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的？”秦广白在一片沉默中开口“十不足三的长成率，还有她的妹妹？”

“有的是从利梭给过来的信件看出来的，有的是苏琼告诉我的。”曲景天不知道怎么开口，有些犹豫和自嘲“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我就是一个自私的受益者，因为性别我受到了很多无形的优待，所以让我看不见很多事情，如果不是苏琼，我可能根本不会意识到这里堪称恐怖的女性死亡率。”

“因为我们永远不会遇到这种事。”秦广白看着脚下的楼梯忽然感慨“但这并不代表你自私，我们的生活轨迹不会让我们想到这种事情，好像一个孩子出生就会是家里的中心，所有人都会宠着他爱着他，这是我们从小到大的生活方式，但是我们是男生，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下其实本来就会看不到女性生存的困境，但起码现在你和我，我们，学会了反思知道了性别带来的弊端，以后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是吗？”曲景天咬着牙“说真的我一开始想到艾尔是因为她被压在这里，是非常适合非常好找理由的对象，但我根本没想过让她掌权，我只想着我们完成任务，没有想过等我们回去之后会怎样，也没有想过艾尔作为一个女性在这个位置上会有怎样的质疑。”

“这也是苏琼和你说的？”秦广白看着曲景天的脸色了然的点了点头“果然是她，这个队伍里确实需要一个女生带我们看到被忽视的视角。”

“苏琼和我说，她同意是她认为女性需要权力，只有管理层逐渐形成男女比例平衡的机制，下层的行为才会有所收敛，所以她想了很多，怎么帮艾尔掌握权力的方法。”曲景天压低声音“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人拒绝权力，但在我所受的教育中，所有人向我传递的都是女孩子需要的是相夫教子，有一个好的家庭才是最重要的，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我是男性，越这么教育女性其实我能得倒的越多，所以我从来没有开口。”

“但至少现在我们都知道了，以后一起努力吧。”秦广白向后抓住曲景天的手“这里有点滑，你小心，女性权力本来就是一个大议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至少现在我们发现了，那就努力听到她们的声音，帮助她们发声，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不是吗？”

”是。”曲景天轻笑，反手牢牢抓住了秦广白的手“先出去吧。”

暗门外传来说话声，曲景天一下子连呼吸声都减小了。

“诶诶诶，怎么走了，不是说在聊一会的嘛，你这大晚上的也没有人来，就聊聊天也没事。”邓竹的声音强势又不容置疑的插进来“刚刚说到哪里，你妹妹是不是要生孩子了，继续聊聊，外面要有人来肯定会叫你们的，不要担心，这边蜡烛不还没换完，我们边聊边换呗。”

听着声音慢慢走远，曲景天才松了一口气，秦广白放下和邓竹联系的徽章“邓竹说现在外面没有人，让我们赶快出去。”

两个人动作迅速，穿着被苏琼调侃为一看就知道是要去做贼的夜行衣跑出了教堂，曲景天将斗篷解开翻了个面，露出里面纯白色的内衬“这下总不像做贼了吧。”

“也更显眼了。”秦广白轻笑“我先回去了，明天我休息去医馆找你们，你回家也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曲景天回头看他，脸上是明显的笑意，却还装着不开心一样“怎么这样，明天见！”

“明天见。”

家里还是一片漆黑，曲景天点上蜡烛，总算可以休息片刻，门口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开下门，我没有钥匙。”苏琼的声音小小的，怕吵到其他人睡觉“我回来啦。”

曲景天连忙过去开门“怎么现在才回来，你跟主教聊的蛮久的啊，艾尔已经同意了，现在就是等祭祀就好了，你记得好好休息，我看你黑眼圈都要掉到鼻子那里了，等会就给我睡觉，别在房间想东想西，小孩子早睡早起才能长高知不知道。”

“知道啦知道啦。”苏琼捂住耳朵“我现在就去洗澡睡觉啦，对了，我有个事想和你说。”

仲有仪在夜色中等来了搬着一箱子蜡烛狂奔而来的邓竹，把人放进来才讲医馆的大门关起来“那边怎么样了？”

“我不太清楚，不过我把他们传教士全控住了，曲景天他们没有被发现。”邓竹放下蜡烛，随手擦了把头上的汗液”我说真有点离谱，那有个传教士他妹妹才十四就要生孩子了，我说你不怕有危险啊，他说所以明天准备去找神使，都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个年纪生孩子你别说找神使，你就是真神来了都难吧。”

“时代限制，我们也没办法。”仲有仪清点着邓竹带来的蜡烛“我们今天和主教聊天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

“你知道迷魂香里有一个巨龙的指甲吧。”苏琼在曲景天的眼神鼓励下开口“我之前一直很好奇，因为艾尔是明确说明她没有找到过巨龙，那么这个利梭又是从哪里来的巨龙指甲呢。”

仲有仪艰难的咽下口水“但今天我们把主教灌醉，从他嘴里套出了话，巨龙的指甲不是无可替代。”

“十四五岁的姑娘，和刚出生的孩子一起炼化，尸油混合，再加一成年男性的□□。”苏琼眼底已经湿润，眼眶微红“即可作为巨龙指甲的平替来使用，所以我说这里的女性成长率十不足三，尤其是在教堂成立之后，大肆宣扬封建礼教思想，越来越多刚出生的女性被溺死，婚嫁年纪越来越小，我今天还听说有十二岁的小姑娘嫁给五十岁的富商。”

