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绰还是留有一点理智的，他给了闵陌飞拒绝的时间和空间。

但闵陌飞没有。

他只有一瞬间的迟疑，而后立即抱住陈绰吻得更深。

剧烈的心跳，混乱的意识，疯狂的占有，如影随形的思念，年少青涩整日相伴的时候，他们没有这么激烈地触碰过对方。

……

第二天陈绰醒来，首先感觉到的是头疼欲裂，再翻个身，腰酸背疼，他皱着眉睁眼，看见的是记忆里熟悉的天花板。

他一瞬间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

昨晚的记忆碎片化涌入他的脑海，陈绰坐起来，婚礼上穿的西装衬衫扔了一地，有他的，也有……

陈绰好像没有勇气转头看看旁边压着另一半被子的人是谁。

他动作很轻地下床，捡起自己的衣服，衬衫已经不能穿了，他打开房间里那扇熟悉的衣柜门，动作僵在原地。

——里面整齐地挂着一中三个季节的校服，还有他记忆里闵陌飞十六七岁的时候喜欢穿的那些衣服。

陈绰仿佛觉得这个画面太过刺眼，他立刻关上柜门走出房间，但打开房间门，映入眼帘是熟悉的餐桌、沙发和茶几。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闵陌飞这一觉睡了很久，他太累了，陈绰喝醉了又根本不讲道理，胡来也没个章法，折腾到后半夜才睡。

等他终于睡醒，眼睛还没睁开，手先往床另一边探，却只碰到一片冰冷。

闵陌飞瞬间清醒过来。

他的手机一直在震，闵陌飞接起电话。

“闵！都快下午了！”电话里诺阿大声说，“你在哪里啊？”

闵陌飞坐起来，手撑着头，“你在哪儿？”

“我在一个饭店，这里都是你的同学。”诺阿说。

诺阿的手机好像被人接过，“我们都在明秀，晚上于萌请客，你也来啊。”手机里传出关雨的声音。

“诺阿昨晚睡你那儿了？”闵陌飞问。

“啊。”关雨说，“你和陈绰直接不见了，我不得招待一下外国友人。”

“你有没有……”闵陌飞皱眉。

“没有！我戒男色都好几年了！”关雨直接炸毛，一天天的每个人见他就觉得他没干正经事，他带着诺阿去明秀，于萌直接用眼神审判他半小时。

“……你有没有看见陈绰？”闵陌飞捂脸问。

“……他没和你在一起吗？”关雨震惊反问。

“没。他现在在槐城一般都住哪儿？”闵陌飞问，一边夹着手机一边下床穿衣服。

“酒店。”关雨说。

闵陌飞挂掉电话五分钟了都没把衣服穿明白，行动不方便是一方面，陈绰住酒店是另一方面。

两边都不住了吗？

那陈宝儿现在住哪儿？

他的疑问太多，情绪太复杂，都无力追究陈绰睡了就跑这件事。

闵陌飞随意拿了两件旧衣服穿，倒是还穿得上，就是感觉有点别扭，像是大人硬穿小孩衣服。

变的不是身形，是心情。

他简单打理了一下就匆忙走出房门，手机里已经打到了去昨晚婚礼酒店的车，但等他匆忙走出电梯，却看到他想找的人就在门口的石阶旁边坐着。

他穿着闵陌飞的灰卫衣和牛仔裤，斜靠着坐在那里看起来就像一个高中生。

陈绰听见电梯动静惯性般抬头，看见人后怔了一秒，然后笑了笑。

“真能睡啊，我在这儿坐着都快晒黑了。”陈绰说。

陈绰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逃一样走出来，走到这儿又挪不动步子，坐在石板上发呆。

听到电梯有动静就抬头看一眼，没看到人就再继续发呆。

闵陌飞朝陈绰走过来，像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房子什么时候买的？”陈绰抬头看着闵陌飞问。

闵陌飞回忆了一下，“三年前吧，我把第一家公司卖了以后买的。”

陈绰点点头，“他们愿意卖给你？”

“我让爱德华出面买的，一倍市价，他们没理由不卖。”闵陌飞说，他可能只有一次机会，不允许中间有任何差错。

规划建造这个小区的地产大亨可能也没想到，最开始没人愿意买的这个临街低层户型，现在拥有最高的交易额。

“我打的车到了。”闵陌飞晃了晃手机。

“去哪儿？”陈绰站起来，“明秀？”

“嗯。”闵陌飞低头修改地址。

闵陌飞走在前面，陈绰跟在他后面半步，“我也想过要买这套房子。”

“嗯？”闵陌飞转头。

今年毕业正式参加工作的时候，陈绰就问过陈宝儿外婆家这套房子目前的情况，在他人生计划里，还清欠款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把这套房子买下来。

