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轩确实该死，我想我们可以入城诛妖。”鹿绾捻着腰际悬挂的玉笛，抬眸道。
南宫萱:“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想跟着你去送死。”
“求之不得。”鹿绾轻哼一声。
黎厌坐在她身侧，轻轻握住她的手，冲她弯了弯眸，“师姐去哪，我就去哪。”
南宫萱站起身大步跨过门槛，忽而又回头对顾长明道:“长明哥哥，我们一起回去吧。”
顾长明摇了摇头，“身为仙门弟子，理应诛妖邪除奸恶，你自行回仙门吧。”
“可是，我一个人……”南宫萱声音越来越小，“害怕。”
“天色也不早了，姑娘还是先在此地休息一晚，明日再作打算也不迟。”猎户将她哄回藤椅上坐着，又从另一间竹屋端出一盘冒着腾腾热气的竹筒饭。
“这些是我自己做的，各位尝尝吧。”他首先递给鹿绾，眼底满是感激，“姑娘当真要入城？”
鹿绾道谢接过，肯定道:“当真，不仅是为了斩妖除恶，也为寻求一个答案。”
猎户从衣襟里掏出一捆绳子，金光若隐若现，不似凡品。“这是邬靖姑娘的遗物捆仙绳，我是个凡夫俗子，不会用这些仙人的物什，或许可助姑娘一臂之力。”
“谢谢前辈。”鹿绾接过，将其收入乾坤袋中。
“旁边有两间空置的竹屋，夜里南阳城的妖物猖獗，各位仙长可休息一晚，明日再去。”
“多谢前辈款待。”
“我带几位过去吧。”猎户领头走在前面，南阳城离此地很近，眺目望去，整座城到处点着红色绿色的灯笼，时不时还能听到阵阵诡异的笑声，婴孩的哭啼。
南宫萱拢紧外衫，面色不悦，“四个人两间房怎么住啊？”
顾长明思索片刻，“你与鹿绾师妹住一间，我与黎师弟住一间。”
“我不，我不要跟她住一间。”
鹿绾懒洋洋道:“说不定是某些人自己睡觉磨牙打呼，怕被别人发现吧？那我也不想和你住。”
“你胡说！”南宫萱气得直跺脚，猎户将两间竹屋的门都推开，挠了挠头，“就是这两间了，各位自行安排吧，我回屋收拾收拾。”
“麻烦您了。”鹿绾道谢后径直走进一间竹屋，她不确定师弟会不会再妖化，倘若被顾长明知晓上报宗门，那师弟便没有机会留在凌华派了。
于是她朝黎厌招呼着，“阿厌，我们同处一个师门住一夜也没什么的，过来吧。”
“既然师姐都这么说了，顾师兄便只能与南宫师姐同住了。”黎厌朝着顾长明笑盈盈道，与他擦身而过。
“那便如此。”顾长明拂袖朝反方向走，南宫萱提起裙摆小跑着追上去，“长明哥哥，你去哪啊？”
“加固阵法。”
竹门轻轻一推，便发出吱呀呀的声音。屋内陈设虽简陋，却一尘不染，看来猎户是时常打理的缘故。竹片泛黄，已经没有了新鲜的青竹香。
屋内摆放着一张四尺宽的木床，床头还张贴着一副囍字。鹿绾猜想这间屋子原本的主人应当是一对夫妻，刚成婚不久便遇到这样的变故，着实可惜。
黎厌将床上仅有的一张薄被铺好，起身站在床边的矮柜旁，“师姐，你照顾阿厌那么久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我今夜在藤椅靠一晚便可。”
鹿绾点头坐下，拍了拍旁边的薄被，“这床足够两个人睡的，过来吧。”
“师姐，这……于理不合。”黎厌的耳廓骤然红了，蔓延到双颊，像是抹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只是睡觉而已，你害怕师姐欺负你不成？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
黎厌连忙解释，“师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知道。”鹿绾朝他勾了勾手，给他让了个位置，黎厌虽不解，还是听话地坐到她身侧，紧张地捏着外衫。
“再过来些。”黎厌又朝她靠了靠，一阵温热绵软的触感在他的颈间蔓延开来，好不容易平息的燥热又在心间涌起，好想，好想再次把她圈住。
喉间泛起一阵干涩的痒意，少女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侧，带着些懊恼的声音，“唉，它怎么还在……”
她忽而捧起黎厌的脸，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细细观察着他的皮肤。“额头，没有。脸颊，没有。下巴，也没有。”
“师姐，在找什么？”黎厌的喉结上下滚动着，鹿绾鬼使神差地碰了上去，被他一把抓住。
“师姐说不会欺负我，那这是做什么？”他这般说着，脸上却没有一丝埋怨的神色，相反，那表情看起来还十分地，享受。
“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鳞片。”鹿绾悻悻收回手，黎厌眼尾轻轻上挑，低下头将腰带松开，衣襟半敞，“师姐，那你再帮我看看吧。”
鹿绾不自觉瞥向他半敞着的衣襟下面起伏的腹肌，传说中的八块腹肌，她悄悄咽了咽口水，“不，不用了。”