“这些小姑娘会被教堂统一安排起来养胎，有活的有死的。”仲有仪控制不住力道，手中的蜡烛被掰断“那些活下来的被作为证据推出去证明教堂的厉害，死去的人被打作心思不正，在所有人的唾骂中成为蜡烛的原料，一体双人，甚至都不用再去找其他死人了。”

曲景天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正常我应该根据法律的约束，决定自己做什么，但是这里又没有法律，苏琼，你想不想做票大的。”

邓竹咬着下唇“你和苏琼这么商量的，能不能成功？”

“我需要一些东西，做个真话剂。”苏琼垂眸看向曲景天“不论他最终收到什么惩罚，首先我需要他把一切罪行公告天下。”

“还有什么比祭祀那天更好的时间吗？”曲景天插兜“你先睡一觉，需要什么材料我们明天好好聊。”

秦广白接收信息是最晚的一个，茶水放到嘴边都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喝下去“你们是孤立我了？怎么我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们几个住一起的，信息当然能互通有无，你一个住在其他地方的知道晚一点也正常。”苏琼昨晚还是没睡好，早上一起来就开始无差别攻击“再说了我们怎么不孤立别人就孤立你呢，想想自己是不是也有什么问题！”

曲景天把人拉回来“她昨天晚上没睡好，别放在心上，其实我们是想告诉你来着，但是这个事情要打字又是一堆，不如面对面告诉你，这样有什么不理解的或者我们没有解释到位的可以第一时间解决。”

“那真话剂需要什么东西，要我帮忙吗？”秦广白表示理解“我这几天还挺有空，城主要去他其他的城池巡视，让我在这边保护好神使，所以我基本是没什么事了。”

“需要的基础草药其实仲有仪这里都有，就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比如萤火虫的翅膀，女巫的汗液，这些其实也都没有问题。”苏琼眼睛弯弯“只有一样，龙脊骨，我只需要一截的龙脊骨，我听别人聊天的时候说了城主的私库里有龙脊骨，我也不要太多，你搞一小截给我好不好，就要一小截。”

几个人都用迫切的眼神看向秦广白的方向，曲景天站在后面殷勤的给人按摩“你一定可以的对吧。”

秦广白已入虎穴，只能点点头“好，可以，我去试试看，今天休息过去不太好说，我明天试试看能不能进去。”

“好耶。”苏琼举手“那接下来就没有什么事了吧，那就去休息吧。”

说去休息其实也就是几个人各占一个椅子坐在那里晒太阳。

邓竹陪着苏琼翻花绳，两个人有来有回，玩的还挺好的，曲景天重新看回手上的草药，旁边的仲有仪对着医书上的资料一点一点对“这个是断肠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带走，不然用这个弄的毒药几乎是谁吃谁死。”

“你不是学修复文物的吗，怎么聊起这些也都这么明白，我看你煎药什么的动作还挺熟练的。”曲景天听着仲有仪的指示把药放在架子上。

“我这一行好多东西都是要用古法修复的，而且从小身体不太好，家里人相信中医就从小让我吃中药，久而久之这些就都会了。”仲有仪放下断肠草“这要是西药的制作方法你看看，我是一定不会，还好这个时代没有那些药片什么的，不然我一定会糊涂。”

秦广白从房间里拎出两大桶草药放到角落“我听见有人在敲门，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苏琼放下手里的花绳“邓竹去开门，我猜应该是昨天你说的那个传教士。”

邓竹把门拉开一个小缝，果然是那个传教士，他把脸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像因为妹妹怀孕这件事找过来是不能被知道的事情一样。

药馆里，大厅被拉上了一块白布，只有一道人影隐隐约约的从后面透出来“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那个传教士没有说话，只是动作粗鲁的那自己妹妹拽到前面，女孩子有些胆怯的开口“我怀孕了，但不知道是男是女，请问神使大人有没有办法帮我看一下。”

传教士在一旁有些不以为意的开口“她就是想的多，神使大人不用在意，我这妹妹实在是心不定再加上身体差，我主要是想来求您保佑她能平安生下这一子，这可是我妹夫家的第一孩子，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那你妹妹呢？”苏琼指尖都掐进手里，自己却浑然不觉，依旧平淡开口“你带她来只是为了求这个？”

“当然，如果是生个男孩子就更好了。”传教士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不然一个女孩不要太麻烦，现在来这边还不敢自己一个人来，还要我陪着，也不想想我一个男的听到这种话题会不会倒霉。”

旁边的妹妹感觉已经要哭了，声音都带了些哭腔“抱歉。”

“你不需要抱歉。”苏琼抬起手，隔着一层布帘子传教士都能感觉到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既然你觉得这个话题你不方便听那就先出去吧。”

苏琼掀开布帘，坐在因为忽然又是自己一个人而害怕的女生旁边，从口袋里摸了一块糖递过去“我向你保证，你的孩子一定会健康成长，她会拥有最完美的品质，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她会活的自由而快乐。”

“无论性别？”

“无论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