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是不是不怎么参与到女生们的聊天当中。”

“谁让她们聊的话题那么无聊，电视剧的结局啦，明星绯闻啦，对于已经知道答案的人，太没意思了。”

“你该不会忍不住剧透吧。”

冬当时僵住的动作，明显被吓到。

“怎么可能，告诉她们喜欢的男明星塌房后悲惨的境地，一定会被撕碎。”

我的回答令冬当时颇为满意的点头，甚至有些沾沾自喜，该不会他认为这其中有他的一份功劳。这个笨蛋。

~

我又梦到他了，这一晚已经第三次了。

我们应该是绝交了吧，毕竟我说了那样的话。

可梦中的他，记忆中的他，无不是在笑着看向我。

不讨厌他的话，就不得不讨厌自己。

嗯，我讨厌他。

讨厌冬当时。

时钟转动的声音，在凌晨4:00显得格外清晰，持续一小时后，天蒙蒙亮，窗外有微光照射进来。

心情愉快是保障肤质的关键。看着镜子中脸上暴起的痘痘，绵绵的恨意翻涌。

那个夺走春晓的女人到底是谁，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怎么样？我仍没做好开口询问的准备。

……今天已经是第7天了。眼看假期结束了，阿秋还是没有回复我的任何一条消息。每天都有发200~300字的小作文，哪怕是谈恋爱闹别扭也该有个回信吧。

要不是看到阿秋每日更新读书笔记，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想不开。

但是话说回来，依照阿秋的性格，自行了断前大概会杀掉春晓泄愤吧。她就是因为情感上过分执着才找不到合适的男孩。本想借着我找到男朋友的事，顺势劝劝她，这下好了，彻底没戏。

被冷落的滋味并不好受，不过依据多年相处的经验，跟阿秋迟早会和好，我并不担忧。

至于冬当时，他的脸浮现在脑海中，就会令胸口感到阵痛，都怪那家伙，我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

一切都是他的错。要是没被推下河，不认识春晓，也不会跟阿秋产生矛盾。没错，都怪冬当时。

没责任，没担当，气量小，臭脾气，坏男人。

假期又没有合理的见到他，要等到开学才能把事情解释清楚。……好在明天就开学了。

咦？！

拼命摇头，把刚刚到想法摔出脑外。凭什么我要对他解释，一个男人面对少女的求助，面无表情的说‘我不在乎’，还东拉西扯的讲大道理，活该没有女朋友。

回到房间，我不知不觉陷入梦中。

……

“果果，我发现你总是熬夜，早上起不来啊。”

小姨推开门缝，探出脑袋。

已经十点了吗？我猛的从床上蹦起来，穿上拖鞋，冲进洗手间洗漱。

言栩哥已经坐在客厅，淡定喝着泡好的红茶。

拧开水龙头时，门外传来小姨的咆哮。

“你泡茶，只泡一杯？”

“我够了。”

“废话，本姑娘当然知道你一杯够了，我的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生活不能自理吗？”

“拜托你搞清楚状况，你坐在我家，喝着我家的红茶，哪有客人喝茶，没有主人份的事。”

“你也清楚这是你家，哪有主人不给客人泡茶，反而要求客人来服务的。”

两个人又吵起来了。

万幸这几天大多数时候他们两个都陪我在家练琴，转移我焦躁的心情。

“呸。”

“伊执你也太肮脏了，这杯茶里融进你的口水还怎么喝啊。”

“哎呀呀，我以为你更喜欢呢。”

“我又不是你，变态。”

言栩哥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委屈。

“给你喝吧。”

从洗手间出来，小姨正美滋滋的捧着茶杯，一旁的言栩哥生着闷气。

小姨的行动轨迹像极了初中生，喜欢对方，为了吸引注意力而故意欺负。只是性别搞反了吧。另外我没敢提示她在跟言栩间接接吻的事实。

出于礼貌换下睡衣，穿上外出的衣物。一切准备妥当，拿出小提琴。

“咱们开始吧。”

每当我开始演奏，一切外界的因素全部会消失不见。

原本理应如此才对。

我不擅长人际交往，也不擅长读懂他人的心思，更加不擅长讨好谁。

幸好从幼儿园到小学毕业，阿秋一直陪在我身边。初中因为爸爸工作调动，搬去北方的大都市，三年的时间里并没有感情深厚的朋友，高一上半学年结束，得知要回来，我忍不住高兴的手舞足蹈。天真的认为可以和阿秋在同一所学校念书，可惜入学测试没能达标。转到四十中，想着又完蛋了，意外的遇到冬当时。他总能轻而易举的拉近彼此间的距离，仿佛有一种魔力。

