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掌门！”
“是顾掌门救了我们！”
弟子们负伤落在废墟中，仰望着云端璀璨如星辰的顾衍之，通透的长剑倒悬在他身侧，白衣胜雪，漂浮的衣角同长发一齐翩飞。
漫天血雾未染他的白衣半分，仿若神祇。
可即便是这样强的剑阵，仍有漏网之鱼。
本该被青芜和林长老擒住的逐天阁副阁主，凭空消失。
“顾掌门，逐天阁有人逃了。”青芜可惜道。
顾衍之淡淡应道:“无妨，我已派出衍月仙门高阶弟子前去追拿，上天入地，他们逃不出去。”
他的声音破空而来，“我已查明情况，逐天阁与妖族勾结，企图通过改造的魇魄丹提高邪修修为，并蚕食百姓及仙门弟子，若再遇逐天阁弟子，格杀勿论。”
“顾掌门英明！”众弟子互相搀扶着走到一块空旷干净的地方，感叹道:“若不是顾掌门来了，我们此次在劫难逃啊。”
“顾掌门真是玄景大陆的庇佑神啊！”
“不愧是一派掌门，着实令人佩服。”青芜的余光落在顾衍之手中摩挲着的青玉环佩上，唇瓣轻启，“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她了。”
“长明是个好孩子，你应该对他好些。”
顾衍之并未抬眸，语气一贯地温润，“我一直把他当作衍月仙门未来的掌门培养，并未待他不好。”
青芜知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若是能放下，也早该在百年前就放下了，情之一字，伤人彻骨，好在她自己没有这样的烦恼。
“既然如此，我带凌华派弟子回宗门了，只怕逐天阁制造的怪物藏着毒性。”青芜向他告辞，朝着正往地缝里钻去的鹿绾道:
“徒弟，你干什么呢？”
顾衍之顺着青芜的视线，目光有意无意落在鹿绾的左袖间。
鹿绾缩回迈出去的步子，转头道:“师尊，这里面是逐天阁那群坏蛋的炼丹房，藏着很多魇魄丹！”
“嗯，是个祸患，我陪你一起去。”青芜挥剑劈开地缝，带着鹿绾一齐跳下去。
她握着鹿绾的手皱了皱眉，“你的灵力呢？”
“打架打没了。”鹿绾拂掉满头的灰，继续道:“我没想到凌云剑诀那么耗费灵力，差点被它吸干。”
“你居然可以使出凌云剑诀，有潜力啊，想当年我突破元婴修为时才能用这一招。”
青芜跟着鹿绾继续往炼丹房走，满地的碎石，路面崎岖不平，时不时还有沙土盖下来，而炼丹房却完好无损，甚至连炉底的火还在烧着。
“魇魄丹不见了！”无一例外，每个隔间里的丹药都荡然无存，想必是逐天阁提前派人带走了魇魄丹，而这种事，一般不会让阁主之类的人来做。
“再找找看有没有剩下的，不能留下祸根。”青芜提议，沿着壁炉搜寻起来。
鹿绾点头，在墙角瞥见了一抹与此地极不相称的白色，她捡起一看，指尖都在颤抖。
这分明是，那日在云闲镇自己给季师姐买的白芍药珠钗，云游商人的东□□一无二。
为什么，偏偏是师姐。
青芜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怎么愣在哪里？找到什么东西了吗？”
鹿绾连忙将珠钗藏起，掩住失落，道:“师尊，好像全都被带走了，我们出去吧。”
“好吧，其他弟子已经回宗门了，你与我一同回去吧。对了，你师弟黎厌呢？”
鹿绾下意识瞥了眼袖中的小白蛇，张口就来，“师弟家不是在江城吗？距离历练之地不远，他便回家探亲了。”
“他一向乖巧听话，怎会在历练之时回家？”青芜狐疑，又像是想到什么，朝鹿绾眯起眼睛道:
“是不是你带坏小师弟的？”
“是是是，师弟历练结束后伤势未愈，听说江城有医仙，就顺便回去养伤。”
青芜拉着她从地里跃出，唤出青风剑示意她上去，鹿绾暂时还不想回去，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师姐。质问她吗？若是与她猜想的一样怎么办？
再过些时日吧。鹿绾眼巴巴地看着青芜，道:“师尊，师弟在江城做东，说是要带我玩几天，到时我带着师弟一起回来。”
“南阳城现在都是妖怪，你不怕吗？”青芜问。
“他们都只是些刚化形的小精怪，并且他们本性不坏，和普通百姓没什么区别。”
青芜闻言与她对视，似乎在透过她的眼睛在看别人，“你和她很像，对妖没有偏见。”
“她是谁？”
“我曾经的好友，临月。”青芜笑了笑，将一颗泛着灵光的丹药抛给她，“这是大还丹，可以恢复部分灵力，保护好你师弟。”
青芜催动灵剑，鹿绾急忙喊住她，“师尊，请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青芜偏头看她。
鹿绾用锦帕将白芍药珠钗包裹住，里面还夹了一张信纸，上面的字只有季师姐才能看到，信纸上除了一些叙旧的话，就留了两个字“回头”。
“师尊，这是我带给季师姐的礼物，还请您帮我转交一下。”
“只给师姐准备？没给师尊准备？”青芜接过包裹，打趣道。
鹿绾挤出一丝笑来，“师尊，您的我还没挑好，下次回来一定。”
