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十拿九稳
那日从永泰当铺搜来了一车的账册带回王府。
任遥遥请来了宓羽帮忙查账。
不差钱的商人手里多的是这方面的能人。
任遥遥当然不好意思请人白白帮忙，提出要付银两给他。
宓羽拒绝了。
他摇着他那把不离手的扇子笑：“你现在可是我重要的生意伙伴。咱们日进斗金的首饰铺可都指着你呢，保护你的安全也算是我的责任。不查清楚这些事情怎么保护你的安全。”
“再说了，这些账册要不是你我可接触不到。这里面能查出来的信息，本身可能就价值千金。怎么能再收你的钱呢！”
这话确实是真。
永泰当铺和高官贵人来往密切。
从这些账册里面若能探寻出贵人的喜好、或更甚者探寻出贵人之间的来往交际，都可以运作一二，得利无穷。
不过任遥遥知道宓羽其实是不屑于这种手段的。
所以任遥遥心里还是挺感动的。
他们一起合伙做生意，相处得也投机，她觉得他们也算是半个朋友了。
她刚刚有点儿感动，宓羽在一边感叹上了。
“说起来也是幸亏我接了这个委托，把你救出来了。这么说来，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吧？”
你那是救我吗？
你不是接了单吗？
任遥遥反驳：“你指的救是把我像货物一样在江上运输吗？”
宓羽竟然很好意思的点头。“不然呢？难道比起当货物，你更喜欢当尸体？”
任遥遥：“……”
任遥遥不甘示弱：“若不是你经商不靠谱，连个茶馆都开不好，哪里需要到处想邪门歪道去□□别人？”
经商不挣钱，搞得自己还得出去到处接单。
宓羽：“……”
被戳到痛处，这回轮到宓羽无语了。
不过说到茶馆，宓羽道：“茶馆我已经按照你建议的方向在想改进的策略了。我最近请人在试菜，以后在茶馆也可用正餐。”
说起来正事，任遥遥也不和他斗嘴了。
她点点头：“我只是和你分享一些我四处听来的小技巧。真正怎么运用肯定是你想的周全得多。”
她最近正把前世自己在网课商学院上学到的内容，按照课程大纲成体系地和他分享着。
宓羽是有商业实操经验的商人，有时候听到什么如醍醐灌顶。
理解得倒是比自己这个纸上谈兵的深刻的多。
毕竟任遥遥在现代死去的时候也只是个18岁的小姑娘。
因为身体不好经常卧病在床，所以爱上了大量的阅读和学习。
宓羽邀请她：“这回你找我来的时候，我就想说呢。我请的人最近试出一道金齑鲈鱼脍，我看可比那醉霄阁的生鱼脍好多了。你也来帮我尝尝。”
这活儿她喜欢！
择日不如撞日。
正好快要到用午食的时间了。
任遥遥与郡主打了个招呼，说不和她一起用午饭了，然后和宓羽出了王府，往茶馆走去。
******
茶馆里确实有了不少变化。
宓羽引着任遥遥到了一个新辟出来的单间。
宓羽不愧是世家子弟出身，把环境布置得尤为清雅。
单间四周围着上半部微微镂空的漆木浮雕屏风，既能遮挡四周的视线，也不显得憋闷。
里面燃着味道清淡的果香，轻烟袅袅。
他还引了活水，从屋里面潺潺流过。
水道蜿蜒曲折，里面高低错落有致地摆放了鹅卵石，泉水流过，时不时会碰撞出“叮咚叮咚”的空灵声音。
只等了一会儿，茶馆的小厮就捧着瓷碟上菜了。
除了金齑鲈鱼脍，还上了一份汤浸牛肉，一份海错，还有几个小食和几碟点心。
任遥遥尝了尝鱼，味道确实不错。
二人吃着饭，宓羽又和她说起一事。
“那日咱们不是看到谢将军知道了你的尸体不见了吗？”
他说的是他们蹲墙头那天的事。
任遥遥点点头。
“他不知道的时候也就罢了。那日他知道了以后就开始着手查这件事。” 宓羽有点儿郁闷的样子，“他快查到我这里了。”
任瑶瑶表情复杂地看他。
宓羽竟然精确地理解到了她的表情。
他不服气的反驳：“这怎么能怪我弱！你看看是谁在查我！那可是谢羡啊，谁能在他手下撑几个回合。”
行叭。
不过这可就有点儿难办了。
宓羽观察了下她的表情：“你还是不准备和他相认吗？之前听传言都说是谢羡杀了你，我也曾误会过。”
“不过我们现在都知道了不是他下的命令。他找你找的还挺着急的，你真不和他相认？”
任遥遥叹了口气：“不认不认。”
认不了一点儿。
她也不是纪瑶啊。
宓羽奇道：“难道你能一直不认他。你可想好了？”
“不认。想好了。”
任遥遥看他：“再说了，你接的委托不是要把我藏起来的？你难道希望我去认他？”
宓羽摇了摇头，道：“我自然是不希望的。不过确认了你的态度，我就好行事了。”
任遥遥有点儿惊喜：“你有办法对付他？”
