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很狠打在他的脸上。
真宫暁被五条悟像提菜篮一样勾在腰边上蹿下跳，他能看看到周边的景色不停的上升又下降，好像在坐一个会不断前进的跳楼机。
“停停停停——”
五条悟在一栋十来层的屋面上把他放下来，这个降落的位置就选地很好，他一踩到到实地就被屋顶的空调外机的暖风吹了个满面。
好暖和，他已经想睡了。
八点来钟的京都府算得上灯火通明，从这里望下去就能看到各色的行人车辆川流不息。新年过去了两个月，大部分人的脸上都还洋溢着未褪去的喜气。
真宫暁扶着女儿墙往下望去，斜对面正好是一家家庭餐厅，门铃叮叮当当，出来了和乐的一家三口。
那对父母笑地温柔而缱绻，年轻的父亲把自己的围巾扯出了一半，把怀里的豆丁女儿包裹地更加严实。
真宫雅雅从他初中毕业之后就很少出现，每次回来除了带他出去玩就是留下一笔不多的钱。若叶中的冬装制服很厚实，但是没有围巾，所以他在中一的圣诞节前，看到了有围巾打折买一送一，快乐地给自己整了两条。
然后一直用到了去年入冬。
其中一条他借给了某次衣服穿少了的女同学，女同学说洗干净就还给他，结果他没等到那条围巾反而等到了她转学的消息。
另一条的颜色看起来不太美观，虽然保暖但是材质的确很薄，团在一起放在一边的时候的确很像一坨没用的抹布。
然后这坨抹布在去年大扫除的时候被他一个顺手塞进了可燃垃圾的塑料袋里。他在寻找它很久之后才一个灵光闪现想起来被自己丢了。
……
他的脖子突然被寒冷袭击，那股冷意让他鸡皮疙瘩一下就跳起了舞，后面是某个家伙轻快的声音：“哇好冷好冷，暁你的脖子给我暖暖手。”
“……”老子在这怀念围巾你他吗拿我的脖子暖手，没看见老子现在充满了伤春悲秋的忧郁气质吗？
不KY你是不是会死？会死？！
真宫暁的眼珠子咔咔地转过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往往后面的脖子探去。
“卧槽！”虽然预见了真宫暁的动作，但终归还是慢了一点点。五条悟鲤鱼打挺似的往后一躲，但还是被冰凉的指尖略微接触到了喉结上方的一小片皮肤。
延迟的凉意遗留在机理上，战栗从神经末梢一直蔓延到天灵盖。
真宫暁也感觉到只有中指指甲边上那一点点碰到了目标，心里懊悔自己怎么没有像那些精致男孩一样多留个几公分指甲。
“干嘛突然僵住了？”真宫暁疑惑地挑眉“我没碰到你脑子吧？”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碰到脖子唉。”五条悟另一只手覆盖住刚才被真宫暁碰到的脖子，脸上有着迷一般的娇羞。
“……啊？”这家伙刚才说的是脖子不是哔——吧？古代女性都以露脖为美你什么毛病？
“这里可是要害哦，随便碰会很危险的吧？啊，还有，你就这么喜欢我的手吗？好羞哦。”
你的脖子是要害我的就不是是吧，谁会喜欢抓着大老爷们的手腕子当然是为了恶心你。
真宫暁看着五条悟那个在墨镜后面都忍不住作妖疯狂眨眼的欠打样子，咬牙切齿地说：“你最好祈祷今年东京不会再下雪了。”
“？”
他把五条悟的手用力一甩“不然我在哪都已经会想方设法团个雪球塞进你领口里，给我等着。”
“哇哦，暁君你好幼稚。”
……
他俩从楼梯下到一搂，往大门出去的时候值班摸鱼的保安根本没发现横穿了俩黑衣高中生。
五条悟目测从这里到神社约莫还有个七八公里，真宫暁在路上斟酌了许久，买了一盒章鱼小丸子，然后在上面撒了厚厚的辣椒粉，撒得老板都心疼。
许是看到他进食的表情不错，五条悟这家伙又忍不住嘴贱道：“你这么点个子，吃还真挺能吃，是现在一尸两命的原因吗？”
真宫暁往嘴里塞小丸子的动作一顿，迅速地反应过来这家伙说的是什么，缓缓地把盒子举起来。
“……这么辣的东西我才不要吃。”
他对着小丸子上还没干透的辣椒粉，呼地吹了过去。
