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生今天右眼老跳，总有不详的预感。刚开始还是一小时一次，等到了下午，已经频繁到几分钟一次停不下来，害他一边写作业一边捂着半边眼睛，顺便听同桌给他汇报最新情报。
“冷白皮，我靠，白的发光。”
“男的女的？”季长生掀了下眼皮，笔尖落下一个干脆的“c”。
“男的！听说是四中那里的年级第一，拿过很多竞赛奖，转走的时候四中校长老泪纵横……”
“打住，对男的没兴趣。”
岑宁乖乖闭了嘴，顺便从他那里抄走了选项c。
后来亲眼见到那位转校生，季长生难免后悔没有看一眼岑宁手里的照片，至少他不会一脸见鬼的表情对上死对头那张标志性的冷脸和冷笑。
高低也要回个皮笑肉不笑。
“长生，去办公室把数学卷子抱来！”数学老师走进教室，破锣嗓子一亮，嘈杂的教室偃旗息鼓。
季长生站起来，低头瞅了眼揪他袖子的岑宁。
“拜托了，把我卷子找出来揉揉扔垃圾桶，眼不见我心不烦。”
“不就是选择多错了两道，至于吗你。”季长生胳膊一抬，把对方的手甩开。
大步迈向办公室，吱啦一声打开门，里面的高瘦身形转过脸来。
嚯，冷白皮。
等等，不对。
那张脸漂亮得惊人，足以叫任何人过目不忘。
轮廓分明，眉眼犀利，精致有余，柔和不足。
“长生啊，正好，这是新来的转校生，就交给你负责了。”年级主任也教数学，和他们数学老师一个办公室，“小黎啊，你有什么问题就问他哈，你们一个班。”
季长生：“我拒绝。”
年级主任：“皮痒了？”
转校生冷笑：“那就不劳烦他了。”
“哪里的话，”年级主任打圆场，招招手把季长生叫到跟前，“别听这家伙，就是嘴硬，其实人很好。”
“我不是刺头吗主任。”
“你再给我叫，我让你老师多给你两张卷子。”
出了办公室，季长生攥着卷子，脸都黑了。
后边的转校生莫名“哎”一声。
“牙疼是吧？”季长生回过头。
“牙不疼，腿有点疼罢了，小时候断过，跟你没关系。”转校生冷眼瞧他。
“你少来！有话直说！跟踪我是吧？你没事转到我学校干嘛？想找事？”
“一中刚刚战胜四中成为全市最好的高中，不要自作多情，至于你，我早就不记恨你了，你算什么东西。”
“你还敢记恨我？是谁抢走了我最喜欢的猫，是谁推翻了我搭了整整三年的积木？是谁明明只是轻微骨折硬装瘸，害我被我全家你全家指着鼻子骂了三年？是谁……”
“闭嘴，听到现在没几句是事实，胡编乱造，小人做派。”
季长生：“好，我告诉你，你敢转到我学校，成为了我的同班同学，你死定了，我不会叫你好过的。”
“就凭你？”转校生不屑。
季长生继续在前面走着，忽然左脚绊上了右脚，一个踉跄栽在地上，手里的卷子散了一地。
“完了！”他以脸抢地前惨叫一声，暗道自己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他当然没有看到与此同时身后之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幽光。
转校生好心停下：“要我帮你吗？”
“不用！”季长生连忙爬起来，颇感丢人，抹了抹脸上的灰，身上疼得要命也强装潇洒，迅速把卷子摞到手上。
转校生当真没有帮忙，头也不回地先行离开了。
季长生回到教室时，班级所有同学几乎都围到了转校生周围，那张常年冻死人的脸这会儿倒是春风化雨，极具欺骗性，礼貌地回应着众人热情的问候。
“嗯，对，转学的话……是因为各种考虑，不仅仅是一中师资力量更强的原因。”
季长生重重地把试卷放到讲台上，一群人才分出一部分急切地过来看成绩。
这之中包括岑宁。
季长生忍不住提醒他：“离转校生远点，别被他皮囊迷惑了，其实他特别恶毒。”
岑宁顿了一下，见好兄弟眼里的厌恶不像演的，心领神会地站队道：“你放心，咱学校最帅的肯定还是我兄弟你，成绩也是，四中以前还可以，现在嘛，含金量肯定没有咱们学校年级第一高，你放心——”
“不是因为这个，”季长生皱眉道，“这小子以前坑过我，我知道他什么德行，怕你也遭遇不测。”
“啊？啊？”岑宁懵了，“敢情你认识转校生？”
他这一嗓子嚎得有些大，不少人闻声望过来。
转校生丝毫不给面子，微笑回应：“抱歉，不认识。”
“确实不认识。”季长生不甘示弱。
两人这么一交锋，同学们好奇心更甚，首当其冲的就是他死党兼同桌。
回到座位，岑宁捣捣他：“唉，说说，你俩梁子怎么结下的。”
“说来话长，反正他不是好鸟。”季长生心不在焉地翻着自己的卷子。
