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鸡还没起宋尘月就起了,披星戴月第一时间进城。
城门口正遇见熟人,魏凌一边打哈欠一边给宋尘月狠狠的竖着大拇指:“你可真行!”
“大人,过奖,彼此彼此。”两个人假模假样在城门口恭维了起来。
“你们书院办比赛的事,我略有耳闻呀。”
“那到时候记得来给我投上一签。”
“你擅长画画呀,你们书院分琴棋书画,看来你是想选画。”
“是的,也就画画我还有些底子,儿时家中变故,去了几年学堂就再没去过,后面一直在家中和祖母学画。”
“好,等着明日给你投签了。”
着急赶到书院后,宋尘月抓紧时间磨墨,要在夫子来之前画完,时间属实有点赶。
但没想到,有人亦来得早,又是钟博言。
他是特意来早找宋尘月的,远远便说道:“你知道书院里现在都在风言风语吗?”
“是说我和王夫子吧。”宋尘月并不抬头,沾了些墨忙着落笔。
钟博言一边走近一边有些急了:“你都知道了?那你怎么都不着急!”
“随他们说去吧,不是说我闲话,便会说别人闲话,她们是闲不住的。”
“怎么能随他们说去,名声对一个女子来说,多么重要!”
“你又不是女子,你怎么知道。”宋尘月看他如此着急,笑着说道。
“我当然知道!我是为了你好!我父亲母亲就十分看重,若是传开了去……”
“怎么又提到你父亲母亲了,传开了去当如何?”
“传开了去,以后你还怎么嫁进我们钟家……”他憋红了脸说道。
宋尘月终于舍得放下了笔,她一脸莫名地看着钟博言然后说道:“嫁进你家?我?”
“突然和你说这个有些唐突了,我对你是真心的,这几个月以来,相信你也感受到了。再过两年,我们都再大一些,我就会向你家提亲。”
宋尘月无奈轻轻摇了摇头,心想:原来他也知道才认识几个月,这种话是如何说得出口的。还真心,若这就是真心,真心也太不值钱了。看来要赶紧攒多些钱,请他去酒楼,给他买些东西,把欠的早饭还了。
见宋尘月没回他话,他只当她是害羞,于是继续说道:“还有书院里这些传来传去的胡话,我看要尽早断绝,不如把我和你的事向大家挑明吧。”
“我和你有什么事?”
“就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啊。大家知道以后,就不会理会你和王夫子那无稽之谈了。”
“我看你是误会了,一定要这么说的话,我和夫子之间,也不必澄清。因为我对你的喜欢,就像对夫子的喜欢。你是个对我很好的同窗,总给我带早饭,我喜欢。夫子对学生很好,总是倾囊相授,教大家知识,我也喜欢。”
钟博言愣了一会儿,但他把宋尘月这套说辞,还是当成了她羞于承认的无力解释。
宋尘月发问:“你刚说的,女子名声重要,用你和我去解释,就不坏我名声了吗?”
她继续说:“由此可见,并不是什么为了我好,你只考虑了你自己,你只是担心你未来的夫人的名声,而不是我。”
“我不是……”钟博言第一次知道原来她嘴这样的厉害,他明显说不过。
“你知道怎么样是真的为了我好吗?去你的位置上坐下,不要再来打扰我作画,我没多少时间了。”
钟博言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把食盒放下走了。
宋尘月瞥见食盒,心里有些内疚,是不是自己把话说太过了,他是个好人,而且对她挺好的。
但是,和他结亲?不可能。作为朋友,他还可以,作为另一半,毫无吸引她的地方,反而还有一些绝对不能忍受的缺点,例如:过于自信了些。
果然流言传得最快,今日同讲堂的一些人时不时的就看她一眼。有些打扰到宋尘月上课了,毕竟看向夫子的路上,以往都是黑黑的后脑勺,现在时不时的晃着一些白白的脸。
宋尘月看得很开。
时间连人命为代价的冤屈都能洗淡,这点闲话又算得了什么,过上几日他们就要忙别的了。
如果不小心对上了眼神,宋尘月会回以微笑,再看到同窗们慌乱地把头转了回去。
很快就在这样尴尬氛围里再次到了散学时刻。
宋尘月等莲衣找来,把画给莲衣看了,复在桌子上平整放好,才收拾书箱。
出了讲堂门便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着,有个女声:“没有证据的事,就在这里瞎传,你们的爱好还真是低级。造口业,会下拔舌地狱。”
宋尘月看着这飒爽小姐,朝她抛个媚眼说道:“谢谢你,下次有空请你吃饭。”然后便和莲衣拉手离开了。
留这小姐一脸困惑:“她谁啊?”
