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岚离开了，来无影去无踪，化为一缕青烟，就这么消散在众人面前。除了小顾园长看得有点呆愣之外，其余几人都像是司空见惯，各回各家。顾清川等不及回去查资料，却被颢天留住。颢天怀里抱着兔子，深深鞠了一躬。

“园长，刚才的事，谢谢你。”

可随后低下的脑袋就被摸了两下。

就像是平日摸虎头似的，盘来盘去。

“你们本来也算是我养的，有什么好谢的。”顾清川似乎越摸越起劲，虽然显然没有毛绒绒的大脑袋好摸，但看着面前这白衣胜雪的神君，实在是有些爱不释手。

没办法，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别摸了别摸了，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

也不知是谁怨气那么大，隔老远都能闻见一股子醋味儿。

某个人急忙忙冲过来，将顾清川作乱的手拔开，拉在身侧不准她乱动。

顾清川笑笑，看破不说破，只是对颢天说：“不如现在就将棉花交给我吧。”

可颢天犹豫了一番：“自然是好，可现在园长你修为不够，帮助将玉宴带在身边，同样会对你自己造成损伤。”

顾清川却摇摇头：“没关系，张医仙不是说最终都能复原吗？早晚的事。”

“这……好吧。”

虽然担心顾清川的身体，但颢天依旧有自己的私心。如果可以，她希望玉宴能够尽快痊愈。

颢天小心翼翼将怀中兔子送过来，拧着眉，眼中闪过几分不舍，可最后还是毅然决然的退开，望着顾清川道：“不论最后结果如何，以后顾园长只要有需要我，或是白虎家的地方，颢天一定竭尽全力。”

随后又转向林一羊，“你也是，谢谢你帮我跑这一趟。”

林一羊倒无所谓，耸了耸肩，反正她不论多么嚣张，打的都是颢天的名号，本来一路上还被几位守门兵卫拦着一顿盘查，但当她拿出颢天给的那两枚令牌，兵卫便立刻恭恭敬敬，丝毫不敢过问，直接放行。

这种狗假虎威的事儿，她反倒还觉得挺新鲜有趣。

同样，顾清川也不图她什么，因为她现在压根都不知道这白虎家是哪一家，也不知道面前这位跳跳神君有多大能耐，心思单纯得很，只想着既然是园里的小家伙，那她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等几人都离开，这方草坪上只剩顾清川和林一羊，某人才终于绷不住。

学着顾清川的腔调，撇着嘴阴阳怪气道：“没关系~反~正~都~会~复~原~~”

说罢冷哼两声，松开她的手腕，双手抱在胸前，气墩墩地一言不发。

顾清川难得见到她这副小表情，怀里抱着兔子球，明知故问：“怎么了？不开心？”

林一羊咧开嘴，笑嘻嘻的，话里话外却藏着火气：“开心，特开心，今日才知道您是个大善人，我以你为荣。”

也不知道顾清川究竟是怎么想的，张医仙都说了等她有了修为，境界提升，再将玉宴带在身边也不迟！偏偏这人就上赶着做好人好事一般，那句“同样会受到损伤”，她是一点儿没听进去。

但身体是顾清川的，做决定的也应当是她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总是就是心里头哪儿哪儿不痛快。

顾清川却还笑得出来，眼眸亮晶晶地眯起，像只狐狸般狡黠，嘴上却老老实实道：“我错了，万一有什么差池，还请神君大人多多关照。”

“找我干嘛？颢天不是说竭尽全力吗？你找她呗。”

看来这气还真不小！

顾清川抿了下唇，眼眸转悠两下，便俯身过去，凑近少女耳边轻声道：“那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她比我厉害多了。”

顾清川无奈：“不是。”

林一羊却完全不信：“不是什么不是？”

“你们不一样，她是外人。”

林一羊蓦然闭嘴，脸腾的一下红了半截，眨巴两下眼睛，不自在地抠起手指，磕磕巴巴道：“那……那我呢？”

顾清川却勾起红唇，笑眼微弯：“你是打工人。别耽搁了，应该已经开园了。”

“……”

一张小狗脸顿时垮下来，死气沉沉。

嘴巴撅了两下，手揣在口袋里，闷头跟着顾清川往回走，时不时踢块石头，悲伤之时，连脚尖都拖拉着抬不起来，鞋尖在地面划出刺拉拉的声响。

某些期待落空，又无处抱怨。

气人得很。

……

这几日，顾清川没日没夜的在网络上寻找相关资料，或是相关手术案例，其实时间并不紧，可顾清川却是那种有了明确目标，就不会止步不前的人。

可惜国内外相关案例少之又少，所以她的目光也逐渐从现成案例，往理论方案上研究。

一边联系以前本科或研究生时的导师和同门，一边熬夜写看解剖图。

这天周末，顾清川窝在办公室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从清晨阳光爽朗，一直到傍晚，黄昏倾斜。

直到眼睛有些酸涩发疼，顾清川才后知后觉，又过了一天。

久坐之后，稍微抬抬头，脊椎都是一阵脆响。

昏黄光线透过百叶窗，堆叠出层层光栅，最近老赵说她呆在办公室太久，有时还会忘记开窗透气，所以从家里搬了盆绿萝，吊在百叶窗边，可以净化空气。

顾清川放空大脑，身子靠在办公椅上，刚想休息一会儿，门嘭得一声被打开！

一个黑影风风火火冲进来，朝着她的办公桌就伸出了罪恶之手，轻车熟路，从抽屉里摸走两根棒棒糖。

“上课了上课了！小顾园长，把你的心思收一收！”

