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万家灭灯，林英之和闻清语镇上狂跑，翻墙跃河，爬树过人。
身后是乌泱泱一帮拿着短棍之人，身着粗布，面戴黑巾。
穿过小桥，拐入小巷，前头已经有人埋伏。
换道，路过一扇朱红色大门，是户人家，两步翻墙而进，二人互相蹲靠在墙角。
闻清语喘了口气，低声对着林英之无奈道：“英之，你得罪的人也太多了吧。”
林英之耳朵贴在墙上听了下外面的声音，低声道：“这些人是涟运帮的，他们的棍子我见过。”
闻清语恍然大悟。
他们破了沙苗村，也知道了村子和涟运帮的关系，而涟运帮的人，应该也从村子那得知了他二人的事。
他们离开显安之后为了避人耳目，都是走的小地方，但是他们没注意，越是小的地方消息流通越快。
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们甚至还不知道这里有涟运帮的人，就已经被他们这些人摸到落脚的客栈。
他们买通了掌柜，想要趁夜偷袭，但是在动手时被林英之二人翻窗而跑。
“官府没查到他们吗？”闻清语自问。
“不知道。看起来没有。”
此时外面有数十个脚步声经过，仔细听还有小声说话。
悉悉索索，隔着墙听不清。
对方人数众多，虽然看起来功夫不济，但是他们不想起正面冲突。
一来人一多便会没完没了，二来，他们也不想因为涟运帮耽误正事。
墙外一直有脚步声，来来回回，在他们这片墙后寻找。
“这味儿......”外头的人用力嗅了嗅，迟疑不定。
贴着墙听外头，林英之眼皮一跳，低头一看，腰带上的金色镂空小球里，还有颗香丸。
外头的人鼻子真好。
“翻进去看看。”
十几人围在一起，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搭起人梯，准备冒头......
忽地一拳冲向面门，冒头的青年即刻后翻倒地，捂着鼻子唉声打滚。
“哎呦我的鼻子......”
那人下意识喊了一声，在寂静的夜晚尤为响亮，不仅吸引了涟运帮其他人，还惹得看门的狗大声吠了起来。
林英之和闻清语一左一右翻出，听到这声惊呼，心中明白要吸引来人了。
无奈叹了口气，只得奔走。
上了石桥，桥下汇聚了几十个手持短棍的蒙脸之人，两人转身后退，却见来路也聚集了几十人。
两人被堵在桥上，背靠背面对两边涟运帮的人。
“领头人是哪位？可否来谈谈？”闻清语试探性问了一句。
也就是这时，反噬之症突发，让他猝不及防。
眼前忽然有阵眩晕，他微微向后靠在林英之背上。
感受背上的重量，同时背上还传来一股闷热，她讶异偏头，“真会挑时候。”
闻清语无奈叹息。
“没什么好谈的！就是你们毁了村子！”一人指着他们横眉怒言，“帮里面不少兄弟都是村子出来的，现在村子被封了，我们有家都回不去！”
“就是这个白头发的女的杀了大当家！我们要替村子报仇！替大当家的报仇！”有人举起棍子。
“对！报仇！”随后几人同样举起了棍子，鼓舞他人。
背上的温度在升高，林英之站直了用力撑着身后之人，“你还行吗？”
她明显感觉到背后之人的呼吸声很重，仿若吸不上气。
“还行......还能坚持......”
