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 7月 7日17：37

永仓稔花了将近四十分钟才排队拿到了牛肉，为了不让妻子吃太多，即使有两个人也只拿了一份。借了餐刀切了小块，顶着跑去拿肉的人流回到了病房。

顶级和牛果然不同凡响，隔着一道帘子，真宫暁都能闻到那股特有的牛肉腥香。

他百无聊赖地盯着输液瓶里一滴一滴地下落，耳朵里是边上永仓夫妇低声交流。不外乎是永仓五月想多吃两口，而永仓稔不想同意，又不太能顶得住妻子的撒娇，三百多克的牛排就在这样的拉扯和孕妇的自我安慰下吃了大半。

真宫暁听到孕妇稍稍变得急促的呼吸，撑起上半身掀开了病床之间的帘子。虽然肉都切小了，但是还是挡不住女人的狼吞虎咽。他冷笑了一声看向那位皱着眉头却依然带着宠溺的男人：“别人的花瓶要管，自己老婆的嘴却管不住吗？”

永仓五月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噎着地直拍胸脯

永仓五月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噎着地直打嗝。永仓稔这立马又找到了始作俑者，刚想发难，被妻子以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拦了下来。

虽然被他怼了不太爽利，为了防止永仓五月继续贪嘴，他还是顶着老婆怨念的表情把剩下的牛肉吃光了，并迅速地洗干净了碗筷，不让任何一点香气再激起她的意犹未尽。

那后脑勺不能平躺，他只能侧着闭目养神，拔完针吃完定食，快七点半的时候那位小护士才着急忙慌地把说好了帮他带的牛肉带来。

小护士还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太忙了去得晚了些，他当然不会介意，看到她疲惫的表情，看了眼她的胸牌，道完谢后只多说了一句要多注意休息。

的确是十分顶级的雪花牛肉，真宫暁自己到现在也从来没吃过脂肪分布如此漂亮的和牛。他轻轻地打开一次性保鲜盒，盒盖分离的声音响彻整个病房。

永仓五月被这卡啦声激得深吸了一口气。

他发了跳消息，随手把打开了的牛肉虚虚盖着放在靠近隔壁床那边的床头柜上。

柜子里还有几本之前留下来的，医院的宣传册，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从眼耳鼻喉看到跌打损伤，永仓五月在另一边躁动不安地扭来扭去，他哗啦地又翻了一面，从抽屉里又找出来一本小广告。

永仓稔浑然不觉，七点半快八点的时候，他站起身拿着边上的保温瓶出去打开水。人刚走出去没几步，她就掀开了两人之间的帘子，看到完完整整完全没动过的食盒，眼睛亮了一下，试探着问道：“真宫君，这个你不吃吗？”

“晚饭已经饱了，就看起来腻，不是很想吃……”看到永仓五月垂涎三尺的表情，他仿佛才发现似的，那没盖好的食盒拿起来，努力盖好：“不好意思，是不是味道传到你们那边去了？”

永仓五月干咽了一口口水。

因为肉是生的，盒子里只配了点大根酱，虽然开了空调，但是没有冰箱放一夜总也不太新鲜。他拿了垃圾袋把盖好的牛肉包上，准备丢进单人的垃圾桶里。

“等等等等。”看着他一副要扔垃圾的动作，永仓五月急忙制止道：“你要做什么？”

“……我本来就不太喜欢吃生肉，等到明天我就更不想吃了，不如……”

“那给我吧！”永仓五月伸出因为水肿而胖乎乎的手指，笑嘻嘻地说：“我看你一口都没动，多浪费啊……这么好的牛肉我可以吃……我可以明天吃。”

“空调房里，明天也是新鲜的！”

他看着女人略微有点苍白的口唇：“你确定你还能再吃吗？”

“我没事啊。”永仓五月觉得他跟丈夫一样杯弓蛇影，虽然脑门上流了点汗，等会空调再低点就好了：“我年龄都有你快两倍大，这还没数吗？”

他听到那细速的脉搏，叹了口气：“你要是出事，你那丈夫下次扔的可就不是花瓶了。”

“不会不会，我偷摸吃。”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不想被发现。”

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贪嘴到命都不要的真宫暁放下了手里的广告册子，从病床上爬下：“我去楼下便利店买两本漫画。”