所以我很幸运。总能遇到愿意陪在我身边的人。

但，原来幸运这件事终归有限度。难道因为我从未来回到现在的缘故，积累在我身上的好运已经用尽了吗？

“这一段演奏的很好，可以休息一下了。”

回过神时，言栩哥的夸赞声一并传来。凭借着肌肉记忆，乐谱上的曲目已经演奏完成。

我还有音乐。

上一次，父母离异、春晓出轨、阿秋忙于事业、冬当时不在身边，失去一切的我，还有音乐会陪在身边。

是吧？我以目光问向手中的小提琴，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握紧的琴弓。这次不要再抛弃我了，好不好。

“按照现在的状态，只要延续到省级比赛，前两名肯定没有问题。”

“那还不是因为我给打下了好基础。”

“喂，这个时候，应该夸奖我教徒有方吧。”

“首先是我们果果天资卓绝，其次是我这个小姨基础打得牢固，最后嘛，勉强你教的马马虎虎。”

“你会教人？别开玩笑了，咱们大学的时候，班上同学课余做家教，您可是其中业内臭名昭著的混子老师，严重连累我们应聘。对方家长听说是咱们那届的学生，纷纷表示不需要。”

“他们孩子太笨，根本教不明白……”

两个人又吵起来了。眼看占据绝对优势的言栩哥在小姨的胡搅蛮缠下逐渐败下阵，言栩哥陷入沉默，忍受小姨滔滔不绝的埋怨。

“……话说，你现在很闲吗？这周天天过来盯着上课，你就那么想见到我？还是说对我不放心？”

“当然不放心，我们家果果也出落成大姑娘了，你们孤男寡女相处，谁知道你有没有歪心思。”

言栩哥捂着胸口保证到。

“比起妹妹，我更喜欢姐姐。所以大可放心，绝对不会对小孩子出手。”

“原来你是姐控，所以你不接受我的原因是因为我年纪小！”

“咱俩同年同届，你生日不过小我三个月而已。不存在小不小的说法吧。”

小姨已经再也听不进去其他话，捂着耳朵蜷缩在我的床上。

言栩哥见状若无其事的走向厨房，过了一会捧着剥好的柚子回来。闻到柚子清香味的小姨瞬间起身，怯生生的盯着柚子看。

“吃吗？”

……

“哼，即使你讨好本姑娘，也不会轻易得到原谅。”

小姨咽下最后一口柚子，拍拍手说着。眼睛转向我手中未吃完的柚子。

言栩哥无奈的摊手叹气。

“伊执做个成年人，别和孩子抢吃的。”

“我……我才没有，又不是你。”

小姨矢口否认，将头撇向墙角。

唉，小姨这个活宝什么时候才能拿下小姨夫呢？

“咦，果果这件衣服哪来的？”

小姨拿起挂在墙角的衣服寻问。那是昨天大姐姐的衣服。

“前几天出去玩，别人借给我的，拿回来一直挂在那里。”

“借？这件外套价值快5位数了，谁这么大方？你男朋友吗？他要保养你啊。”

“伊执注意你的发言，果果是你的外甥女，对孩子说包养太差劲了。”

面对言栩哥的批评小姨罕见的闭上嘴，低头认错。

那天回来之后一直放在衣架上，没注意到价签还挂在上面，仔细看确实让人惊掉下巴的价格。

“就是一个不认识的大姐姐……”

“不认识？岂不是说退掉可以拿回不少钱。”

小姨兴奋的扑上来，言栩哥上前把她拉走。冷静的向我询问。

“你怎么打算？”

“我想要还给对方，哪怕很难，但她说过自己经营着一家店，所以不会距离很远，一定能再见到。”

赖在床上的小姨翻起身，抱住我。

“真不愧是和我流着相似血脉的人。”

可你刚刚不是还打算把衣服退掉的吗？

·

下午4点，爸爸妈妈久违的同时迈进家门。

小姨见到正在换鞋的妈妈，并未直呼其名，而是十分罕见的喊了一声。

“姐姐。”

