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里一片暧昧旖旎，冒着粉红泡泡。

“玉宴园长找——！”

林一羊风风火火冲进石屋，又捂着双眼爬出去。

顾清川口里的水都还没咽下，门就“砰”地一声开了，望着时钟，这人出去不到两分钟，就红着脸回来了。她咽下口中的水，困惑开口：“这么快？棉花人呢？”

这简简单单的问题，林一羊却支吾半天，答不上来，只是整张脸通红，含糊地说，她们在忙。

顾清川茫然：“在忙什么？”

“啧，你别问！怎么好奇心这么重呢？”

“……”

行，她不问了。

顾清川默默低头喝水，既然玉宴已经决定接受这次治疗，那她也必须见上一面，即便踏云已经说过相关风险，她还是得当面再详细讲述一遍，从现代医学的角度。

所以才拜托林一羊把她们叫过来。

园长抬了抬眼，视线若有似无的绕在某人身上。林一羊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小脸通红，像是短路冒烟的小狗玩具，有空调还不够，搬来角落里放置的电风扇，开到最大档，对着脸一顿狂吹。

但那红热却并没有消退的现象，反而因为顾清川有意无意的打量，变得更加显目。

顾清川用手背碰了碰她额头，端着杯子问：“你中暑了？”

林一羊只得点了点头，不然，她很难解释自己的脸，为什么红成猴子屁股。

顾清川从柜子上拿下一个药箱，找到一瓶藿香正气水递给她，林一羊也没多想，咬开瓶盖便闷头灌下，那酸爽，冲得她失去表情管理，呲牙咧嘴。但这被药剂这么一刺，还真的压下些心间燥热。

只是那表情，依旧有些鬼迷日眼。

装作低头抠手指，实则偷偷打量顾清川。

顾清川也假装没看见，由着她看，自己忙自己的事。

不久后，门终于被敲响。

颢天领着玉宴主动找来，林一羊刚刚平复一些的心情，又陡然发生了些许动荡。玉宴也是，有些不自在，被颢天牵着，低敛着眉眼。

但颢天，容光焕发。

一个不大的办公室，四个人，竟然拥有四种截然不同的心态。

顾清川注意到这奇怪的气场，目光在几人之间打量，完全看不出什么门道，想着事情要紧，掠过这些细枝末节，视线落在颢天身边的少女身上。

这是顾清川第一次见玉宴，虽然早已知道她也是神君，但如此面对面交谈，还从未有过。

少女身着白色仙裙，笼着一层淡粉薄纱，白净的面颊带着些软肉，看上去就柔软好捏。长发乌黑柔顺，披子肩侧，细碎刘海微微朝两边分开，露出额间一颗月亮般闪耀的月光石。

瞳孔如同一颗晶莹剔透的粉色宝石，杏眼茫然地睁着，没有聚焦，嘴唇紧张地抿起，带出两只小梨涡，身子下意识向颢天靠拢。

用神识感受到顾清川时，攥紧了衣袖，温吞开口：“园长……”

不知为何，顾清川也难得有点紧张。

像女儿失踪多年后，终于重新见面那般激动和忐忑。甚至忽然觉得，兔子变成神君，好像也没什么不好，不论是人形态，还是兔子真身，都像个软趴趴的糯米团子。

看上去都很好欺负啊……

顾清川连忙打住自己的想法，微微一笑：“别紧张，你们坐吧。”

开门见山，寒暄的事先放在一边，顾清川再次将整个治疗方案可能出现的情况和后果和她们讲了一遍，踏云说的其实已然很齐全，但顾清川能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解，确保她们听懂，没有误解。

“除了以上这些，还有一点很关键。”说了大概十几分钟，还不算完，顾清川苦笑一声：“我不想说假话，我可以保证我会尽我全力，去实现和推动整个方案，但我依旧不能保证所有情况都在预料之中。换言之，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许可，万一出现意外，而你又无法做决定时……”

患者在意识不清醒时，患者家属拥有决策权。

玉宴是神君，人类的规则并不适用，但顾清川依旧觉得，应该要有一个在关键时刻能代替她做决定的人。

玉宴并未过多犹豫，轻松地笑了笑，嘴边的梨涡更深一些：“如果到那种情况，让颢天替我做决定就好。”

意料之中。

顾清川颔首，这里也不是医院，不需要签署什么声明书和术前协议。

视线在面前的二位神君身上游离，顾清川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二位关系不一般。

她这个园长单身至今，动物园里的动物，倒是率先谈起了恋爱。

真是造孽啊……

进来这么久，不论站着还是坐着两人的手都没分开过。想着从明天起，玉宴大抵又要被封印进睡眠之中，原本的时间就不多，更是要抓住每分每秒。

正事也说完了，顾清川忽然打量着面前的两人，忽然问：“你们，下午有什么计划吗？”

