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宫暁在奇怪的情绪里进去得快，出来也快。话没说完被五条悟捂住嘴就清醒了一半，他努力把自己从浆糊里抽离出来，就听见了乐岩寺说的那句，让五条悟帮他做决定的话。
他伸出手把嘴上的手掌扒拉啦下来，不知道为什么略有点凉意的五指有点微妙的眷恋。他哼了一声：“我又不是死了，为什么要别人帮我决定我的命运？”
乐岩寺阴仄仄地看了他一眼。
真宫暁立刻感觉到整个人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往后面的怀里缩，刚刚鼓起来来的拽气好像也没了：“就……我就是，口嗨……口嗨也要判这么大的罪吗？”
五条悟见了鬼似的看着自己怀里的少年，自己的躯干都感觉手足无措了似的，他的嘴张张合合，憋出来一句：“你怕什么？乐岩寺校长有这么可怕吗？”
真宫暁看看乐岩寺光滑的脑门和洁白的眉须，迟疑地小声道：“大概是怕秃……”
“秃？”乐岩寺不轻不重地重复了这个字。
然后五条悟就有幸观赏了那个真宫暁跟陀螺似的绕着他旋转一周半，从他的怀里滚到了他的背后，救命稻草般抓着他后背的校服，怂得跟个兔子模样的立马改口：“不是！不是秃，是毛发稀……”
“稀？”
“不是不是不是，……脑袋珠……那什么圆玉润……”真宫暁在这边绞尽脑汁地搜刮词语，但是总不能找到合适的，这音量就越来越低。
他这辈子竟然能见到真宫暁词穷的时候！五条悟惊奇地看看乐岩寺的脑袋，又看看瑟瑟发抖的真宫暁，转头嘿嘿一笑：“暁你是不是有秃（超重拖长音）头恐惧症？”
“……”
真宫暁立刻察觉到乐岩寺校长周身气压起码降低了好几个兆帕，感觉自己就好像一只在架上的烤乳猪。
信不信我哪天也偷偷把你头发刮了，老子看不爽你的白毛好久了。
五条悟笑嘻嘻地接收到真宫暁恶狠狠的眼神，两只手跟背背篓似的把人护在背后。乐岩寺的的气势对他来说连微风拂面都算不上：“老爷子，你看他，连个秃——哦抱歉，连你的脑门都怕，小姑娘似的。哪来什么反社会暴力倾向呀。”
“他那可不是倾向，他已经动手了。”乐岩寺油盐不进：“别说是咒术师，就算是普通人里，也足够他判好几年。”
“那最多也就是以暴制暴嘛，而且他肯定留手了呀。”五条悟越诌越顺畅：“你知道他的腕力是多少吨嘛？真的想要人命，在我赶到之前，那对夫妇根本没可能活下来。”
“咒术师袭击普通人本来就是违反禁令，光这一条就足够处罚他们了！”
“枷场村那些算得上‘普通人’吗？”五条悟目光灼灼地与乐岩寺对峙：“校长，那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儿子，亲手砸死了自己的儿媳妇，发现自己亲手杀了未出世的孙子之后又想用别人的命来复活。这种人，按连续杀人罪送上普通人的法庭，也就是个绞刑。”
“不是赞同以暴制暴，但只是骨折和内脏破裂，我还觉得下手轻了。”因为两只手都护着后面，因为热气和潮湿墨镜微微下滑，露出一点神光熠熠的瞳眸：“还是乐岩寺校长是在世圣父，遇到这种人也能岿然不动坚守本心，无论何时都能让公正的法律来裁决人渣的罪行？”
五条悟发育地比真宫暁早得多，肩宽个高猿臂蜂腰，真宫暁缩在后面，大半个人都能被挡个严实。
他很少有这样完全躲在后面把一切交给别人的时候。
从未想过，有一个人会这样站在他的前面。
他抬起头，细碎的白色发丝下是线条姣好的脖颈，不特意去‘看’的话，他的视野里也只有一个挺拔而宽阔的脊背，明明是和他一样的黑色校服，却无来由地让人觉得踏实和信任。
好像一只随风飘散的风筝，被瞬间拽紧了线。
很奇怪，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和五条悟之间的关系只有那个虚无缥缈的，不知道隔了几层的血缘关系。
他们之间好像拌嘴比见面还多，互坑比微笑不少。他以为他们之间最深的关系可能只能通过名为夏油杰的纽带，但是现在，他好像明确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
虽然自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不自觉地微微张口：“……”
刚刚还在和乐岩寺深沉对峙的五条悟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一个水蛇转身，眨着大眼睛看他：“你刚说什么？”
真宫暁：“……”
收回两只老母鸡手的五条悟骚气地一模鬓发：“我好像听到有人说我帅。”
淦。
他听见了。
发神经能不能看一下场合，你这样对面配合你摆POSE的秃……不是，乐岩寺校长很尴尬的。
真宫暁脸部肌肉抽搐，使劲推着发癫的五条悟：“你转回去。”
“你再说一遍噻……”
