排得比安正廷还满。

更反衬出毕业赋闲在家的安媞像扶不上墙的烂泥。

血脉的相连,并没有让安媞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生出太多的亲近感,虽说就在本地上大学,但四年来,她顶多一月回家一次,和他的相处时间还不如和食堂阿姨来得多。

不过郑青丹是个会来事儿的女人,她教安彦要尊敬姐姐,看到姐姐要打招呼。

综合长相、性格、智商,较之安媞,安彦更像安正廷。

所以她更不喜欢他了。

她想,纵使未来有一天,她病入膏肓,无依无靠,也绝不会求助安彦。

不是冤家不聚头,那她估计上辈子和郑青丹母子俩是冤家,这辈子才被迫在同一屋檐下“欢聚一堂”。

饭毕,周书记说:“待会小安跟我们到村里转转吧?熟悉熟悉。估计周竟之前也没空带你。”

安媞应好。

去收拾东西时,她恨不得喷完半瓶防晒喷雾,墨镜、遮阳帽、防晒衣齐齐上阵,这才跟刘露霏他们出门。

午后一丝风也无,紫外线强烈到一定程度,阳光照在人身上,带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安媞一身装扮颇为招摇,偶尔路过村民家门口,引得他们纷纷投来新奇的打量。

有只黑色大蚂蚁从脚边窜过,她吓了一跳,贴近队伍里唯一的女生刘露霏。

安媞时刻注意脚下,拖慢步速,不知不觉和周书记他们拉开距离。

她随口问:“你月薪多少啊?”

刘露霏性格开朗外向,笑着说:“很少的,各种补贴加工资,估计还没你一件衣服贵。”

她又说:“不过住镇上消费也低,不怎么花钱。”

说到这个,快递是能进村,但村里网购的人少,住宅分布零散,没有送货上门的服务。而驿站离周竟家挺远,物流也慢,买新衣服很不方便。

刘露霏说:“你可以把地址填周竟哥公司,叫他帮你捎回来。”

“算了,我爸把我卡停了。”安媞装作不经意地问起,“话说,你知道枳实爸爸妈妈的事吗?”

刘露霏疑惑于他们的关系:“你不是叫周竟叔叔吗?你不知道?”

“他跟我爸认识,我和他不熟。”

刘露霏压低声:“我听周书记说过一嘴,他们压根没结婚,女方刚生下她就跑路了,枳实爸爸是自杀,周竟哥就辞掉工作,回宜江创业。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村里人都知道。不过你别向周竟哥打听太多,他们家挺忌讳提这个的。”

听完,安媞怔了一下,呆滞地往前走,踩到一个石块,险些崴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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