两人茫然摇头。

顾清川又问林一羊：“如果她们离开动物园，会有出现什么后果？”

虽然不知她想做什么，这话一问出来，林一羊就觉得不对劲，立刻警惕起来。

下凡之前她了解过机构规则，里头明文规定，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禁止园内神君离开结界范围，若结界感应到神君离开，便会立刻向园长通报，再转交天庭陈述情况。

但也并非完全完全不能离开。

可以提前向天庭提交申请，只要有充足的理由和园长的签字，也能获得外出的临时许可。

可如今，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如果直接离开的话，应该会通知到前园长那里去，若前园长没有及时回应，就会通报天庭……你想干嘛？”林一羊真是生怕顾清川乱来，紧张兮兮地说。

然而，顾清川却不慌不忙地眨了眨眼，看了看虎兔二人，对着林一羊无辜道：“今天机会难得，想带她们出去玩啊。”

既然是最后一天，那不如趁现在，去看看世间山海。

一听到这，办公室里三个人眼睛都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听到春游通知的小学生一样兴奋。

可顾及规则，林一羊还有些犹豫。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便见顾清川拨打了一通电话。

两声忙音后，电话终于被接通，传来两声苍老却健朗的笑。

“小顾啊！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是不是缺少资金？需要多少呀？”

电话那头正是前园长李修元。

顾清川刚来动物园当员工时，李修元那精神状态，像是被关了天牢似的死气沉沉。

而仅仅是一个多月，如今的他，光是听声音就能听出，心态是多么开朗。

这么大个烂摊子，终于扔出去了，能不开朗吗？

顾清川面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李园长，有空吗？有点事情想请您帮忙。”

李修元忽然安静了，尴尬笑了两声：“诶呀这个这个……小顾啊，我现在人在外头旅游，暂时回不去……”

这老家伙还在装！

说什么回不去，还不是怕顾清川也不想干了，撂挑子走人，他又不得不重新回来当这个园长。顾清川意味不明地哼笑两声：

“李园长，别装了，我在办公室等你。”

“我可没装哈！我真的在旅游！在沙滩上晒太阳呢！等我给你拍个照！”此时的李修元，正在南方海岛上悠哉游哉的享受日光浴，戴着副墨镜，手里捧着椰子，那叫一个舒爽。

颢天默默接过手机：“你干的那些破事，你也不想让上面知道吧。”

“……我马上回来。”

果然，还是威胁好使。

电话挂了不到几分钟，这办公室里就开始冒青烟，随后一阵不大的风在密闭的空间中无端生起，白光一闪，一位穿着花衬衫和沙滩裤，梳着背头戴一副□□镜的老头忽然出现。

手里还提着几盒菠萝。

“来来来，大伙消消气，吃点水果！刚刚削的呢！”老头一边发菠萝，一边语重心长道：“有什么事儿咱们内部解决嘛，怎么还告状呢！”

颢天完全不客气地接过菠萝，戳了一块送到玉宴嘴边，指了指顾清川，道：“园长找你。”

李修元这个老不正经的，自己没心没肺在外头玩，顾清川便倒了血霉，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的，他搓着手，尴尬地笑了笑：“小顾同志，看来，你都知道啦？”

顾清川一挑眉毛：“李园长好厉害，不是在旅游吗？怎么一下子就出现了？”

李修元倒吸一口凉气，好强的压迫感！

“这话就不对了！我可不是园长，现在你才是呀！”

此时李修元还不知道顾清川让他来是为了什么，现在还叫他李园长，便下意识想，顾清川是不是真的发现真相和，察觉被骗，所以想辞职。

那他岂不是又要回来伺候这群祖宗了？

一想到这儿，李修元面上便痛苦的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惆怅感叹道，时也，命也！

可顾清川却话头一转，默默开口：“是这样的，我想带她们出一趟门，可以吗？”

李修元愣了两秒，不是辞职啊？

既然不是辞职，那就一切好说！

他大手一挥，干脆利落地说：“就这？当然没问题！尽管去！去哪？去多久？我来提申请！”

顾清川想了想：“全部吧。”

本来只想带虎兔出去玩一玩，可仔细一想，若只带她们，岂不是偏心？

“全部？”李修元僵在原地。

娘诶，这申请要怎么写？要知道，上面那群家伙，巴不得让人间的神君全部回去，动物园关门大吉！即使有正当理由，都难得同意外出申请，一下去全部出去，那他还不得被抓着三堂会审一整天？

“不行吗？”顾清川无辜地问，叹了口气，失落道：“看来，我还是不适合当这个园长…都不能带他们出去玩……”

李修元一拍桌子：“去，可以去！都去！”

林一羊负责通知，和统计想去的人员，顾清川则开始在官网上发布暂停营业的公告，也给员工们放了个假。

于是乎，晴天动物园建园第五十一年，终于迎来了内部员工的第一次外出团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