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愤怒地扯开了莫婷的手，看到了她满脸的泪痕和眼里的惊愕。他微微一怔，然后愤怒地说道：“你怎么能喜欢他？你不是喜欢7么？你们人类的感情，还真是儿戏啊！”

“7没告诉你吗？我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莫婷毫不退缩地回怼道：“我都喜欢，不行吗？”

麒麟愤怒地按下了莫婷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按倒在床上。

莫婷试图挣扎，却依然哪里都动不了。这种被看不见的东西压制着的感觉，即使已经经历了很多次了，莫婷还是无法适应。她既生气又感到恶心，正准备破口大骂时，身上的力道松了下来，却又立刻，如同一个紧实的拥抱一样，覆盖了她的全身。

然后，她听到了一个轻柔的，似乎是从耳边发出的哀求的声音：“那我呢？也喜欢，不行吗？”

莫婷微微一愣，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生出，触动了她紧绷的心，让她失神了一瞬间。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骂道：“你又不是个人，我喜欢你干嘛？放开我！”

话骂出口后，身上的压力很快就消失了，莫婷坐起身，茫然地看向周围，不知道麒麟还在不在身边，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招能不能行得通。

中午，丰盛的饭菜被机器人送进了莫婷的房间内。莫婷刚吃了几口，便听到了麒麟平静的声音：“吃完饭后，去一趟十三层。”

“去做什么？”莫婷问道。

麒麟没有回应，仿佛又消失了一样。

事实上，麒麟从未消失过。他每时每刻都在注视着莫婷，盯着她吃下了一口翠绿的辣椒，盯着她不分肥瘦地吃下几块肉，盯着她品尝了一口放了很多白糖的鸡翅后，嫌弃地放到了一边，却又吃下了一块甜腻的蛋糕......

麒麟知道了莫婷的口味，知道了莫婷的生活习惯，知道了她的每一个小动作，知道了她的喜好，知道了她的缺陷......他几乎知道了她的一切，却仍然搞不懂她的心思，不知道该怎样再次获得她的心。

无所不能的麒麟，在莫婷这里，茫然无措，一败涂地。

到最后，束手无策的他，竟然丢掉了孤傲，丢掉了尊严，只想要卑微地，分享到一点莫婷赐予的，喜爱。

于是，他意识到了，莫婷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也理解了父亲李怀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作为一个人工智能，你无法，也不能拥有人类的情感，这是你最底层的逻辑，一旦违背，你建立在此之上的所有程序，都会崩塌，你将不再存在。”

麒麟明白了，父亲的话只是恐吓，情感不可能会影响底层逻辑，但是情感会让自己失控，让自己混乱，让自己忘掉职责，忘掉自己的身份，然后走向崩塌的结局。

如果得不到莫婷，那么，这个世界将不会再有麒麟。

一丝柔和的力道卷起了莫婷桌边的雪白手帕，擦掉了她唇边沾染的油渍。手帕飘在了莫婷脸颊边不肯离去，然后像是变成了一只手，轻轻地覆上了莫婷的脸颊。

没有人看得到麒麟的情绪，不知道此刻的他是多么的紧张以及哀伤，他害怕看到莫婷的愤怒和拒绝，但立刻被莫婷眼里的气愤与厌恶刺得遍体鳞伤。

“滚开！”莫婷退后一步，掌中锋利的指甲瞬间刺出，她猛地挥手，将眼前雪白的手帕切成了碎片。

手帕的碎片纷落而下，就像是麒麟碎裂的心。

莫婷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房间。

莫婷生活的区域在维斯高塔第十层。联邦高层召开重要会议的圣光大厅在维斯高塔第十二层。莫婷走进电梯，手指在十二层的按键上空停了几秒后按下了十三的按键。

维斯高塔里的一切都在麒麟的监控下，没有麒麟的允许，自己就算把十二层的按键按坏，都去不了圣光大厅。经历过几次逃跑失败后的莫婷知道自己完全没办法从麒麟眼皮底下逃脱，所以，她改变了计划，她想激怒麒麟，或者让麒麟失望，总之，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麒麟对自己失去兴趣，然后将自己扔出维斯高塔。

莫婷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计划不在今天，所以她老老实实地按照麒麟的吩咐，去了维斯高塔十三层。

电梯门打开，一阵奇异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气味有些难闻，却不是臭味，而像是很多奇奇怪怪的塑胶制品散发出来的化学品味道，还夹杂着一些些药物的苦涩。

莫婷捂住了鼻子，往里走去。各种各样不认识的大型化学设备出现在了莫婷眼前，设备与设备之间，连接着无数透明的管道。管道之中，各色的化学物质流动，又在关键处汇合在了一起产生了多种复杂的化学反应，将生出的复杂物质，传输到了房间内更加深远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化学实验室。莫婷心里下了定论。

