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队长突然说了一句。

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秦锐也跟着变了颜色。

其他人都好说，问题在于那五个宪兵。凌川、王秘书和丧尸，任何一条被他们察觉，所有事情就都要被揭开。到时候医生自然是吃不了兜着走，整个S小队难逃干系，而队长……

秦锐都不敢想队长会怎么样。

想到这儿，秦锐飞奔回西侧的隐蔽门，趁外面的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重新将门反锁。他甚至连平时处于关闭状态的瞳孔识别、体指检测和所有能打开的程序全都一并打开了，还在里面加了道铁锁。

他只希望医生、小高能明白他的意思，帮他们多拖些时间。

秦锐跑回实验室外，发现队长正往里面拖那具丧尸。

一道血痕顺着丧尸倒地的位置一直延续到那道开启的牢门。

队长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指指门口对秦锐道：“把他也拖进来！”

秦锐见队长暂时不打算救王秘书了，也就听从命令解下绑缚王秘书的麻绳。王秘书僵直的身体立刻向秦锐一侧倒来，果然已经昏迷不醒了。

秦锐小心避开王秘书伤口处的污血，费力地把人拖进实验室里，却见队长正撑开牢门等他。

“关一起？”秦锐愕然问道。

“有问题？”队长极不耐烦地反问。

秦锐张着嘴想了想，好像的确没什么问题，除了醒过来的王秘书可能会被眼前情景吓疯……如果他还能醒过来。

两个人走出实验室前，秦锐最后往里面望了一眼。

光照下的实验室看上去更是瘆人。一只只丧尸在单反玻璃后如同诡异的玩偶，实验室尽头密密麻麻的实验仪器摆满了好几排，银亮的试验台在灯光下反射出耀眼寒光，而烧瓶试管蒸馏瓶里的那些鲜艳液体更让秦锐触目惊心。

又有只丧尸隔着玻璃敲敲打打，秦锐浑身一哆嗦，赶紧跟着队长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有凌乱的脚步声从另一侧的走廊里传来，秦锐下意识地双手握紧枪。

队长侧耳细听了一阵，道：“是凌莉……另外那个应该是背着凌川的雷驰。”

实验室本来就离医务室不远，他们汇合之后朝这边来也是常理。

秦锐松了口气，果然看见两道身影从拐角后转出来。那两个人的样子都有些狼狈，而凌川看上去神智已经不大清醒。

队长迎面走上去，把他们截在半路：“凌川怎么样了？”

凌莉白皙的脸上露出少见的慌乱之色：“高烧！医生呢？怎么还不回来？”紧接着她就看到了队长身后，怔了一下，“发生了什么？”

以他们现在目前的位置，很难看清实验室里究竟是什么。但是万年紧闭的实验室大门敞开，地上全是血，任谁也不能不产生怀疑。

雷驰也抬眼朝里面深深一望。他湿漉漉的短袖紧贴在胸前，底下的八块腹肌呼之欲出。秦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突然想起来自己没穿裤子。

但雷驰根本没注意他，连实验室也只是一眼便收回目光，抿着嘴始终不发一言。

到这个时候了，秦锐很佩服他还能沉得住气。

队长故意往凌莉前面又挡了挡，答非所问：“我们没事。先把凌川送去医务室，你俩守住他，医生一会儿就来。”说着将两人推向医务室门口。

但凌莉不是雷驰，不可能不闻不问，一拧身绕开队长继续向前：“实验室里出什么事了？王秘书呢？不是他启动的封锁程序么？”

她语声咄咄，几乎是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队长捞了一把没够着人，反过身冷声道：“执行命令！雷驰把她拉回去！”

再往前实验室就一览无余了，秦锐见状抢先一步拦住她，劝道：“凌莉姐，你听队长的话先进去吧。现在来不及解释！”

以凌莉的脾气，如果现在知道真相肯定压不住火。秦锐最不想的就是在这种时候给队长添乱。

凌川突然适时地低哼了一声，令凌莉不得不回过头。

雷驰二话不说，拉上凌莉就往医务室走。

“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出来！”队长又交代了一句，在关门声中吐出口气。

眼看队长原本就干裂的嘴唇又苍白了几分，秦锐忍不住上前关心：“你还好么？”

队长把手扶在墙上，颤颤巍巍地对秦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秦锐愣了几秒，终于隐约听到西侧隐蔽门方向传来的人声，声音最亮的那个像是小高，应该是有意要提醒他们注意。

“你枪还在么？”队长突然没来由地低声问道。

秦锐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枪，一时却不知道要不要回答。他脑袋里突然冒出个荒唐的念头：队长不会是想让他把那五个宪兵都杀了吧？

然而不等他犹豫完，队长的声音却已经再次响起：“给我来一枪，别打要害！”

秦锐倒吸了口冷气：“你，你说什么？！”

于是队长就真的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随即催促道：“快点，没时间了！”

秦锐觉得他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可他拿枪的手已经开始抖了。

西边的声响却越来越大，队长等了一会儿却不见秦锐动静，终于低骂道：“秦锐！是不是我死了你才开……！”