真宫暁只把他往前怼：“这事快点搞清楚，我不能接受这么无缘无故的失业——就算要回去读普高，我也要求有……”他说到一半看到乐岩寺的脸色，声音又不自觉小下来：“起码要有人帮我补习吧……”
“你到底有什么好怂的，乐岩寺校长又不会吃了你。”五条悟捧起真宫暁的脸蛋朝中间挤了挤，把红彤彤的嘴唇挤得跟鸟嘴似的。自己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再夸一次，我能解决。”
真宫暁不仅不喜欢白头发，以前也对蓝眼睛没什么好感，只是以前能遇到颜色这么跳的人实在是少，他一度以为是自己讨厌五条悟所以顺带着讨厌他的白头发和蓝眼睛。
款式新潮的墨镜滑到了形状优越的鼻翼上方，纤长的睫毛包围里，好像浓缩了天际所有的蓝，通透而深远。白皙的皮肤上发丝柔顺仿佛凝固的月光。
蓝得澄澈白得通透，好像是诗歌里天空所化的精灵。
“很美——”
“呃……”并没有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形容词，不过好歹是赞美。心胸宽广的五条少爷决定不纠结细节，假装咳嗽了两声看下乐岩寺，语气里带了点揶揄：“难不成我们的乐岩寺校长竟然是这么个看到任何罪犯都能心如止水坚持用律法来制裁的圣父吗？”
“真不愧是校长，这份高洁的心性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
真宫暁：“……”草，好阴阳怪气，他喜欢。
不是。
乐岩寺的拐杖哐地戳到地面上，真宫暁被吓得一个激灵。
“强词夺理。”老人的脸皮俨然和年纪是成正比例的，完全不在乎五条悟的挤兑，冷哼了一声：“无论你怎么说，他的的处理方式已经决定了。”
“自由和记忆，只能选择一样。”
“话说回来。”五条悟眼皮一掀，状若不经意地问道：“明明枷场村这件事之前你一直都没出现，怎么御三家这边刚决定了要询问暁的事情，你就毛遂自荐突然出现了？”
乐岩寺扶着拐杖的手指紧了紧。
“还有哦，真宫奏女士好像也是京都高专出身的吧，乐岩寺校长任教五十余载……”五条悟的表情就好像是刚刚才想到这件事似的：“按照时间，她也应该是你的座下高徒吧？”
嗯？竟然又有上一辈的八卦？
真宫暁想把脑袋伸出去又被五条悟反手推了回来。
乐岩寺似乎知道他会问这个，岿然不动：“做老师的，谁还没教出过几个不肖之徒。”
这个词听起来就不太顺耳，真宫暁忍不住跟地鼠似的伸出去又缩回来：“她是咒术天才，又没干坏事，怎么就不肖了？”
“你前面这个五条悟还是天才呢。”
“唉，那夜蛾老师还是很喜欢我的。”五条悟接话接得飞快，然后又挤眉弄眼地补充道：“不是，他最喜欢我了。”
“……”
“……”
满意地从两个人的脸上看到齐齐的无语表情，五条悟一推墨镜：“没想到乐岩寺校长这么喜欢真宫女士，怪不得要爱屋及乌，专门跑一趟为暁走后门找门路。”
真宫暁：“……”虽然但是，这更像是殃及池鱼吧。他不知道到底怎么得罪了这位，这咬牙切齿的声音可真明显。
老爷子都不想正眼瞧他俩。
五条悟敏锐地发觉了乐岩寺在提起真宫奏语气里嫌弃里包裹的一丝丝怀念，知道这蹭的累老头多半对自己的学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余情在的。于是把身后的真宫暁薅出来，两只手掌心摁压那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务必能摆出一副可爱百分百的样子。
“你看看，你看看，多可爱，多像他妈他，老头……不是乐岩寺校长你看到这张脸有没有想起往昔美好的师生回忆，你舍得把他拘禁起来吗？看看这闪亮的大眼睛，等他变回普通人，以后成为一个社畜，被生活和挫折磨平了希望和棱角失去了光芒变成一对死鱼眼……”
真宫暁的脑袋被他挤在手掌心里，听着他声情并茂的胡说八道，心里默默地翻起了白眼。
向全世界的社畜和死鱼眼道歉吧五条悟。
反正也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乐岩寺，最后处理决定是禁闭观察一周+随行观察一个月，村志的事情等禁闭结束后处理，没有问题的话就一切如常，这事过了。
……
然后他搬进了一个除了床、卫生间，书和监控之外啥都没有的房间。每天定时有人送食物之外，接触不到任何人。
据说是要观察他会不会在压抑状态下做出一些偏激举动，主要是为了搞清楚他的潜意识是不是被‘影响’，会不会在心理防线接近或者被击穿后做出超出底线的事情来。
好哔——哔——的科学检测。
作者有话要说：
是夜蛾老师。
在楼下走流程无端被CUE的夜蛾正道:“我#%$^&&^#$%#^！”
真宫暁，一个上一秒为夏油杰发疯，下一秒为五条悟心动的花心汉（X（以后会为五变得更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