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港内，钟离拿着温迪请旅行者转交给他的那封信怔怔出神。之前遇上旅行者时，他本也有些诧异，他本以为他是为送仙典仪而来，没想到竟还有那酒蒙子一分关系。

他再度展信，目光注视着其中的一句话，若有所思。温迪除了告知他那名女子的事情之外，还特意打探了她在蒙德旅馆登记的名字。

蔚咏倩。

虽然久远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但有关于赫尔拉娜的一切他都犹言在耳，未曾遗忘。在摩拉克斯的记忆中，她曾隐晦的告知过他，她的另一个名字，正是蔚咏倩。

会是巧合吗？

他不禁否认了这个猜想，无论从那个方面而言，他都希望她是真的归来了。

虽然心不在焉，但钟离还是完美的履行了一位引导者的职责，为旅行者指明行动与方向，而他自己却在旅行者走后难得的站在摊子前走神了。

“……钟离先生？”摊主唤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略带歉意的说道：“抱歉，方才想起了其他事情，失礼了，将这些东西都包起来吧。”

“钟离先生客气了，账单还是寄到往生堂吗？”摊主笑眯眯地问道。

“就寄到……”他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人含笑打断，“账由我来结吧，抱歉，打扰了，只是听闻钟离先生博闻识广，我初来此地，希望能劳先生做个向导，为我引荐一番璃月的特色。”

摊主顿时笑道：“那姑娘你可找对人了，整个璃月港就没有比钟离先生更加博学广闻之人。”

“摊主过誉了。”钟离在看清对方的那一刻指尖微微颤动了一霎，眼眸看似平静，心底早已泛起了阵阵波澜。

正如咏倩一眼认出了他那般，他同样认出了咏倩。

“东西劳烦送至往生堂，我还有些事情，正好顺路为姑娘介绍一番。”他维持着以往的姿态，气息平稳地说完了这番话后，便拉着咏倩走向了璃月港外的方向。

身后的摊主有些纳闷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摸着下巴自语道：“难得见钟离先生会主动接近旁人，莫非他们是旧识？还是说钟离先生终于动凡心了？”

——

二人站在无人的山崖上，咏倩语带笑意的说道：“摩拉克斯没有摩拉？这倒是个有趣的玩笑。”

钟离面色难得轻松下来，轻声说道：“我如今已是凡人，倒是常常会忘记出门要带摩拉。”

“听说了，之前璃月的请仙典仪出了意外，帝君遇刺，我就猜到了。”咏倩笑意微敛，眸底歉意深藏，“只是我没想到你们会支撑了那么多年。”

“抱歉，当年我走的突然，这些年……你也累了吧。”

“当年之事并不能怪你，我亦知你不可能那般轻易陨落，只是偶尔也会想……若是当年我未曾赶赴天空岛之约，你是否便不会那般仓促的离去。”钟离眼眸微阖，轻声叹息。

“这与你无关，本就预料到你走后祂们不会安分，只是终究没能做足准备，这才导致了那样的结果。我知道，移霄死在了那场入侵中，甚至也有许多人走出了庇护所选择了战斗……”咏倩语气微微落寞，“我们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遗憾的是没能得到最好的结局。”

钟离抬眸，凝视着女子略显低落的面容，终是没能克制住内心见她归来的喜悦，伸手捧住了她的脸颊，凑上前与她眉心相抵，“都过去了，赫尔拉娜，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被他过于亲昵的举动愣住了，但咏倩心里并无抵触。在她认识的所有人中，唯有摩拉克斯是与她相识、相处最久的存在，他们曾无话不谈，并肩作战，相互依靠……说不清彼此于对方而言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但无疑都占据了彼此内心十分重要的位置。

她闭上眼，感受着对方近在咫尺的气息，露出了安心的笑容，“摩拉克斯，我回来了。”

——

平静下来后的二人一同坐在亭子里说起了这些年来的经历，钟离问道：“归终如今应当在留云的府邸，此次计划她亦知晓，故而特意回了琥牢山的府邸，也好避开七星的追询。”