……

路过开水间，那个垃圾桶还没来得及清理，他从上面乱七八糟的杂物之中，还能看到几片金黄色的花瓣。

真可惜啊。

“只不过是几朵花，用得着这么失魂落魄吗？”打完水的永仓稔看到他孤零零地对着垃圾桶发呆，有点想嘴贱，又有点别扭：“生孩子，总归是在意些这个的。”

“等过几天，会重新买给你的。”

他看了眼楼上大快朵颐一块接着一块，完全忘记了‘明天吃’这句话，恨不得在丈夫回来之前全部啃完的永仓五月，嗯了一声，算是此事翻篇。

觉得得回去表演一个‘啊！我的肉怎么消失了’的真宫暁跟着永仓稔一起回去。下午刚扔了人东西的年轻男人有点理亏，看着他慢腾腾走路的样子，撇着头伸出了另一只手：“跌跌撞撞的，扶我吧。”

真宫暁：“……”不知道反转术式对急重病之类的有没有效果，等会问一下家入今晚有没有空。

永仓稔单手拎着两个大容量的开水瓶，另只手搀着他，倒像个稳重操心的兄长。

他俩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竟然奇异地消失了。

一直慢慢地走回来，快到病房的时候停了下来，永仓稔这个大老爷们却像个娇羞的姑娘一样：“不好意思了……我下午是，着急了一点。”

意思到了也就行，真宫暁听到房间里永仓五月的脉搏每分钟起码比上午快了五六下，简短地应了一声：“没事，回去吧。”

男人看到他完全没凡在心上的样子，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唉，我家里正好是开花店的，什么花都有。等我老婆生了，你想拿多少拿多少。”

真宫暁看他那献宝的样子好像又回到了上午时候的腻歪，心里咦~了一声：“我知道了，回去吧。”

自觉跟老婆的病友（？）修复关系了的永仓稔神色放松了许多，大概是说到花店了，就不由自主地开始说起了自己养的花，各种花和花语从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真宫暁觉得这种知识可能以后追汉的时候可能有点用，好歹是听了一点进去。

比如说白玫瑰性喜阳光、耐干旱不耐涝，花语是纯洁、高贵和我的心因你而融化。

西方结婚专用花朵之一了属于是。

嗯，以后高低给那家伙整两把白玫瑰做的手捧花，和那一头白毛倒是挺配。

“你看，有各种各样这么好的花，放哪样不好啊。“说了说着就说嗨了的永仓稔和夫人表现出了一样的神经大条：“什么花不比那黄玫瑰，一点都不吉利。”

……

真宫暁一直催促他往前的脚步停了下来，松开了扶着对方的手。

永仓稔也察觉的到自己的又说错话，嘴巴张张合合，想再道歉又有点拉不下面子，觉得小孩子小题大做。真宫暁等了两秒没等到下文，便笑了笑，完全没表现出不快：“我还是晕，上面的露台吹吹风。”

男人尴尬地收回手，看着他慢悠悠走向电梯，啧了一声，拎着开水瓶回了病房。

他趴在栏杆上，天已经基本黑了，下面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行人来往，好像生命的洪流。

病房里的空调又往下调了一度，六月中旬还不是最热的时候，中央空调就已经调到了23度，永仓稔穿着短袖冻得瑟瑟发抖，长款孕妇装的永仓五月还在自得地吃葡萄。

被风吹得好像稍微清爽了一点的真宫暁躺在露台的躺椅上好像稍微睡着了一点，但又没有完全入眠。病院里各种哭喊大叫夹杂着各种负面情绪冲击着他的耳膜。

仿佛连绵不绝的绳索，在一寸寸把人拉进看不见的泥淖。

手机突然叮地响了一下。真宫暁以为是什么垃圾短信，接着就是隔几秒叮一下。他烦不胜烦地打开翻盖，是五条悟发来的七八个图片信息。

“？”这糊成一片的像素，他眼神再好，也只能看出来拍的大概是夜空，最多有几道不知道是不是拍花了的白光。

他还在疑惑，这次却是电话打了进来。一按接听，那头便传来欢快的声音：“暁，是流星！你有没有愿望，我帮你许呀？！”

一抬头，云朵遮地连月亮都看不太清，他这个视力都看不见几颗星星，没好气道：“你耍我上瘾哦？”