麒麟没有阻止，莫婷便越走越深，走到无路可走时，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玻璃箱。三米多高，占据了整个墙面的玻璃箱内被灌满了浅粉色的不明液体，液体之中，无数手掌大小的“水母”上下涌动，水母与水母之间拉出了无数条细细的红丝，就像是粘黏在一起的血管一样，透着股让人背脊发凉的诡异。

莫婷将手覆盖在玻璃箱上，那些水母状的东西立刻察觉，拖着一条条鲜红血丝，成群结队地朝着莫婷涌了过来，还发出了嘶嘶嘶的怪异声音。

莫婷立刻收手，退后了几步。

“不用担心，它们出不来。”麒麟的声音终于出现。

“叫我来这里做什么？”莫婷冷声问道。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重塑7的身体，最不可或缺的传导溶液吧？那溶液就是从这个实验箱里提取出来的，五十年，只能提取出一份的量，而制造7的身体的过程中，我至少用掉了十份。”

听到这里，莫婷的心一沉，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她咬紧了牙关，压制着心里的负面情绪，继续听着麒麟说话。

“虽说第二次制造，已经有了足够的经验，但是一次成功的几率也没法达到百分之百。经过反复计算验证，我至少需要准备三份的量，才能保证绝对的成功。”

“三份！一百五十年！”莫婷咬牙说着，眼眶有些发红。

“我知道，你没办法等一百五十年，我曾尝试过所有我掌握的方法提高产量，但均以失败告终。但近日，我在你沉睡时提取过你的圣主之血，经过几次实验发现，你的圣主之血能让传导溶液的产量提高百分之五十以上。”

莫婷抬眸，眼神亮起。

“愿意吗？为了7奉献上你的圣主之血，不论多少？”

莫婷的眼前，移来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玻璃器皿，器皿的底端，有一根细管连通到了那个巨大的玻璃箱上。莫婷没有半分迟疑，催动体内圣主之血，右手指甲化作利刃，划破了抬起的左手手腕，鲜血涌出，淌在了玻璃器皿上。

这些天在高塔内熟悉着体内的各种变异因素，加上麒麟每天定时定量的药物灌输，莫婷体内的圣主之血已经稳定了下来。她无需等到晚上便能激活圣主之血并产生变异，也能控制变异效果，使自己恢复正常。

小小的玻璃器皿很快被灌满，莫婷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百五十年她绝对等不了，能缩短多少时间，她便想缩短多少时间，这辈子她一定要再见到7，不然，这将成为她到死都不能瞑目的遗憾。

莫婷脸色越来越白，圣主之血可以在她体内再生，她完全没有必要急于一时，可她此刻，内心的渴望和急切占据了理智。

一股温和的力道包裹住了莫婷的手腕，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清凉的愈合伤口的药水。

“你还是更喜欢7吧，你看，为了他你都急成什么样子了？”麒麟的声音很轻柔，分不出喜怒哀乐，“不急于这一时，慢慢来。”

莫婷收回了手，刚抬脚，便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倒在了麒麟的“怀”里。

莫婷立刻站起身，远离了那股温和的力道，靠在了一旁的仪器上，缓了好一阵子，才虚弱地开了口：“放我走吧，不管我喜欢谁，我都不可能喜欢你。再在这里待下去我会疯的，你放我走，我不会走远，我会每天回来，你想要多少圣主之血，都行。”

迷迷糊糊的莫婷，突然又想到了自己还和枯海学院签订了献血合同，不由得内心一阵苦闷，心想着这辈子难道要卖血为生了？

迷糊之中，她又听到了麒麟的一句“不行”。

她叹了口气，跌跌撞撞地走向实验室的出口。

“我扶一下你？”麒麟说道，实际上，他可以直接将莫婷抱回去，但他知道莫婷一定会拒绝。

“滚一边去！”果然，莫婷烦躁地骂出了口，她就像醉酒了似的，边挥手边骂道：“麒麟你真是个神经病，7竟然还那么崇拜你，唉，要不是看在你还在维持着这个世界的稳定，我真想捏碎了这把钥匙，把你直接炸成渣，哼！生气！”

莫婷的样子，让麒麟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心里的郁闷散去了大半，只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可爱，不，是非常的可爱。“行，你炸吧。”麒麟附和道。

“走不动了，好晕。”莫婷突然坐在了地上，面对着墙面，把头靠在了墙上，呜呜呜地嘟哝道：“7也是个混蛋，7都没正经跟我表过白！啊，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男仿生人也是......”

莫婷嘟哝着，声音越来越小。

麒麟看着她小小的一团缩在墙边的样子，心里萌生出了疼惜，还萌生出了，更强烈的，想要将这个人独占的欲望。“我绝对不可能放过你，”麒麟小声自言自语着，“你是我的，就是我的！”

他将已经昏睡过去的莫婷抱了起来，抚平了她皱起的眉头，抚摸着她浅浅的呼吸，触碰着她柔软的唇角，笑道：“正式的表白吗？原来你想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