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是人能说出来的开场白吗？

几个小时前，她们还在互相谩骂，这中间是出现了时空乱流了？还是说发生了什么倒反天罡之事？

玉宴并未理会，撇了撇嘴，转身就走。

一个个神经病似的，整天拿她取乐。

结果腿还没迈出一步呢，四周啪地一下生出四面结界来，和玉宴的结界一样。

只不过，一个是为了防止颢天过来，一个是为了防止玉宴出去。

可颢天的结界，那可比玉宴的要结实多了。就是冲着把她困死在这里，甚至用上了缚神咒，一触碰拿白色结界，就会被灵力柔和的弹开，看上去人畜无害任人拿捏，实则用在大力气，都纹丝不动。

玉宴的目光阴沉下来，冷声道：“让我出去。”

颢天却无赖的耸了耸肩：“你也设了结界，我才跟着设的。”

玉宴平静地道：“好玩吗？你是不是觉得，你想做什么，别人就必须要配合你？”

不止是这屏障，还有刚才不由分说的把她带出来，又说什么喜欢她，现在还仗着自己实力强大不让她走。

颢天有些慌张，她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其实是想问你，关于你离开我府邸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脑子不清醒。

从林一羊说出那些似是而非的事后，她的脑子就一直非常不清醒，一大堆零零散散的画面在互相碰撞。

她想到了她生辰那天，觥筹交错，疏影横斜，月色其实很美；但随即又想起那天的玉宴望着月亮说：“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被驱逐出月宫。”

于是乎一个走得决绝，一个不敢追，一个荒唐的省略号，跨越了一千多年。

落灰许久的画面重新清晰起来，颢天喉头堵塞，沉默良久，才将那天的怪事说给玉宴听。

得到的回复，却是一声极轻的笑。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天同我说话的人不是你，而和你说话的人也不是我。”

玉宴重新坐回软榻上，翘起二郎腿摆了摆，神情轻松，捏着腰带的一端，在手里随意揉捏。

和颢天那紧张的神态截然不同。

好似，只有她一个人还在乎这件事似的。

颢天扭头，将这样可憎的想法抛掷出脑，才回应她，点了点头。

玉宴依旧笑着，随意扯了扯仙裙上的流苏，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

“这件事，我知道了，可以走了吗？”

颢天一愣，事情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吗？她想过玉宴或许会生气，或许会质问，或许会震惊，却唯独没想过，她会觉得无所谓。

就像和老友叙事一般，无意间提起许多年前的一件趣事，笑了笑，也就过去了。

可不该过去的。

正如她的那句没头没尾的开场白所说——她依旧喜欢她。

现实里也好，梦里也好，之前总觉得她恨极了自己，便只能做个天天惹她生气的人。天知道，她发现玉宴也来这家动物园的时候，有多开心。

而那时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失落。

她不甘心，又重复了一遍，可那双金眸上，已经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我喜欢你，现在也是，没有喜欢过别人，我一直知道小柔是幻境，根本没有什么小柔，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她就是你。”

只是，回应她的，依旧是沉默。

忽然，蓝色屏障碎了，如同冰面一般化为碎片，又变成逸散的灵气，回到玉宴身上。颢天惊喜地抬头，却只看见一抹青色衣袂，一只柔荑从她头顶飘过，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都说我知道了，将军大人。”

玉宴敲了敲白色屏障，依旧牢不可破，便叹了口气，道：“都过去了，好吗？”

当然不好。

可玉宴下一句话，让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指了指屏障，表情依旧平静，既无笑意，也无怒意：“还是说，你想把我关到答应你什么为止。”

四周鸦雀无声。

阳光缓慢地挪移，可热气始终是无法渗透到这间屋子之中，屋外艳阳高照，屋内阴冷无比。

乳白色的屏障，终究还是化为了飘飞的仙气。

如同一段往事，也这么云淡风轻的，消散无形。

少女步履轻缓，披着日光，走向屋外。

独留一个覆没在阴影下的背影，依旧笔直。

只是，难得寂寞。

如今颢天才知道，原来悲伤也分很多种。

昨天的她，至少还能为一场幻梦破碎而哭到心碎，可现在她分明哭不出来，却像有千钧重的石头拖着她下坠，没有呐喊，只有窒息。

她变成了一棵不会说话的树，树上的鸟儿飞走，她挽留不住，也无法告别。

怎么会就这么简单的，过去呢？

她不明白。

许久屋里才进来一个穿着一身黑的人，是林一羊。

本来还想打听打听情况的，结果一看，颢天呆坐在原地，不知多久，但脸上的表情，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可怜，便收回那些想聊天的心思，问道：

“你怎么没去吃饭？忍一忍，园长说后天给你们加餐，你要的和牛马上能吃到了。”

“算了吧……不是很饿。”

“什么算了！都是要钱买的好吧！”

林一羊眉毛一拧，几天前，她还觉得十万块只是笔小钱，没什么用处，跟着顾清川买了几菜，发现那十万元可以买二十万包辣条后，对人民币的尊重大大提升了。

颢天却难得没和她斗嘴，叹了口气，化为白虎出去了。

林一羊一咂舌，总觉得，事情似乎并不顺利。

在她看来，若两人心中尚有情愫，说开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可看颢天的反应……怎么像是，比之前更糟糕了呢？