“她……可还好？”也不知当年那一战，是否让归终留下了心理阴影？

“尚可。”钟离言简意赅的说道，不是很想评论那个心血来潮就想搞事的同伴，虽然不是什么坏事，但总能给他增加不少工作量。坦白说，他想退休，这里头归终得占三分之一的功劳。

“你们此番计划可有需要我帮忙之处？”咏倩问道。

“无妨，你与我一同观望便是。”钟离真心希望他这次能够成功退休，以后璃月就交给人类自己掌控吧。倒也不是完全不管了，至少，他们不会看着这个由祂们一手建立的国度走向毁灭。

“也好，我早就说过，你要是累了就放手吧，人类可不是那么脆弱的生物。”咏倩莞尔一笑，“我已经见过太多人类的文明，他们总能很快适应时代与环境的变化和发展。从神治到人治，这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进步。”

“孩子大了，总是要独立的。”

钟离唇角微扬，“这个比喻倒也有趣，我在等待，希望他们能够交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

——

咏倩得知了那位至冬来的执行官打算解除奥赛尔的封印，不由得惊讶道：“摩拉克斯，放出奥赛尔是否太过危险了？”

钟离不疾不徐地说道：“这不是我的计划，但若是他们一直未曾察觉而让这位执行官得逞，亦是一种选择。倘若他们能够依靠自身的力量来度过这场危机，我也能安心放手了。如果不能，我在，你也在。”

“只是那样你的退休计划就失败了吧。”她叹道，这个考验跨度是否有些过分？

“既然要放手，自是不能处处提醒，没能察觉到至冬的阴谋，当属七星的失职。”钟离平静的说道，他在这漫长的神生中已经看惯了生死，自然不会因此而动摇。除非，璃月抗不过这场危机。

咏倩有些无语地看着他，“……若只有跋掣倒也无妨，但璃月近海，那可是奥赛尔的主场。”

“顺其自然吧。”钟离说得十分坦然，不到危急关头，他是不会出手的。既然要将璃月交给人类，自然要看看他们的能力是否能够接下这个重任。

——

在那位来自至冬的执行官帮助下，终于挣脱了封印的漩涡之魔神奥赛尔与祂的妻子跋掣在得知了赫尔拉娜与摩拉克斯的消失后，毫不犹豫地对璃月展开了报复。

“没有了赫尔拉娜与摩拉克斯，哈艮图斯，仅凭你与这些仙人……也妄想阻挡我夫妇二者！”跋掣态度嚣张地睥睨着众人，对所谓的璃月七星更是嗤之以鼻，“区区人类，竟妄图弑神不成？可笑至极！”

犹如数千年前那般，漩涡之魔神依仗着权柄之力裹挟着无尽的海水卷土重来，这一次没有了祂们忌惮的战神与武神阻拦，祂只想彻底血洗这片给祂带来极大耻辱的土地，令摩拉克斯与那个曾经封印了祂们数千年的女神后悔！

应七星与旅行者之邀而前来璃月的归终与众仙遭遇了奥赛尔脱离封印之事，便一同留下帮助他们抵御着奥赛尔的力量，但终究是对祂所操控的海水力不从心。在场的仙人只有魈未曾参与过那一战，对于归终等人而言，数千年前的那一幕早已成了他们心底的阴影。那一战他们失去了两位挚友，这片土地也失去了除摩拉克斯之外最强大的庇护者。

看着下方不断上涨的海平面与逐渐被海水吞噬的土地，归终眼底满是阴霾，这一次，她该如何阻止璃月被海水淹没？她的眸光倏然投向了璃月港所在，摩拉克斯，事已至此，你竟还不出手吗？

归终虽然愿意信任璃月七星对璃月的守护，但人之力终有极限，若是弱小的魔神便也罢了，但奥赛尔显然不在其列。别的不提，就连仙人要想制止下方不断上涨的海水都极为困难，更何况凡人？