“好，我回去就交给她。”
青芜师尊的身影渐渐远去，整座荒废的宅子变得越发寂静。
袖摆里的小白蛇变得不安分起来，从袖口爬出落在了地上，继续往前爬去。
“阿厌，你要去哪？”鹿绾跟紧它，它爬到了掩在倒塌木板下的一个金色箱子上，用尾巴尖指了指鹿绾，又戳了戳宝箱，发出嘶嘶声。
“你是要我打开这个箱子吗？”小白蛇高兴地点了点头，从箱子上爬下来，给鹿绾让出位置。
箱子已经被压得裂开来，鹿绾废了些力气才将它取出，随着满是裂痕的箱盖打开，鹿绾顿时眼冒金光。
“这么多房契！地契！”还有一块裴宁鹤在梦中给她的双鱼状玉佩。鹿绾伸手递向小白蛇，示意它爬上来，它犹豫片刻，慢慢爬到她的手背，绕在手腕处。
鹿绾激动地将房契和地契一张张拿出来看，有些还是江城的，这么说来，他也不算说谎，确实是半个江城人。
“阿厌，这是你爹娘留给你的吗？”
小白蛇点点头，尾尖指了指箱子，又指了指她。
“你要把这些给我？”鹿绾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小蛇！”白蛇的鳞片上渐渐泛起一层薄粉。
冷静片刻后，鹿绾摇摇头道:“不行，这是你爹娘给你的。我不能要，不过这段时间我可以暂时帮你打理。”
鹿绾指尖触在小白蛇的脑袋上，温声道:“对了，你想去江城吗？我带你去，顺便找找让你变回来的办法。”
“嘶嘶。”小蛇点了点头，舒服地将头搭在她的手心里。
鹿绾似乎也不怎么怕蛇了，或许因为它是条乖巧好看的小蛇，又或许因为它是自己的师弟。
离开城主府大门，已是酉时了。
笼罩在南阳城上空的薄雾散开，月明星稀。城楼上挂起一串串五颜六色的灯笼，大街小巷都是闲逛的妖民，比白日里更加热闹。
倘若忽略他们非人的相貌，倒像是人间夜市。
路过一个摆满书籍卷轴的摊铺前，鹿绾被人叫住。
“姑娘，要买一本饲蛇指南吗？”
鹿绾不由得停下脚步，看了眼他拿着的书。他讨好地眯起眼笑，捞起《饲蛇指南》推销道:
“姑娘是第一次养蛇吧？”他打量着鹿绾手腕上的小白蛇，一脸怜惜道:“啧啧，白玉灵蛇，还是幼年期。”
“你怎么知道我第一次养？”鹿绾抬起左臂，好奇地问。
小贩解释道:“你这条小蛇饿得腹部都瘪瘪的，你也没给它喂点吃食，很明显是第一次养。”
“阿厌你饿了吗？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现在就带你去吃饭。”鹿绾转身欲走，小贩将她拦住。
“姑娘等一下，你是人族吧，蛇族的食物与人族不同，你还是买一本看看吧，白玉灵蛇幼年期娇贵得很，一不小心就会养死了。”
“啊？这么脆弱啊。”鹿绾接过他递来的《饲蛇指南》，去取乾坤袋的灵石，“多少钱？”
“不贵，十枚灵石。”这是真不贵，鹿绾很久没遇到这么便宜的价格了。
小贩见她走远，悠悠道:“主上，属下只能帮您到这了。”
“蛇族喜食蛋类、鼠兔，且为生食。”鹿绾看了看小蛇，忍不住问道:“阿厌，你现在真的只喜欢吃这些吗？”
小蛇安静听她说完，点了点头。
“没事，没事哈。”蛇吃生食很正常，她要学会体谅，毕竟是艰难的非人时期，师弟也不想的。
鹿绾找了间酒楼坐下，小二立刻跑过来擦干净桌子，“客官吃点什么？”
鹿绾抿了口茶道:“要一只烧鸡，再来些生的蛋和兔肉。”她抬手给他看小蛇，“它能够吃得下的。”
“客官，碎的兔肉倒是可以。只是它这么小，怕是连鸡蛋都吞不下，换鹌鹑蛋怎么样？”
鹌鹑蛋也是蛋，鹿绾应道:“可以。”
菜都摆好了，鹿绾将小白蛇放在桌面上，把洗干净的鹌鹑蛋和碎肉放在它面前，自己吃烧鸡。
鹿绾目光落在它身上，却见它的尾巴蘸了些茶水，在桌面上写道:“不要看。”
他是怕进食的样子吓到自己吗？鹿绾感动至极，果然还是那个最贴心的小师弟。
半刻钟后，小白蛇懒洋洋地盘在桌上不动了，身子都撑大了一圈，鹿绾扒拉着碗里的饭，百无聊赖地看向旁桌围坐的小妖。
女妖一脸神秘道:“听说妖尊大人来过这里！”
“妖尊？等妖尊大人吞并了修真界，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到灵气更充盈的地方修炼啦？”
绿衣男妖问:“那妖尊现在在哪啊？”
“妖尊大人他事务缠身，哪有时间留在此地？”
小兔妖啃了口萝卜，“也是，不过我们终于可以安心在南阳城生活，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在鹿绾听来，这可不是个好消息，修真界与妖域的关系本就不算好，如今更是剑拔弩张。既然妖族与逐天阁合作，那逐天阁的邪药很可能带去了妖域，是谁指使的？
妖尊向来神秘，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容，而如今他出现在了逐天阁，难道真如小妖所说，妖域打算提前撕开这层表面的“和平”，挑起争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