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冰凉的发丝落在她的颈侧，背后似乎贴上了块寒冰，白皙如玉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把着她的手指将最后一块旧皮轻轻揭去，“姐姐，像这样。”

鹿绾这才反应过来，转头与他灼热的视线对上，手颤抖着触向他的脸颊，宛若幼童般滑嫩，带着丝丝温度，不是幻觉，

“阿厌，你变回来了？”

黎厌眸光闪过一丝异样，下巴抵在她的锁骨处，一手环住她的腰肢，尾巴随之一寸寸绕住她的脚踝，往上探去，轻喃:

“可惜没能完全变回来呢。”

他又变得奇怪了，是不是自己看漏了什么，哪里没做好。鹿绾按住他乱动的尾巴，连忙翻开《饲蛇指南》察看，“蛇族化形前的蜕皮期，也是蛇族成年的第一次‘发.情期’。”

“啪——”书本砸落在他盘起的尾巴上，黎厌伸手将它捡起，冷风穿过窗户翻动书页，又停在了鹿绾看过的那页。

鹿绾试图将缠在脚踝上的尾巴扳开，缠得太紧了，扳不动一点，耳畔传来黎厌低哑的笑音，“姐姐，这本书说的没错呢，我说的不一样就是……”

修长的手指轻轻拖起她的下巴，清绝的脸庞在她眼前慢慢放大，他的目光柔情似水，又掺杂着满夜的星河，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看似温柔无害，又像是筹谋着要将她揉碎在里面。

面上一片温热，鹿绾正欲开口阻止，却被温热的唇瓣堵住。他像个耐心的猎手，在唇上吮吸辗转着，再不急不缓地撬开她的牙关。

鹿绾垂在身侧的双手忽地抓紧衣摆，他的舌并未变回来，还保留着蛇类分叉修长的信子。极其灵巧地在她的舌间缠绕摩挲，勾得她喘不过气来。

见她迟迟没有回应，揽在腰侧的尾巴微微发力将她抬起，轻放在窗边，黎厌俯身过来将她罩在身下，清幽的月色洒在他新生的脸颊上，透出淡淡微光。

好看，本就妖孽的脸变得比以前更加好看，身下的尾巴不仅带着星辉，还透着一层可疑的薄粉。她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漂亮结实的肌肉线条。

鹿绾脑子一热，瞥了眼窗外道:“实在不行，我给你找……”

显然，这句话令他很生气，他重新堵住她的唇，惩罚似的轻咬了下，犬齿锋利，还是不可避免地划破了唇瓣。

黎厌安抚地松了松缠上去的尾巴，缓缓舔舐着划出的血痕，鹿绾微微张了张口，一手覆在她的后颈，趁机钻入唇间，而这次没有一点耐心，蹂躏地，如同野兽般残暴地占有。

被固定在墙边，她退无可退，刚蜕皮的蛇很脆弱，很容易受伤，鹿绾不能打他。她也知道这不是他的本意，失神的片刻，他身下的尾巴已经探进了衣摆之内。

鹿绾忍无可忍，费了大劲掏出一张极其宝贵的缩小符贴在他的脑门上，他先是一脸错愕，缓缓松开蛇尾，随即眼中荡起温柔的笑意，

“姐姐，对不起。”说完还微眯着眼回味起来，看似在道歉，却没有一点歉意。

白光在他周身飞旋，化作一条比巴掌大些的小人蛇。小小一条孤零零地蜷缩在地上，看起来可怜巴巴的，鹿绾叹了口气，将他捡起放回手心里。

他双手抱在她的指缝之间，力气不大，微痒。尾巴又缠回手腕上，像小的时候一样，只是尾尖不老实往下勾去，不是凉的，带着些灼热。

被抓住小动作，他眼里酝酿起水光，委屈道:“姐姐不舒服了吗？”

“对不起，这样我才能缓解一点点。”

鹿绾欲言又止，毕竟他变得这么小也做不了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将其放回小床上，自己也脱了外衫，倒头睡去。

月明星疏，今夜注定不能安眠。

翌日，鹿绾照常去灵丹阁开铺子，路上木香盯着她的颈间看了许久，她一路憋到灵丹阁，才将鹿绾拉到一边，附耳过去低声问:

“绾姐姐，你是不是带了情人回去啊？”

“什么？”鹿绾不明所以，木香咽了下口水，声音越来越小，“昨夜，我和白术都听到了，什么‘好舒服’、‘‘往下’、‘用力’……”

鹿绾越听越不对劲，急忙捂住她的嘴巴，冲她摇头。明明自己设下了阵法，为什么还会被听到？难道灵力不稳它又消失了？

“不是的，你们听错了，没有的事。”鹿绾连连否认，木香却指了指她的颈间，递出一小块铜镜。昨夜黎厌将唯一的一面镜子摔碎了，她便没看到，颈间刺目的红痕。

可这又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这下再怎么辩驳，她也不回信了。好在他们没有听到其他的，鹿绾选择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绾姐姐，我想最后再问一个问题，你不要生气。”木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轻声开口，“绾姐姐是上面那个吗？”