她拔刀，刀身泛出月色，对着来人沉声道：“想死，就来。”
刀鸣声回响，举着棍子的人还是举着棍子，他们看着身旁之人，身旁之人又看向身旁之人，用眼神给对方鼓舞。
“诸位......你们做的事也是恶事，官府迟早会查到你们，况且，你们也不是要杀人的模样，何必......何必还要来惹这一出？”闻清语的声音有些发虚。
“谁说的！杀人就要偿命！我们今天来就是要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兄弟们对不对！”
“对！杀了！”
“对对！”前后几个声音附和着。
“兄弟们一起上！”
“一起上，他们肯定对付不来！”
“上！”
带头叫嚣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等对方先动，底下的脚步堪堪移动，作势要一齐上，却又立马收了脚。
竟然无人第一个动手。
目光在这些人身上扫过，又心虚又理直气壮。
林英之看明白了，这些人就是在虚张声势，叫嚣着要来报仇，但是一个个却只是动嘴上功夫，不敢上前来。
“不想动手就走，想动手就别废话。”
刀身微微转向换成刀背，这些人没有杀心，那她也没必要在这里夺人性命，给点教训就够了。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善良极了。
一个趔趄，一人被推了出来。
那人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推出来，慌张地转头想找出推自己的人，却被身后几人又推了几下。
“你。”她用刀指了指那人，“来。”
那人慌了一瞬，定了下神，鼓起勇气高举起棍子上桥。
“啊啊——”
然后被一脚踹下去，翻滚下石桥落入河中。
许是这人滚下去的样子太窝囊，点燃了桥下不知名的燃意，这些人竟然都举起棍子冲上桥。
但桥窄，一次挤不了太多人，便出现了两边桥下的人排队上桥打架的场景。
林英之用刀背左打一下，右打一下，打飞他们的短棍，抬起数脚踢在最前面几人的胸膛，将他们踢倒下桥，同时稳住身形，撑住闻清语。
他呼吸起伏很大，体表发烫，整个人像是严重发热。
闻清语这面，剑未出鞘，剑身挡住头顶短棍，手指一动，剑在手掌转动格飞短棍，左右一撞，四人落河。
不断有人被打下河，更为滑稽的是，有人竟然装作被打入河。
这不是在排队打架，而是排队落河。
林英之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她不想陪着他们演这种戏码。
又一排人被踹翻，带倒了身后几人，又一排人爬起来继续去被踹，几乎半数的人都下过了一次河。
“这......这还打吗......打不过啊......”几个人在桥下看见这个情形，低着头偷偷交换意见。
“我也不知道啊！不是说要报仇来的吗？”
“我可没说要报仇的，是你说的！”
“怎么是我说的！不是大家说的吗！”
说小话的几人互相推诿，心中都萌生了退意。
“怕什么！跟老子一起上！”一个已经掉过河的又气势冲冲排队去挨打。
“哎哎哎！可以了可以了！”一人拉住湿漉漉又要排队的那人，“这仇让别的分部去报吧，咱试过了，打不过也不是办法呐。”
“是啊是啊，我们撤吧，跟别的分部说一声，咱们是人手不够，才报不了仇的。”
“有道理有道理......”
榴烟在手中转过两圈，林英之挑眉看着这些人，像是约定好一般，说着什么这仇他们记下了，来日再报云云，湿着衣服匆匆离去。
来的时候倒是气势汹汹的，走的时候倒是像个笑话。
她摇摇头收起刀。
微微弯腰，让闻清语靠得稳一点，她偏过去问：“你没事吧？”
闻清语一手垂在身侧，一手搭在额上，呼吸沉重，“头沉得很，喉咙里像是堵住了，喘不上气......我眼前已经发黑了......”
“上一次发作是何时？”
“大约两个月......在我们离开沙苗村后......”
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林英之转身支起他的双臂将人背起。
脚步瞬间沉重，他身躯又长，让她一下弯了腰。
身体一下腾起，“这......这也太没面子了......我让你背......”他有些难为情，想要下来自己走。
“我背你更快，你别把自己闷死就行。”
热气就在耳上，打得有些痒，“幸好是发热，你要是冻成冰碴子，我就不会背你了。”
深夜露重，刀剑随着脚步相碰，发出零星叮当响，在静夜中显得尤为尖锐。
闻清语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头搭在肩上，手垂在她身前，呼吸均匀，气息潮热悠长，发丝刺得她后颈很不舒服。
提了下背上之人，他的头压到了自己的耳朵。
从窗户跳进客栈，房间里还是离去时候的模样，她刚刚想到要是客栈老板收走了他们的行李，她还得去收拾他一顿。
小心将人放在床上，抓起被子......又放下被子，想了想还是别盖了。
每次发作，他们总会虚弱异常。
她上一次发作，头疼欲裂，耳鸣声盖过了一切声音，待到疼痛过去才发现，手掌被指甲抓出了血痕，额头不知道撞到了哪里，鼓起一个包。
摸不准他们两人发作的频率，但能确定的是，这是由反噬造成的。
探了下闻清语的鼻息，温热的气息绕在指上，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灼热了。
视线上移，忽然发现他鼻梁左侧有颗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