“没有没有，我现在在魔都哦，这可是华夏限定的天琴座六月流星雨，快点快点，等会星星都跑啦。”

真宫暁似乎被他的情绪感染，脑袋都没有那么晕了。轻笑了一声：“我没什么愿望，你自己许就好了。”

……就睡着了？现在才九点多钟……温度低的确容易让人犯困。

睡这么实，自己腹胀也感觉不出来吗？

“我特地打电话来唉！给我，给星星大人们一点面子好不好咧？”

“星星大人？”真宫暁忍俊不禁：“不是说帮我？那内容也帮我想想吧。”

……

不是睡着……昏迷？

“这都要别人帮忙？”那边嘻嘻哈哈的：“又不是脑子坏掉了。”

这嘴真是开关：“对啊，所以我请假来住院了嘛。”

“？”五条悟顿住：“……住院？”

他坐在躺椅上晃脚：“对呀，撞到头了嘛，昨天你进来之前没听到哐啷一声吗？”

奇怪，他怎么突然就和盘托出了，明明对着雅雅阿姨都说不出口的。

女人发出了意识不清的呓语。

听筒对面静默了一会儿，好像真的在回忆这件事情，真宫暁以为他马上就要借势开玩笑在宿舍里怎么还会撞到头哈哈哈哈哈哈的时候，却听到那边传来轻轻的合掌声。

“那星星大人，今天让所有把自己弄伤的笨蛋都痛痛飞走吧——”

嗯？正常人会因为自己被叫笨蛋会觉得开心吗？

很怪。

他晃脚的动作停了下来：“那这个愿望可大了，要是星星大人累了，你自己的愿望视线不了怎么办呢？”

“嗯……”那边发出来轻轻的鼻音，他能想象出对方歪头的样子：“那你编一个病房号给我？”

他不假思索地报出了自己的病房。

“那就范围缩小一点吧，松阪医院住院楼18层29号病房的笨蛋病患一定要药到病除、快速痊愈生龙活虎……还有健康长寿！……啊，流行变多了，星星大人一定听见了，不愧是我！”

“哦，那你的愿望很有可能视线哦。”他的手指不自觉的扣着手机的边缘：“真令人嫉妒，就连星星都更优待你一些。”

“……那你还不是看我不顺眼。”

莫名感觉到被贼喊捉贼的真宫暁抿嘴憋笑：“你说了什么？”

“……我说，那你能不能也优待我一点？”少年的声线里带着微妙的忐忑：“你捉弄我也不少。”

哦，你发现了啊，看起来也没有这么迟钝。

“啊——又有星星——那我就许愿，暁能对我好一点——”

“……”

“啊星星大人能不能听见我说的话呢。”哦，这耳熟的此起彼伏。

欸？干嘛突然撒娇，你也很怪。

“我一个人在国外出差……又孤单……饥寒交迫……”

六月？饥寒？

“……哼哧。”五条悟发出了假模假样的抽泣。

夜空乌云聚集，微微眯起眼，仿佛同一场盛大的流星雨坠落在面前。

女人大张着嘴，仿佛用劲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从呼吸汲取更多的氧气，

“你可是神之子。”他拉开天台的防火门，踩着医院的一次性拖鞋下楼：“谁会拒绝你的请求呢？”

他关上手机，推开病房的门，女人肚子高耸，满身虚汗地瘫软在病床上生死不知，男人裹着小被子躺在地上的陪护床上，惬意地打着小呼噜。

白天倒是装得二十四孝。

真宫暁走过去，一脚踹散了他身下的不锈钢陪护床，整个房间发出巨大的声音，永仓稔被吓得抱着被子跳了起来，以为是地震了。

“还睡？”他抬手打开边上的开关，暖白色的灯光刹那填满了整个病房：“看看你老婆。”

被整个惊醒脑子还没灵光的永仓稔听到他的话，才后知后觉的转头看向了床上的妻子，顿时被她糟糕的脸色吓了一大跳，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按响了呼叫器。

伴随着急救床下方的轮轴声，永仓五月以最快的速度被送进了抢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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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暁：差不多该犯病了，先浅浅地表现一下早期症状吧。

被屑阿妈专门赶出国看流星的鸡掰猫一把抓住了缰绳：不，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