鹿绾:“小孩子不许乱说。”

今日气氛格外微妙，木香和白术虽未再提起，但鹿绾还是很尴尬，随时随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漫不经心碾药之时，一道清润的声线传来，“请问鹿绾姑娘可在？”

门口的白术点头道:“你找绾姐姐吗？我去喊她过来。”

鹿绾放下手里的药材，起身看过去，一袭白衣撞入她的视线，腰侧的网纹质地与他的鳞片类似，尾巴俨然消失了。

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符咒的效果最少可以持续两日，师弟是何时解开的？

黎厌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身上，清俊的唇角噙着化不开的笑意，“师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昨夜不是才见过。

换成江城外面的时间，他们已经离开十九日了，鹿绾等了好些时日，也没有收到季师姐的回信，需得尽快回门派看看。

“你既然好了，我们便回去吧。”

黎厌点了点头，“这间铺子，师姐打算怎么处理？”

“你的意思呢？它是你的。”

“都听师姐的。”

“那交给白术和木香吧。他们做的时间久，我想他们能够胜任。”事实上，鹿绾发觉他们并不是离家远，而是无家可归，算是给他们个落脚的地方。

“绾姐姐，怎么能交给我们呢？”白术和木香推脱道。

鹿绾笑着把丹药配方塞到他们手里，“姐姐也是想让你们帮我打理啊，我相信等我回来，它会被你们经营得更好的。”

两人目光变得坚定，“绾姐姐放心，我们一定好好把灵丹阁经营下去。”

木香眼里滚出几颗泪珠，靠近她道:“姐姐，你要去哪里？”

“回家，回姐姐的家。”鹿绾抹了抹她眼角的泪水，“姐姐会回来看你们的，不要哭。”

鹿绾交代好一切，木香和白术送他们到了岸边，“姐姐我会想你的，再见。”

有些事不能一味逃避，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鹿绾静静地坐在船头，船桨在青绿的水面划出道道波痕，小船离世外桃源般的江城越来越远。

满天的繁星荡漾在水波中，小舟穿行而过，化开湖面淡淡的烟波。

“师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鹿绾这才发现黎厌已经在她身后站了许久，稀疏的月影照得他脸色惨淡如霜，身形也格外单薄修长。

“我知道的，都是邪药的作用，我不应该怪你。”鹿绾瞥见他眼中自责的神色，再加上他大病初愈，她还是更愿意相信不是师弟的本意。

黎厌眼神微滞，似有一丝惊喜爬上心头，喉结浅浅滑动，声音很轻，“怪我的，是我受邪药驱使，控制不住自己。”

“可是……”黎厌靠近了她半步，冰蓝的眸子潋着流动的星光，“我确实是喜欢师姐的。”

鹿绾退后半步，差点踩空，宽大的袖袍将她揽住，带回船内。

虽然师弟就是死去的裴宁鹤，但她又觉得，他们是不同的。她偶尔会在他身上看到阿昭的影子，那个本该在寂渊之境的少年。

“师姐呢？师姐对我有没有……”黎厌直勾勾地注视着他，揽在腰侧的手也并未挪开。

指尖传来的温热久久散不开，伴随着微弱的电流传入心间，他微微屏息着，迫切地想听到她的答案。

“没有。”她的声音平静至极。

“阿厌，你是我的师弟，只会是师弟。”

鹿绾那夜在看《饲蛇指南》之时，瞥见一行小字:灵蛇族情期较长，会持续三个月左右，且欲望是建立在爱意的基础之上的。

她不确定他现在是否还受蛇族习性的影响，所以无论自己对他是何种感情，还是要浇灭他的爱意，若再次出现那种情况，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心里紧绷的弦一瞬间断裂，他触电般挪开手，指尖将掌心划出血痕，自嘲道:“呵，只是师弟么？”

他微低着头，正好落在阴影之下，风大了，拍打在船舷上的湖水好似扑到他身上，裹挟着将他拖入幽暗冰冷的湖底。

“船头风大，还是回里面吧。”黎厌与她并排走着，试图从她眼中找出一丝别样的情绪，却一无所获。

看似温柔多情，实则无情无心。可神女也曾为他生过情，不是吗？

两人相向而坐，相顾无言。

船家注意到这诡秘的寂静，从温热的炉子里舀出两碗汤圆，给他们一人递去一碗。

“夜里寒凉，两位吃碗热汤圆暖暖身子吧。”

“谢谢船家。”鹿绾舀了颗送入口中，轻轻一咬，白糯的面皮下，浓厚的黑芝麻顺着小口漫出来，流入清汤之间沉浮。

“还是黑芝麻馅的汤圆。”

黎厌抬着瓷碗的手一顿，意有所指，“师姐不喜欢吗？”

鹿绾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舀起碗中剩下的汤圆，吹凉吃下，“没有，黑芝麻挺香的。”

“这黑芝麻是我家里自己做的，两位喜欢就好。”

船靠近堤岸边停下，船家给他们指了路，鹿绾收到了师尊的传音，“徒弟，有件事我还是得告诉你，季舒灵勾结妖族，已被关入凌华水牢，她说……想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