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又没真的买给你。甜言蜜语怎么这么好用的。”卫莲衣也回抱了她。
“宋尘月，我突然想起来个事，一直想问你。”魏凌见她们浓情蜜意，开始转移话题，调转氛围。
“上次我在城门那抓着个贼，你也看到了。他是真帮你找回过钱袋啊？”
“他从我家拿走，然后替我保管，我去他家敲门找回的。没他帮忙，确实没法找回，因为钱袋就在家放着呢。”
“哈哈哈哈哈。”魏凌笑了起来：“这么个找回法啊，那我记下了，你有空和我一起去衙门按个手印，让他在牢里多吃些日子的苦头。”
日后只要是更休日，四人都会聚在一起。
再有人戏弄春杪时，一个扫腿抓手臂背摔就解决了。学堂终于成了她静心学习的地方。
从只有尘月终日来往于城内城外，现在带上了春杪也时不时如此。
她没有再留宿过城内，也就没有再见过夕雾。
莲衣提议她还是在城内租个屋子。但现在住的地方已经付了一年租子，且搬进京城离春杪学堂就远了，还是算了。
“明年再说吧。”她这样回着卫莲衣。“我昨夜竟梦到了夕雾，于是我今天在课上……”
下午是一堂画画课，夫子让大家随意发挥。于是她在画下了夕雾，墨晕染开来似雾一般包裹着一张女人的脸。
近看就像胡乱搅了毛笔在纸上，远看才能看出这么一张脸，宋尘月思来想去，还是用笔尖沾了红墨，在女人额间点了花钿。
现今只有风月场里的人这样描妆，这下都知道她画的女人是何人了。
夫子路过她身旁时，停了许久，伸手过来把她的画抽出，翻了个面。
“重新画副别的交给我。”
宋尘月把今天下午的事说予莲衣，手里还卷着那副被夫子翻过来的画。
莲衣接过画来，打开后赞道：“你画得太美了。”
整副画用蓝色，紫色和那一点红色的墨描完，色彩搭配得极舒服。
“天呀太好看了。“莲衣赞不绝口。
宋尘月心里暖暖的，她握上莲衣的手：“那你帮我把这画转交给夕雾可以吗？”
“好啊！她看到一定很高兴。”
只是一幅画而已。人生好像就是如此，直至多年以后再往回看，才知道是哪个节点的哪个选择，推动人生向上迈了一步。
画在当天晚上，就递到了夕雾房外。
爱慕她者众多，什么画，什么诗，她没有收到上千，也收了九百。许多只是收了，连打都没有打开过。
伺候她的丫鬟接过了画，照旧就要收到书房里去。
“谁送来的？”
“乐房的琴师。”
“哦？”夕雾放下了手里的书，朝丫鬟勾勾手：“拿来我看看。”
丫鬟双手递了过去，只见夕雾接过画，抬着那如冰雕般的手，慢慢展开了画卷，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过了良久，才开口说话：“替我把这幅画挂起来吧。”
“您想挂在哪呢？”
她环视了房间一圈，最后把眼神放在了那副湖景上，那是故乡的湖，她去珍宝楼买下的名画。
京城什么都好，什么都有，而故乡只有这片湖，她却还是挂念那里。
“把这幅收起来吧。”
自她来到花间堂就看见这幅画一直在这里，现在要换下了。她把墙上的取下收好，新的这幅忍不住一边挂一边看了起来，到底有何稀罕之处？
她吓了一跳。
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夕雾的脸，没有像其他许多人一样细细的画好每一分毫，真的只是几笔。
“画很美是吧？”夕雾开口问道。
“是的，美的像是晚霞一般，不知是哪位名家的画？”
“是个书院读书的小女孩，我想她很快就会名动天下。” 夕雾边说边露出了微笑。
拿走宋尘月画的那位王姓夫子，没去吃晚饭，还捏着宋尘月画的绿荷，来回看着。
他是亲眼见她画的，见她沾了墨，压笔或卷或推出荷叶的叶面，再提笔用叉出来的须勾勒出荷叶的经脉纹理。由左及右，左深右淡，正像是从侧面逆着光看荷叶的样子。
她并没有刻意勾了个圆，只是这样状似散漫的一圈，却正是荷叶应有的姿态。
这是他教了这么多日画的基本功，第一次让他们随意发挥一次，没想到，没想到他们书院新学生里，还有这等天才。
他夫人走了进来，再次催他吃饭。
“还在看呢！”
“画得太好了，从未有见过此等天赋的学生。”
“是好看啊，看你拿什么教人家！”
想到这里夫子长长叹了口气。
“想我作画二十年，天分这东西，真是半分求不来。”
夫子跟着夫人出了书房的门，朝着餐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不行，我得给她找个好老师。若是我有这般画才，被我这种夫子来教，我会气死。”
夫人给他布上碗筷，随后叹气说道：“可惜是个女孩。”
“女孩怎么了！我倒是男的，有用吗？”
“哎呀，我也是感叹这等画才，若是男孩，当有更大作为。”
“也是。”
与此同时，宋尘月与春杪已经吃过了晚饭，两人凑在油灯前在温书，丝毫不知明天将会发生什么。
外面的风呼呼的，屋子里暖暖的，她们都享受着此刻。