秦锐就在“心”字话音刚出的时候扣下了扳机，子弹风驰电掣击中队长左臂，在半空中绽开一朵血花，溅了秦锐一脸。

“操！”队长咒了一句，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终于向地面倾倒。

秦锐满眼都是血光，在耳鸣声中冲过去扶住队长，说了一万遍“对不起”。

队长捂着伤处剧烈喘息，鲜血顺着指缝不停地往外冒，但他似乎毫不在意，甚至还调侃了一句：“我让你别打要害，你他妈往哪打？……”

秦锐开枪的时候手一直抖，那伤处离手肘一共也没差两厘米。

西边走廊里的脚步声明显加快，由远及近，混乱纷杂，应是高家兄弟和宪兵们听到枪声，正朝他们这边狂奔而来。

医务室里若有若无地传出一些动静，但队长的命令是有效的，雷驰和凌莉甚至都没打开门往外看一眼。

秦锐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手忙脚乱想找东西帮队长止血。但队长却不顾伤势强行把自己撑了起来。

“枪给我。”队长面如金纸，朝他伸出右手。

秦锐不敢再怠慢，连忙把枪塞进队长手里。

队长拿了枪，关掉保险直接向后一扔。手|枪越过门线顺着地砖直接滑进实验室里。然后他摸到门禁键盘输了一串类似紧急开关的密码，按下掌纹，实验室的那道铁门终于在轰隆声中徐徐关闭。

做完这一切，两人转回身之际，小高已经一马当先地跑至。

他看到眼前情景，脚步倏忽一慢，大惊失色道：“这是怎么了？……队长！……”

他身后，医生和五个宪兵稀稀拉拉地跟上来，俱是被半身浴血的队长和那一地狼籍吓了一跳。

“是王秘书……他好像出去过，被丧尸袭击了……他想跟我谈条件放他回安全区，我劝了几句，他恼羞成怒，就开了枪……凌理事已经去追了……”

队长断断续续地说着，扶着墙大口喘息，看样子已经快站不住了。

秦锐头脑发昏地听他把谎扯成一个环，心道这个人简直太可怕了，胡说八道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好吧，其实他看不到墨镜后的那双眼睛。

医生抿着嘴不说话，但目光明显越过他们看向那道在实验室门口戛然而止的血痕。

小高的脸上也带着惊讶和疑惑。

宪兵们却信以为真，其中一个站出来道：“他们往哪边去了？”秦锐认出是自己早上撞过的那名执勤兵。

队长伸出右手随手一指，五个宪兵一齐朝那个方向奔出去。得知他们的长官冲锋在前，这几个宪兵都不会坐视不理。

队长扒着墙沿像模像样地大声嘱咐：“找到了先别开枪，带回来再说！”接着又转向近处，“小高你也去，拖住他们，千万别让他们再掉头回来！”

小高知道这是有意支开他，欲言又止，医生却推了他一把，道：“开来快去！”

小高叹了一声，再不迟疑，脚步如一阵疾风，追随宪兵们而去。

队长终于松懈下来，脱力一般地倚在墙上。

医生冲过来检查队长的伤口，然后一面脱了自己的外套帮他暂时止血，一面脸色不善地说道：“子弹卡在骨头上，不早点取出来这条胳膊就废了！”

秦锐这才知道自己下手没个轻重，面如土色地拖起队长：“我们去医务室处理伤口。”

队长却根本不为所动，哑声对医生道：“凌川和凌莉、雷驰都在医务室里，快去！”

秦锐急的都快哭了：“队长，算我求你了！再这么流血你真的会死的！”

队长极轻地锤了他一拳，勉强露出半个笑容：“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我要是真作了鬼铁定不会放过你！”

医生眼中隐隐有什么闪动，似乎也在挣扎，但最终他还是飞快转身朝医务室走。

“等着、我马上就出来！”

秦锐怔怔望向那个就这么抛弃他们的身影，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懂医生了。即便作为军人，他该明白什么叫舍生忘死。

但他更不懂的始终还是队长——

他的队长又把自己撑起来了，扶着墙走到门禁边摸索着开关。

——他还想救王秘书！

实验室大门轰然打开，秦锐把队长拦在了进门前的最后一刻，终于发了狠话：“我要是再让你往前走一步，我就不姓秦……除非你从我身上踏过去！”

队长想推开秦锐，整个人却无力地向他倒去，无奈叹道：“秦锐……你让我怎么舍得啊……”

秦锐眉心一动，在震惊中扶稳队长。他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说。

然而两个人还来不及说更多的话，就同时听见了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仿佛有什么粘软的东西碎裂开来，又被什么东西咀嚼吞噬。这声音伴随着串串“咔嚓咔嚓”的脆响，像是坚硬的物体被生生掰断。

一个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低沉叹息声随即令一切都平静下来。

这个声音是……王秘书！

秦锐惊愕地循声扑过去，终于目睹了那令人不寒而栗的一幕——

囚室中血肉飞溅，墙面、玻璃和地面上血迹斑斑，“王秘书”用一双猩红的手掌刨开半截腐骨，抬眼，对着单反玻璃后的秦锐露出森森白牙。

“队，队长！……王秘书他……他把那个丧尸，吃了！”

秦锐忍不住尖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