莫非，问题出在玉宴那边，玉宴对颢天已经没有感情了吗？

要揣摩这种事，对林一样而言有些太难的。

但秉持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

既然门敲不开，那她就去砸窗户。

只是这窗户怎么砸，她还真没有头绪。

午休时，天气滚烫，一抹骄阳透过百叶窗微微斜照，都将办公室里的问题提高了不少。

办公室里只有接连不断的打字音，和某人的唉声叹气。

林一羊又瘫在顾清川的办公室，将沙发霸占，捧着杯饭后酸奶，愁眉苦脸。

明明员工有一个专门的休息室，但这人似乎就喜欢呆在自己办公室里，既不吵也不闹，顾清川也就随她去了。

但今天不同。

这叹气声，已经是第三次响起了。

顾清川抬眼，看向林一羊，小朋友能有什么烦恼呢？

明明是个没人管她，也能独自开心一整天的家伙，所以顾清川也下意识觉得，这人并不会有什么烦心事，便随口问问：

“怎么了吗？”

林一羊纠结了半天，才回道：“我有一个朋友……她有一个暗恋对象。”

顾清川沉默片刻，好吧，这个话题俨然超出了她的预期。

“你说的这个朋友，不会是你自己吧？”

林一羊反而是满头问号：“为什么这么想？”

顾清川尴尬摇头：“没事，你继续。”

实际上，她却心里思索着，从林一羊来这儿，似乎也只和园区里的员工打交道比较多，这所谓“朋友”，是这其中的人吗？还是林一羊用手机联系的朋友？

但这么多天，根据顾清川观察，林一羊是个完全不喜欢看手机的人，不仅不刷视频不聊天，连电话也不打一个。

经常手机没电了都不知道。

可以说完全不像个一个现代年轻人。

所以她对林一羊口中这所谓的“朋友”，实在是充满好奇。

林一羊却不知道她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继续说：“她和她暗恋对象，之前因为某些事情阴差阳错的告白失败，但实际上，她们互相喜欢，现在又机缘巧合下碰了面，我想帮她们，该怎么办？”

林一羊越说越正经，像是真心在像她讨教一般，顾清川都不好意思敷衍，只能认真想了想，说：“你如果想帮他们，可以帮他们多创造一些相处机会。但说到底，这其实是他们自己的事，重要的还是他们自己愿不愿意。”

林一羊茫然道：“明明互相喜欢，还会有不愿意的情况吗？”

顾清川笑道：“有的。”

大概林一羊活到现在，生活一直很顺利，可顾清川知道，喜欢二字，看似美好，却也只是一段感情中，最没有门槛的东西了。

现实很狼狈又残酷，生来幸福的人又怎么会知道。

于是林一羊似懂非懂的思考了片刻，却毅然摇头：“我不管，有情人就应该终成眷属。”

如此霸道直白的想法，饶是顾清川也愣了片刻，却觉得好笑，能保有这样的想法，倒也不错，这个世界仍然需要理想主义者。

女人勾起嘴角，支着头问：“好吧。你想怎么做？”

林一羊抬头望着天花板，视线兜兜转转，又回到顾清川身上，瞥见她屏幕上的自媒体账号，忽然眼睛一亮，薄唇抿起，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

林一羊在柳湖边找到了玉宴，这家伙嘴里叼了根摩西草，坐在湖畔边发呆。

远处玄祖天尊在湖心岛上睡觉，除此之外，这里再没别人，林一羊便鬼鬼祟祟凑过去。

玉宴也不知在想什么，想得格外出神，就连林一羊走到身后了，都未曾察觉。

“棉花姐姐中午好。”

“！”

玉宴被吓了一大跳，嘴里的草也掉了，回头瞪她一眼，“干嘛不打声招呼啊！”

林一羊无辜道：“这不是打了吗？”

说罢，笑嘻嘻地往她旁边的石椅上一坐，硬生生拖着沉重的石墩子往前挪了挪：“我这不是帮你们锻炼警戒心嘛，万一来得不是我，是其他员工怎么办？”

望着草地上被轧出一道道痕迹，玉宴皱了皱眉，“你们说话就说话，怎么都喜欢往前面凑？”

“我们？”林一羊挑挑眉，装作不知，“我们是指？”

玉宴咂舌，懒得跟她继续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有什么事吗？”

林一羊这才想起正事一般，一双眼睛眯成缝隙，摇头晃脑，笑盈盈道：“是这样的，你也知道，动物园正在转型，要增加营收，对吧？”

玉宴迟疑地点点头，但这些事，同她有什么关系？

殊不知，关系可大了去了。

“我们英明的园长大人决定，先借用网络的力量，扩大我们晴天动物园的名声！而经过园长的测试，发现网友们非常喜欢看兔子和老虎的互动，所以，恭喜你们二位！即将成为晴天动物园的首届女明星，正式出道！”

林一羊一遍说一遍欢呼，还鼓起了掌，一个人就是一整个气氛组，就差撒花瓣了。

“……什么玩意儿？”玉宴的眉头已经皱成青藏高原了。

她想问，什么女明星，什么出道。

可她忽然觉得这些问题暂时不重要了。

因为，她望着林一羊那笑眯眯的眼睛，就隐约生出一股诡异的直觉，总觉得，更可怕的事还在后面。

她犹疑地问：“需要我们……做什么？”

林一羊忽然抿唇，羞涩地笑了笑，缓缓开口：“当然是，扮演成夫妻，炒CP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