第二日一早，夫子就拿画找到了书院院长，向他展示了这画如何如何的好，宋尘月这个学生如何如何的难得，院长被他吵得有些头痛，抬手制止。
“停停停，这画好我已经知道了，说来说去就这么几句，找我你到底想干嘛？好画分享？”
“这学生我教不了。”
“什么意思？德性太差？你是告状来了，欲抑先扬？”
“不是不是，是我技艺不精，让我教她，是在害她。”
“你倒是坦诚。”
“我知道您认识闻奇。”
院长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夫子反应极快，拿着画避开了。
院长左看右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了才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偷进我房间了？”
“您别问了。我想要您把这学生的画交给闻奇，若他眼睛还没瞎，一定会收到他门下。”
“据我所知，闻奇可不收学生啊，他自己都还跟孩子似的呢，只长年纪了。”
“他不收我再找别人，找他是看得起他。”
“狂妄！”院长一脸狡猾的开始思考起来，好一会儿开口道：“书院里这么多学生，若我单单把你推荐这个学生的画交予名家，别的学生该有怨言了。”
“咱们让会画画的学生都画上一幅，放在院子里，给走过路过的咱们书院的，包括咱们学生啊，都发上根签，喜欢哪幅的就投在哪幅画前的木筒里，如何？”
“我看你不是要公平，你是想弄出大动静，让周围的人都把学生送你书院里来。奸商。”
“你还想要工钱的话就这么定了。”
于是学生们中很快就传开了。书院里要办画画比赛了，头筹有惊喜，只是惊喜是什么，还无人得知。
课上夫子也验证了这一消息。
“就定在后日。”王夫子说这话时，盯着宋尘月。
他在内心感叹：为了这醋，包了顿饺子。
宋尘月隐约能感受到夫子对她寄予厚望，就是不知学校里准备了什么赠予头筹，笔墨纸砚？
头回碰上这种事，最兴奋的还是画院的学生们。
“哎呀，这还用想吗，最后赢的肯定是章耀。”
周围人附和道：“是啊是啊。”
叫章耀的那个少年并未反驳，得意的扬起嘴角，对第一势在必得的样子。
中午其他学生都在饭堂时，章耀偷偷摸摸去了夫子们休息的地方。
他父亲与画院其中一个邓夫子相交颇深，常有礼物往来，他这番前来就是想打听，这比赛的内情。
听了整件事大概的来龙去脉以后，嫉妒与不甘塞满了章耀脑子。
“这王夫子仗着和院长关系好，随意的攀交，哪有这样的事？还好院长理智。什么画好，我看都是借口，这女学生我有印象，面容姣好，我看王夫子是从她那拿了不少好处，想要整个书院替他‘爱徒’做垫脚石呢。”
“居然是闻奇。也就是说拿到第一，就能做闻奇徒弟吗？”
“说是只是把画给闻奇看看，但我看就是做徒弟的意思。”
章耀握紧了拳头，满脸丑恶妒色。
不出意料，到了散学时，传出了满‘院’风雨。十几岁的女学生和三十多岁的夫子，传出这风言风语的人，甚至都不用往后加什么故事，听到的人便会自己展开联想，这也是作恶者最恶毒之处。
有胆大活泼的直接来到了宋尘月在的讲堂外大声问道：“谁是宋尘月啊？”
不等有人回应，一群人嘻嘻哈哈的跑开。
宋尘月根本不需要往深了想，就知道这些人是不怀好意。
同窗们自然是知道她就是宋尘月，纷纷回过头来看她。她已收拾好书箱，站起来直接就拎着准备走了。
钟博言快步跟上了她，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请来告诉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有事的事自然是和莲衣一起走两步聊聊天，最近天越来越冷了，琴院风大，坐不得了。
“有人在散播谣言啊，说你能来书院都是因为王夫子。你知道的，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说法。”
“无须理会。”
“你这不屑一顾的样子，真是颇有魅力。画我已帮你转交给夕雾了，什么时候能画一张我送我。”
“家中桌子太小，有些施展不开，明日我早点来书院给你画，如何？”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啊，这太麻烦你了吧，要不算了还是。”
“真的假的，那我不画了。”
“不行不行，我和你假客气呢，你别不画啊。”
“那行，我正好不知道画什么拿去比赛呢，画了你挂外面，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
“咦，这个手有点酸啊。”宋尘月开始装腔作势。
“我来我来，我给你捏捏。”
两个人就这样打闹着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