旁边的人再小声回她:“她就是那个宋尘月啊。”
书院里充斥满了她的名字。
第二日书院门口,宋尘月开始自己向大家介绍自己。她指着自己,一个一个的拉着同窗们问:“谁把我宋尘月的画拿走了?”
人人都在摆手。
宋尘月再问了门番,昨晚他们看着学生们都走干净了才关的门。只能是今早有人拿了,琴棋书画的人都有各自的院,没其他院人朝他们新学生的讲堂去过。
“这么说来,你们是最有可能的人啊,不会就是你们吧?”
毕竟第一天来书院就和他们结下了世仇,他们显然没料到宋尘月连样子都不做直接发问。
“怎么可能,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学生,怎么会是这种人。”
“你们就是这种人。”
对方无法反驳。
“真的不是你们吗?”
“真不是。”他们已经尽量让自己语气诚恳,表情真诚。
“行,暂且信了你们。”
那么大一幅画,也不可能凭空消失,既然断定了是在讲堂出的事,那更好找了。她尽量不刻意的从后走到前,去看每张桌子下,还有同窗们身后有没有画的身影。
可惜都一无所获。
难道是在书箱里?
这怎么去翻大家的书箱呢?
到夫子来时,大家的画都要在书院外挂好,到散学时统计签数。
现画一幅是不可能了,宋尘月已经打算放弃。
也怪自己根本不上心。
有这个比赛大家都很兴奋,莲衣不参加都很兴奋,她已经想好了尘月拿第一后请客她要点什么菜了。
于是今日一早二人就碰面了,却没有来书院,而是在外面面馆一边吃面,一边畅想拿奖以后要如何如何。要是没有这一遭,直接就来书院了,还是来得及再画一幅的。
对,莲衣呢。她们一起到书院发现画不见了以后,莲衣说帮她找,人便不见了。
王夫子来到教室,让准备好参赛的人举手,尘月低着头。
王夫子皱着眉问道:“宋尘月,你不参赛吗?”
“夫子,我的画昨天放在桌上,今早来找不见了。”
王夫子暗急,她的那幅绿荷,被他拿去放在了家中,真是不赶巧!
“书院里竟还有这样的事发生!你多的一幅画也没有了?”
宋尘月正要答没有。
“有有有,尘月有画要交!”卫莲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举着画,气喘吁吁。
她冲进来朝着大家打开画随后说道:“这是尘月画的。”
是她那日画的夕雾。
从书院到花间堂有□□里路,从她消失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她必须一直在路上跑,来回快二十里都不停歇,才有可能从夕雾那里拿回这幅画,且在这个时候送到。
这么冷的日子了,莲衣却满头大汗,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滑过脸颊滑入衣襟,衣领一圈都打湿了。
如果换成是尘月自己,想到了夕雾这幅画,但要这样跑来跑去的拼命,都可能会退却。
她为自己都可能做不到的事。
莲衣却为她做到了。
宋尘月红了眼眶,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人对自己这么好。有友如此,我复何求。
王夫子知道这是哪幅画,纵使会有争议,此刻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他从莲衣手中接过画,和其他画抱在一起,出门去了。
宋尘月还在震撼于莲衣的所作所为,莲衣就挥手朝自己琴院去了。
中午的吃午饭时间,书院外热闹非凡,尘月和莲衣当然也没心思吃饭。
“我有些紧张,不太敢出去看。”
“看啊看啊,你肯定是第一,不要紧张!”
头回见书院外如此热闹,仿若集市一般,好在这本来就是一条石板路大道,平日供车马行走,才能容得下如此多人。
好些是书院学生的家人,人越聚越多,也就吸引了好些走过路过的人,后面更多人是特意赶来凑热闹。
宋尘月看自己的画前,果真是许多签子,画前站了最多的人。
但一幅幅看来签子却不是最多的。
木筒里签子最多的那幅画画的是秋。黄叶红叶交错还有小溪流水。
不断的有人拿了签子然后径直朝这画走来,投入木筒内,其他的画连看都不看一眼。
这就很奇怪,他们像是事先就认识这幅画一般。
“把人当傻子吧,这分明是雇来的人。”莲衣也注意到了。
“这个没办法的,既然是拿出来公开让大家投签了,其他人的亲朋好友投的那些签怎么说呢。”
“这完全不尊重其他同窗。”
“没事,这才半天,他的签也没比我的多多少,且看看他家到底请得动多少人吧。”
散学时,书院外已是堵得水泄不通。
书院的夫子们都上前去帮忙数签子了,一摞摞的数到最后,只有宋尘月的还在数着。
莲衣开心得直摇她的手,魏凌也在人群里,笑着踮起脚和她们挥手打招呼。
“胜者是:宋尘月。”院长颁布了最后的结果。围观的人们纷纷鼓起掌来。
“她不是!她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