宓羽挺得意的样子：“那是自然。你等着看我的实力吧。我可不是只会坐以待毙之人。”
任遥遥看着他笃定的样子：“你有把握吗？”
宓羽点头一笑，折扇“唰”地一声展开，肯定到：“十拿九稳。”
******
任遥遥万万没想到。
宓羽的“十拿九稳”，竟然是真去找了一具尸体。
这日任遥遥和宓羽带人在王府里查账，和往常一样。
那天聊起过谢羡后，她问过宓羽想的什么办法。
宓羽总是得意地一笑，让她等着看就好，一定一劳永逸。
所以这日听到屋子外面的杂乱的声音时，任遥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疾步走出屋子，看到了院中的安宁郡主。
她住在安宁郡主的院子里。
每天都要和郡主打上数次照面。
今天整个院子中都有些骚乱。
安宁郡主好像是哭过了，眼眶还红着。
她刚刚匆匆地梳妆好，带着人行色匆匆地正要出门。
任遥遥看见郡主这个样子，连忙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郡主和她这些时日早已熟稔，直接和她说了。
“原来阿瑶的尸体并没有在京城。昨日谢羡找到了她的尸身。他竟然不跟我说，我才知道这个消息！”
她说着话，又哽咽了。
“阿瑶的尸身怎会从京城到了这里。她是不是逃过了京城的杀招，到这里来找我们的。可是她还是被杀了。都怪我们没有保护好她！”
任遥遥听到这话，简直目瞪口呆。
她瞬间想起了宓羽说的“一劳永逸”的方法。
她猛地回头，看向宓羽。
果然看见他蛮得意地冲她挑挑眉毛。
他，竟然，真的，直接找了一具尸体给谢羡？！
安宁郡主哭的眼睛通红，也没有减慢手里的动作。
她草草地收拾了些东西，带着人匆匆出了门。
任遥遥不太放心她，也跟了出去。
宓羽也缀在后头，一起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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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遥遥和宓羽跟着安宁郡主来到城北一处院子。
这里是为“纪瑶”临时布置的灵堂。
任遥遥打量了一下布置的十分周全的灵堂，转头问身边的宓羽：“这都是你布置的？”
宓羽夸张的睁大了双眼：“怎么可能。找一具合适的尸体花了我不少银子了，哪里有成本布置这些。”
他示意任遥遥往里面看。
他轻叹了一声，“这都是谢将军布置的。”
这个院子也是谢羡向琢州官员借来的。
只一夜的功夫，不知他是怎么布置的。一眼望去，满眼的白绸连绵。
灵堂里面，白布灯笼，白布幢幡，一应而足。
院中垂挂下来的白绸上绣着祥云暗纹，厚实的木棺后面燃着三支香，青烟飘散。
宓羽进来以后就一直在叹气。
他示意任遥遥看灵堂的布置：“那边一大片垂着的全都是云锦缎，棺木是金丝楠木的厚棺，那边点着的是棋楠香。”
他“哎”了一声。
“谢将军是不准备过了。他怕不是把家底都砸在这儿了吧。”
任遥遥很难说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她刚穿来的时候，只以为原主是谢羡杀的。
谢羡在她心中的形象就是为了权势不择手段之人。
后来发现不是。
而现在，她恍然意识到，谢羡对原主恐怕不只是有些感情。
谢羡是对纪瑶情根深种。
可是纪瑶已经不在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自己。
她深吸了一口气。
看向灵堂中央。
谢羡正站在那里。
他全身从头到脚都是素白，一根白色的发带挽起长发，一袭白袍下面几乎空空荡荡。
被发带挽起的头发竟然有一片片的斑白。
只不过是几日没见。
他鬓角竟然有了白发。
眼前的人看起来疲惫地似乎下一秒就要瘫倒在地上，但是他却只是静静地站在棺材前面。
不知道他这一晚上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现在看起来比棺材里的尸体也不遑多让。
想来这一晚上，他必是一次次崩溃又把自己强行拼凑起来，燃烧着仅存的生命力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为了让心爱的人可以体面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