“其他地方不会被人发现的。”她倒头拿被子掩住自己的脸，心跳如鼓。
碰到鳞片后师弟变得很奇怪，活像只勾人心魄的妖精。她似乎能理解兰若寺的书生为什么会被美颜妖鬼勾魂了。若是定力不够强，她也得栽。邪药！一定是师弟体内的邪药作祟！
夜里睡得不安宁，鹿绾好像陷入一个很深的池塘，水草伸展开来勾缠着她的身体，将她一点点拉入满是淤泥的池底，她只能看着水面的光点离她越来越远，而自己越陷越深。
几乎要窒息之时，她被少年拉了出来。
他满身魔气，眼眸却灿若繁星，“姐姐，救人可不能这样救呢。”
“你一味地给予，他们只会越来越贪婪，向你索取的越来越多。”
她唇瓣微张，渴求正确的答案，“阿昭可否教我？”
“姐姐可否听过一句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少年拉过她的手，滑向指尖，溢出的白色光点将他掌心的黑气驱散开。
他勾唇笑道:“姐姐身负神力，可点石成金，兴云布雨。可姐姐毕竟是刚诞生不久的小神女，神力也是有限的。”
“姐姐已经帮他们很多了，你只需教他们方法，其他的都要靠他们自己。”
她渐渐明白了，人族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弱小，他们会自行捕猎，下地耕种，出海捕鱼，他们可以依靠自己修生养息。
满目疮痍的人间变得一片繁华。少年坐在城墙上，墨发轻轻扬起，“姐姐，我履行了我的承诺，教你如何爱世人。现在轮到姐姐履行承诺了。”
“姐姐拯救了世人，可否来拯救我？”
竹片之间的缝隙不小，天刚破晓，屋内已经四处都能看得清了，鹿绾翻身起来，师弟也不见踪影。
“吱呀——”竹门缓缓打开，竹缝间溢出的光线在黎厌身上扫过，鹿绾眨了眨眼，瞧见他手里端着碗热粥。
“姑娘！”猎户攥着一张符纸进来，递给鹿绾，“另外两位仙长似乎提前入城了，在房间里留下了这个。”
灵符缓缓升起，传出顾长明的声音，“鹿悠悠，南阳城之妖非寻常妖邪，尽快传音回门派求助，勿要再入城。”
“师姐，现在作何打算？”
鹿绾已经通过传音铃将此事告知于师尊了，只是从凌华派过来路途遥远，短时间不会赶到，而顾长明和南宫萱又在里面，不可能抛下他们不管。
她的视线落在腰间的玉笛上，通体透亮，看来流音已经积攒够灵力即将苏醒，她敛眸答道:“来都来了，哪有不去的道理？”
“好，那我陪着师姐。”
既然南阳城已经是妖邪的天下了，那何不扮成他们的同类，以假乱真混入其中，普通修士无法办到，而流音作为神器，或许有办法。
走到城门之时，鹿绾尝试唤醒流音，玉笛泛起青绿的光点，她听到久违的声音。
【小主人，又怎么啦？】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假扮妖族，不被发现？】
【这个不难，我教你法诀，你自行施法便可。只不过变成什么种类的妖族，我不敢保证，而且时限五个时辰。】
【我也可以给师弟施法吗？】
【他不需要啊，他不就是吗？我可没有沉睡，外界发生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哦。】
鹿绾有些尴尬，轻咳两声，【所以魇魄丹化妖的作用不可逆吗？】
【我先教你刚才提到的法诀吧，至于化妖这事，我以后想起来了再告诉你。】
鹿绾屏息凝神，默念起法诀，忽觉额顶和尾椎骨同时传来一阵痒意，随即有什么东西冒了出来，应该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妖族吧。
黎厌的视线从未从她身上移开，只见她的发梢之间冒出一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一缕发丝还搭在上面，耳朵轻轻抖了抖。
他伸出手想把那缕发丝拨开，手背又被一簇绒毛扫过，她身后长了条雪白蓬松的大尾巴，原来她喜欢的毛茸茸是这样啊，确实很可爱。
可是自己的尾巴也不差，她为什么不喜欢呢。
“师姐，你这是？”鹿绾抬手摸了摸头顶的耳朵，又将尾巴抱到身前薅了一把，“还不错。”
“这是师姐新学的法术吗？”
鹿绾点点头，“阿厌，我帮你把遮掩鳞片的法术解开，到时我们进入南阳城，就可以在妖怪堆里畅通无阻。”
蓝色的光点在颈间化开，本该只有一枚鳞片，现在竟覆满了右侧的脖颈，延伸到衣服下面。
鹿绾心疼地触在鳞片上，指尖沁入几分凉意，“阿厌，解决完南阳城的事后，我会想办法帮你变回来的。”
“若我彻底变成蛇妖，师姐会不会抛弃我？”他微微偏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害怕听到某些残忍但又合乎情理的答案，但他还是问了。
“绝对不会。”她声音的不大，但分外坚定，一字一句钻入心间，他愿意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