一叠薄册落在办公桌上，将下方的医学书籍和一些纸质报表遮盖。

顾清川有些头疼，果然，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因为帮玉宴恢复灵魂，会遭受反噬，顾清川身为凡人，躯体脆弱不堪，玉宴灵魂破损后还能活个千年，但顾清川可经不起那样的霍霍。

所以林一羊决定将修行这事尽早提上日程，甚至主动将此事包揽，每日进行一对一名师辅导。

林老师还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副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食指一推，眼眸眯起，视线扫过那些文档医书。

“小顾同学，上我的课不允许看别科资料。”

“……知道了。”

顾清川嘴角抽搐，实在不想配合这人莫名其妙的兴致，但又看她玩得实在开心，不忍破坏。

默默将一些书放好书签，文档归纳，随后整个人松弛往后一靠，支着脑袋，勾着嘴角，似笑非笑。

“林老师要怎么教我？”

明明自己先扮演起老师，结果顾清川这么一叫，反倒是不自在了。

林一羊抿了下唇，脸上差点挂不住，凶凶地瞪她一眼：“别问，本座自有计划。”

说罢，她拿出一方水晶球，球的外围还是透明的，越往里，越是混沌，掺杂着五颜六色的光芒，一刻不停的变化。

“手放上来，测测你的灵根。”

顾清川盯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这小玩意的原理，思索未果，将右手放在上面——

没有反应。

“老师，这种情况，是不是说明我没有灵根？”

虽然顾清川没见过，但她看过电视剧，这种时候，主角将手放在晶球上，晶球就会大放异彩，证明主角是精纯单灵根。

然而，林一羊也沉默了。

林老师一推眼镜，冷静道：“你等等。”

而后手中多了本小册子，低头翻看。

顾清川视力太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本小册子封皮上写着：“灵能测试球说明书”

顾清川表情凝固一刻，想笑又觉得太没礼貌，她捧着脸，死死压住嘴角笑意，几分钟后林一羊终于是翻完了，对上顾清川那玩味的眼神，脸唰地红了半截。

“……不是你的问题，你要先将灵力注入到晶球中，才能出现反应……你不准笑！”

顾清川及时压住笑意，老实点头，看着林一羊将手放在晶球上，随后晶球一亮，闪烁起黯淡金光，而后愈来愈亮，像个十万瓦的大灯泡似的。

顾清川默默从包里摸出一副墨镜带上，连连点头：

“老师好厉害，那么问题来了，我要怎么注入灵力呢？”

林一羊动作一顿，那金光闪闪的大灯泡顷刻间暗了下去。

“你不会吗？”

顾清川满头问号：“我应该会吗？”

林一羊竖起手指，一点点金光出现在她指尖，就好像喝水呼吸一般简单：“喏，就这样。”

看她那轻松的表情，甚至还不如撕棒棒糖纸时困难。

恍然间，顾清川似乎回到那年高中，看着班里那些个学神，每次问他们问题，他就会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你。

你问他：“这题怎么做？”

他问你：“这题难在哪？”

顾清川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我觉得，正常人应该都不会这个。”

林一羊摸了摸后脑，回忆起那本《凡人修道指南》，上面好像也只说用这个小球测试灵根，完全没提及如何教人调用灵力啊

顾清川体内其实是有灵气存储的，她还以为这种事就和动动手指一样，自然而然就会了。

人类并不像神君，天生就能感应灵气。

所以人类在修行之前，本应还有一道工序，叫引气入体，也就是修为境界中的炼气期。

有天赋的修士，会在这个阶段学会如何调用灵气，这也变相排除了一些没有灵根的人。

在人类的仙门之中，只有修炼到炼气期后，才有资格接受灵根辨认。

虽然可以用神识探查灵根，但这种方式对神识强大程度要求很高，哪怕是仙门之中，也没有多少人可以做到。

所以一些强大的人类修士发明了这灵能测试仪器，方便给广大修士识别灵根。

林一羊想着或许要用人类的方式教授，结果时过境迁，老方法还是顶不上用场。

像是无事发生一样，把晶球收起来，撸起袖子。

“方案二，手伸出来，我直接帮你看看是什么灵根。”

顾清川的困惑，完完全全都现在脸上了。

“既然可以直接看，那为什么还要用那个球？”

林一羊尴尬地摸了摸脸，随后立刻板起来，很是唬人：“这位同学，不要插嘴。”

林老师很快便调整好心态，手摸着顾清川的手腕，神识探入经脉，往腹中去。

试着探出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气，在试到木时，顾清川体内无意识存储的灵气像是活了过来，从游离发散的状态，忽然凝聚成一团，跟随着林一羊探入的灵气，在周身进行游走。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有一条游鱼，带着丝丝凉意，在酸胀的身体里游动，所过之处，疲惫尽消。

“闭上眼睛，冥想，试着控制那股灵力。”林一羊轻轻出声提醒，手指依旧搭在她手腕，染出一片温热，顾清川点点头，默默闭上了眼。

像是一阵缓缓吹过的春风，又像是清晨时明媚却不焦躁的太阳。

浑身疲惫被舒缓，顾清川闭着眼，试着按照林一羊所描述的画面去冥想，控制，如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焕然一新。

十分钟后，办公室里，响起了轻微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