他还想过如果外婆不愿意卖给他，他就找以南帮忙。但陈宝儿带来的消息是说这套房子前两年就卖掉了。

陈绰当时很失落。

“你还要吗？我卖给你，白送也行。”闵陌飞笑笑。

“别闹，我现在觉得，给你是最好的。”陈绰摇摇头说。

闵陌飞听到这句话有点难过，但克制着把所有情绪放在了心底，“好在哪儿？方便睹物思人吗？”他还是笑了笑。

陈绰接不上话。

“绰儿，”闵陌飞低头走路，“我没闹，咱走到这一步，我也没必要和你端着。七年前我怎么想的，现在就是怎么想的，没变过。但这些年我反反复复地琢磨……很多当时没看明白的事情，现在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陈绰问。

“感情是一回事，关系是另一回事。”闵陌飞冷静而理智地说，“我当时只顾着享受感情，看不见你维系关系要负担的责任，而你把我当成你的责任，也没能顾上去享受感情……和你比起来我实在太笨了，才会让你那么累。”

这是闵陌飞思考了很久很久得出来的结论，得出结论的时候有点难过，也有点解脱。

陈绰将闵陌飞拒之门外后，闵陌飞在一中又坚持念了一个多月的书，他每周求关雨帮他去看陈绰，最后是那张纸条让他彻底死心，也让他意识到，也许在某个他毫无所觉的时刻，他就已经和陈绰走差了。

离开槐城以后，闵陌飞撑着一口气，依然非常积极地规划自己的未来——他努力备战托福，拿到名校offer；他记得陈绰对他说过的话，出国第二年就创立了一家时兴的互联网公司；他宵衣旰食把公司做出成绩后高价出售；他拿这笔钱还了闵逍的债、买了房、和诺阿一起做了现在这家新能源公司……

他成为了一个努力而自律的人，像是能借此弥补几分年少的无知和乐观，或者是自虐地反复品尝遗憾。

这一番话说完，两人一直到明秀饭店都没人再开口。

于萌他们都等在老包厢里，闵陌飞走进饭店的时候觉得有点奇怪，仔细看了两眼又没什么奇怪的，最后他的目光落到收银台后面。

“以南？”

穿着厨师服的罗以南抬头，对闵陌飞笑笑，没说什么。

“他爸这两年身体不好，音音妈妈一个人撑不起一家店，以南毕业以后就决定回来帮忙。”一直没说话的陈绰对闵陌飞解释。

当时他们这批四年学制一起毕业的同学要么留京，要么留沪，也有陈宝儿这样回平城的，只有赵音音和罗以南选择回槐城，也只有罗以南选了一份和他专业完全无关的工作。

大家当时不可谓不惊讶，毕竟名牌大学毕业，又是好专业，没有人会选择回到槐城这样的二三线城市当厨师，但罗以南特别淡然，他连背景签名都改成了“颠勺使我快乐”。

像是从这件事里找到了长久的生活。

后来饱受北漂之苦的陆勋经常在群里说：“在外面老想回来，这班加不下去了，还得是以南想得明白。”

罗以南看到了就回一个：明秀欢迎你.emoji

今天是周六，赵音音不上班，也在店里帮忙，他们一群人再加上关雨和诺阿，原本的包房挤得满满当当。

陈绰和闵陌飞挨着坐，但刚楼下说完两句罗以南，这会儿两个人又不说话了。

于萌的眼神两边飘着，“你俩今儿还喝吗？”她问。

“我不喝了。”陈绰告饶，他头这会儿还疼。

“我喝。”闵陌飞提了下酒杯。

“行，今儿我和你喝一个。”于萌笑着说。

闵陌飞自从回来还没和于萌说过话，他能感觉到于萌在有意无意地回避他。

“行。”闵陌飞笑笑。

“你们都不喝啊？回头别说我小气不请你们喝。”于萌说。

陆勋前一晚喝怕了，吐了半夜，他苦着脸摇头，邱晓也连连摆手，关雨和赵音音则一向是不怎么碰酒的。

“我喝！”诺阿说，“关也来点！”

于萌笑了，“他得了吧，大学每次失恋找我喝酒都只有我一个人喝，整的像我失恋。”

“嘿，你每次都跟没见过酒一样，我还喝，我喝多了谁送你回宿舍啊。”关雨说起来就无奈。

“你喝得惯吗？中国的酒。”闵陌飞问诺阿。

“GOOD。”诺阿比了个大拇指。

“昨天抱歉。”闵陌飞说，他觉得很不好意思，诺阿第一次来这儿，也只认识他一个人，昨晚上就这么把他丢下。

“今天呢？”诺阿一脸单纯地问，问完还不忘看一眼陈绰。

说不上来他到底是有点傻还是太聪明，一句话看起来像在问自己动向，但又问了两人过了一晚上的进展。

“今天还是哥带你玩儿，闵陌飞哪儿懂待客。”关雨立刻说。

“我今晚就走了，”陈绰开口，“明天排了班。”

诺阿看向闵陌飞。

闵陌飞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