妈妈先是一愣，停下动作，低下头应了一声。

四个人达成心照不宣的默契，小姨拽着言栩哥向外走。

经过妈妈身旁，小姨拉起妈妈的手，轻柔的说。

“我永远爱你。”

屋内的成年人换了一对，年龄更长，气氛近乎凝固。

要来了吗，两个人离婚的宣告。

淡定端起水杯，想要以喝水的方式缓解重压，赫然发现水杯早已空空荡荡，亦如我的心。

28岁的夏如果和16岁的夏如果，本质上没有成长与变化。该发生的事情不会有任何改变。

之前曾努力旁敲侧击的分别打探两人的情感状态，试图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他们终究把我当做小孩子糊弄。什么也不肯对我说。

“果果，有些事我和妈妈想要跟你谈一谈……”

爸爸的语调一如往常，平静温和。我眼中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温柔随和，工作认真努力，处理家务不会有丝毫抱怨。他不吸烟，不喝酒，没有不良嗜好。甚至从不发火。而这样的人，在离婚后的12年里，他始终孑然一身，过着单位和宿舍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仿佛在惩罚自己犯下的过错。

目光移向妈妈，一年半以后她会去往北欧，期间曾几次试图让我去留学，最终在我的强烈抗拒下不了了之。抛下女儿和丈夫，连一个理由也不肯给出。妈妈在何时变成了这幅样子？

而我在剩余的高中生活里会逐渐学会一个人生活，学会洗衣服、收拾房间、打死虫子。怀着怨恨妈妈的心情，强迫自己长大独立。直至春晓紧紧抱住我 ，才明白原来自己也被人需要着。

“……正如刚刚所说的，我们两个人彼此考虑了很久，认为是时候结束对彼此的束缚。”

没有人幸福的结局，三方的输家。

“理由呢？说了半天，你们离婚的理由是什么？”

“我们一致商量过的结果。”

“商量商量，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你们之前感情那么好为什么突然就要离婚，毫无征兆，根本没道理。”

“大人之间的很多事，没办法用道理来解释……”

“朝青，别再说下去了。”

妈妈的嘴唇勉强挤出一句话，打断爸爸的发言。难以想象她瘦弱的身躯承受着多么巨大的痛苦。

“妈妈是因为爸爸从大城市调任回来，没有前途才要离开我们吗？”

妈妈惊讶之余，嘴部明显抽搐。结结巴巴回答。

“不，不是的。妈妈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不得不离开爸爸。”

“必须要做的事，比我更重要吗？”

妈妈沉默了，答案不言而喻。所以我讨厌知道真相，哪怕被欺骗，总好过被伤害。

“即便分开了，曾经的情感也没有破裂，我们仍然是彼此重要的朋友。”

“骗子……爸爸，撒谎。”

12年不见面不联系的朋友。认为我蠢也要有限度啊，男人全都自以为是，谎话连篇。

“妈妈很抱歉，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

“抱歉有用吗？因为你们的任性给我带来的痛苦，你们清楚吗？自私自利根本没有为我着想，最后做出决定了自以为是的通知我一下。你们有没有身为父母的觉悟，让孩子幸福不应该是你们的义务吗？你不配做我妈妈。”

即使第二次经历，还是没忍住咆哮出来。

“不可以这样对妈妈讲话。”

爸爸生平第一次冲我大吼，为了维护妈妈，为了马上要离他而去的妈妈。

莫名的荒诞，让我不住发笑。

这世界太不正常了。

我冲出家门，将一切甩在身后。

~

春晓，我喜欢了十年的男孩，到现在我才发现并不了解他。我搞不清楚他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又有那句话是在敷衍。

他仍然会在未来抛弃我吗？

秋飒，我最好的朋友，她事事为我着想，永远理性正确，俨然一尊守护天使，却不能理解我的心思。

她现在正准备离我而去？

冬当时，我回到现在的‘共犯’，本应与我紧紧缠绕在一起，更是眼下唯一的指望。因为我随意冲他发脾气而怀恨在心。小心眼的家伙，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只对你发脾气的原因。我以为你不会离开……

他已经不会再理我了。

妈妈，要离婚并且出国。

爸爸，甚至不挽留一下妈妈。

为什么，为什么……

我本来应该快乐的，现在却更加更加痛苦。

爸爸、妈妈、阿秋、冬当时，最讨厌你们了。

我要去没有你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