千年前的悲剧，今日决不能再度重演！

——

空中飘着雨，钟离与咏倩站在璃月港内，遥遥注视着孤云阁与奥赛尔和跋掣的战斗。她望着周边不断上涨的海水，幽幽叹息一声，终是不忍，悄然出手。察觉到她出手的钟离并未阻止，他是想考验七星，但还不想毁了璃月，奥赛尔的权柄对他们而言确实过于超标了，还需限制一番。

比起数千年前，如今的咏倩更加强大了，眨眼间便夺走了奥赛尔对海水的那部分掌控权，轻描淡写地‘命令’海水褪去。

当她夺取水的掌控权时，远在枫丹的水神若有所感，不仅是祂，就连替祂保管着水神之心的那位最高审判官亦有所觉。只不过祂们一个尚在积蓄力量，而另一个则对枫丹之外的事务并不关心，故而未有动静。

当奥赛尔察觉到自己无法再以权柄裹挟海水淹没璃月时，祂不由得惊惧了一霎，蓦然想起了数千年前的那道身影。

“……不可能，祂都消失那么久了，必然是已经陨落！”祂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着，引来了跋掣的关注。

“为何海水不再上涨了？”跋掣诧异地望向奥赛尔问道。

奥赛尔几番努力都无济于事，心下颓然，有点想撤了，“……我控制不了海水了，一定是祂！是祂回来了！”

跋掣心下一惊，身体似是浮现出了曾经被赫尔拉娜痛揍之下的那股痛感，但随即又变得疯狂起来。

这数千年来祂们夫妇被清醒的封印在黑暗中，若非本身足够坚韧且彼此相伴，怕是早已疯狂了。但即便如此，祂们现在的精神状态也不能算是正常的。

跋掣对那个女人简直是惧恨交加，但若让她此刻退去，却又是不甘心的。

“不行，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强烈的不甘令她陷入了癫狂之中，开始不管不顾的攻击起来，“数千年的黑暗！赫尔拉娜！此仇不共戴天——”

孤云阁上，归终听见了她的嘶吼声，眼底划过一缕阴霾，“……你们还有脸怪赫尔拉娜，这难道不都是你们自找的吗！若非你们当年所为，移霄如何会死？！赫尔拉娜又如何会离去！”

归终怒不可遏，凝聚了自己最大的力量，聚尘为岩，模仿着摩拉克斯的天星对着二者重重砸下。

“归终……”留云担忧的望着她，那一战是祂们所有人心底的一道殇，也是祂们第一次失去挚友。这么多年了，祂们虽渐渐看开，但归终与帝君……其实都未曾放下。尤其是赫尔拉娜，她对他们二人都有着不同的意义。

被‘天星’砸中的魔神及其眷属并未受到重创，却被彻底激起了心底的疯狂。

“赫尔拉娜！你出来！我知道你在！你以为阻止我淹没璃月我便无计可施了吗？！”放弃了去控制海水的奥赛尔不管不顾地挥动着自己巨大的触手，开始肆无忌惮地攻击起来。就算无法控制海水淹没璃月，但这些主动靠近祂的凡人，一个也别想活！

此时，孤云阁上众仙终于察觉到了奥赛尔的处境，难怪海水会褪去，原来是祂失去了控制权。众人的心底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期待，莫非，她当真归来了？

咏倩没有出面的打算，除非他们最终无力抵抗。时代在变化，这个神治的国度正在朝着人治转变，既然摩拉克斯都未曾出面，她就更不该随意插手打乱他的计划。

最终，凝光以自己耗费了极大心血打造的孤云阁为代价，在众仙的帮助下重新封印了奥赛尔，但跋掣却趁机逃走了。

咏倩观望着却始终未曾出手，她太过了解人性，在有外敌时，人类或许还能凝聚一心，可一旦失去了共同的威胁，或许下一秒便会开始陷入内乱之中。安逸不能维持长久的和平，反而容易腐蚀人心，总要给他们留点外在的威胁，他们才不会彻底失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