“别翻你那卷子了，就错一道填空有什么好翻的？”
季长生终于吐出一句交代：“最开始是我幼儿园的时候跟他打架，不小心害他断了腿——”
岑宁嘴张成“O”字形：“这么严重！”
“但他也加倍报复回来了！而且我后来发现他根本没断腿！不然为什么一周后就能活蹦乱跳上蹿下跳地给我找事？”
岑宁还没打听够，可惜上课铃响了。
数学老师早就在附近，偷听了一会儿动静，发现大家都很安静后才扬起笑容，装模作样地假装迟到进了教室，放下保温杯，叫新同学上前做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黎萧……”
新同学很是标准地介绍了名字与爱好，没有一点装感，简直就是最普通的老实人，如果忽略掉他的长相。
“大家多照顾照顾新同学啊。”数学老师给转校生点了一个后面的空座位。
“咱班你没来之前是双数，正正好，只好委屈你没同桌了，以后位置还会调的。”
黎萧：“无妨，正合我意。”
老班忽然觉得这个老实同学的风格有点怪异，也只有一瞬，便一笑置之了。
毕竟评讲之前的试卷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对了，新同学没有试卷，科代表，你反正错的不多，把你试卷借新同学看，你跟你同桌合看。”
大庭广众之下，季长生哪怕不乐意，也不好回绝，只是在听到这句指令后，趁老师转身，用荧光笔刷地把试卷涂得乱七八糟。
这才下座位把卷子丢给黎萧，冷哼：“我让你看。”
同桌自然目睹，对此不甚赞同：“伤敌八百，自损了一千。”
“你不懂，能让那家伙损八百已经很不容易，他有外挂。”
如果不是在课堂上，岑宁都想哈哈大笑，但此刻，他只能克制地噗嗤一声。
下课后，季长生立即准备冷脸去要回自己的试卷，一秒都不愿让试卷在死对头手里多逗留。
但黎萧这家伙终究邪门得很，永远能快他一步，试卷转瞬就落在了他的桌上，他只能看见对方一个利落的背影。
季长生定睛一看试卷，他错的那道题旁边被详细记录了正确的解题步骤，附带一句：“菜，多练。”
季长生立马过去找茬，这要是能忍，他这一中年级第一颜面何存？
“你有没有礼貌在别人卷子上乱画？”
黎萧不咸不淡：“我认为既然拿了你的试卷，我就有必要替你记笔记。”
“那你这句什么意思？”
自然有人凑过来看这难得一见的争执。
季长生便把卷子抖开，好让围过来的人都看个详细。
这把他占理，搞臭死对头的名声，他势在必得。
“老季，你说哪句啊？我咋没看见，”朋友揽上他的肩，“别说，新同学你字还怪好看的哈，下次也帮我记笔记呗。”
“那么红的字看不见吗？”季长生不信邪，想指出位置，却发现除了工整的笔记，压根没有那一句讽刺。
扭头向死对头瞥去，黎萧正好整以暇地托腮望着他，那张漂亮的脸上，缓缓勾起一抹微笑。
季长生觉得瘆得慌。
“我要写作业了，请大家不要围在我的桌子旁边，谢谢大家。”
礼貌却强硬的话语一出，吃瓜群众都有点尴尬，讪讪离开，谁也没料到新同学会开口赶人。
季长生却熟悉黎萧这副做派，能保持笑容装这么久已经是这家伙的极限了，合群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他正要吃哑巴亏回自己座位，却被黎萧叫住。
“季同学。”
“干什么？”
“手给我一下。”
季长生挑眉：“这会儿想握手言和了，没门！”
黎萧站起身，走近他，不由分说地把他的手从兜里抓了出来。
季长生自然不会由着对方，却发现对方手腕纤细，力气却大得惊人，冰凉的五指攥得他挣脱不得。
季长生狠狠捏着拳头，恨不能给对方一拳。他还是太和善才下不去手。
“手张开。”
季长生恶狠狠道：“你还命令上我了？”
黎萧便不再强求，只是从铅笔盒里摸出一支笔，拔了笔帽就往季长生手上划拉几下，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季长生也还真想看看这家伙神经兮兮地又做了什么，所以反应过来了，也没有什么举措。
直到望见手上被画了一个“菜”字，他面色一僵。
好家伙，贴脸开大，有挂了不起？
“好，干得好。”季长生气极反笑，随手抹掉了那个字。
黎萧面无表情地坐回位置：“这么急着擦掉啊，你要是不急的话，就会发现，这是红墨水，而且一会儿就会自动消失，市面上到处都是这种笔，完全符合唯物主义。”
季长生愣了一下。
黎萧抬手赶人：“滚，别在我这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