“My eyes！咳咳咳！My eyes！”
“哈哈哈哈哈谁要给你吃你个自恋狂。”真宫暁端着小丸子拔腿就跑。
“你这是属于损害国家重要宝物罪！给我站住！”
“说自己是宝物你要脸不要脸！”
他们俩一路跑笑追赶，很快就到了稻荷大社的门口。
作为京都最重要的几个景点之一，即使到了晚上依旧人潮汹涌灯火通明，两人还在老远的地方就看到了神社门口那个巨大的鸟居。
“暁君，这里这里。”
真宫暁本来是准备跟着人潮一起进去的，因为他似乎看到有个导游带着个七八个人的小旅行团，他想跟着蹭蹭解说。
还是五条悟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到快到了，却转了个方向，顺着围墙往远离红色大门的方向小跑还挥着手，声音不敢大了跟做贼似的。
什么什么？真宫暁被勾起了好奇心，也不知道为什么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怎么了吗？”
“我们从这里进去。”五条悟把手放在嘴边，明明周围人声鼎沸，他非要用很小的气声说：“你把钱都留在那里了吧？”
他立刻理解了这家伙的举动，惊讶道：“你想逃票？”他虽然有点跃跃欲试，但是有点犹豫地说：“这不好吧？”
“你信神吗？信稻荷神吗？”
“啊？”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道：“不吧，我好像没什么信仰。”
“你都不信为什么要交钱？而且现在运营的人也不是造这个神社的人都后代，为什么要把钱给他们呢？”
好有道理！真宫暁觉得自己要被说动了，但还是不死心地辩论：“这万一被抓到，在信用上产生污点的话，对以后考大学找工作之类的会有影响吧？”
当然还有买房贷款之类的，但是这个太遥远了，想想就好。
“高专没有大学哦，毕业直接分配工作。”五条悟依旧低着头小声说：“如果当辅助监督薪水会低一点，但是正常生活基本没有问题。但是能当咒术师的话，据我说知，二级以上咒术师的平均薪水……”
他用手比了个数字。
真宫暁眼皮刷一下掀开了：“这个单位是……”
“十万。”
我了个……贫穷的真宫暁感觉到自己的金钱观被撼动。
读什么大学，找什么工作，咒术师就是最叼的。
虽然他心里已经开始乱激动，但是对于这种违反规定的事情还是有点些许抵触，虽然现在手里只剩下学校发的津贴，一个入场门票怎么也是能付得出来的。
日本建筑的围墙大多都不高，大社也一样。五条悟身高傲人，稍稍伸手就能摸到墙顶的瓦片。
他感觉自己的手肘被拉了一下，下意识得往上一蹬。
然后他们俩就一起蹲在在了围墙的棕红色瓦片顶上。
真宫暁：“……”码的他当初考试立定跳远能有这个弹跳力就好了。
这块区域是个好地方，树荫交错，他们俩又是黑色的校服，地上的观光客不专门盯着看根本看不出来围墙上蹲了俩人。
五条悟倒是行云流水地蹦了下去，真宫暁还在纠结是朝前还是往后。
“暁宝宝是怕了吗？来来来跳进悟哥哥的怀抱里。”白发少年笑嘻嘻得，跟哄小孩一样拍拍手，又张开了双臂。
真宫暁对着那张欠打的脸就蹦了下去。
……
虽然真宫暁觉得他们俩是个狗狗祟祟逃票犯，不该太过张牙舞爪。五条悟倒是一如既往的厚脸皮，双手抱胸在他边上昂首挺胸的，时不时还要手贱摸一摸边上的石灯和狐狸雕像。
脚底是细碎的小石子每踩一步就会发出沙沙的声响，据说古代这种碎石路就是用来防贼的，他越踩越觉得自己的良心受到了谴责。
“我说啊，你不要把‘我来做贼’全部都写在脸上好不啦？这么心虚谁看你都有鬼，这么遵守规则也不会给你发放奖状哦。”
真宫暁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这样，可能是从小到大老师教得太好了，他总是下意识地让自己成为一个‘规则内’的好孩子，遵守法规，遵守道德，遵守一切普世间对好人规范。
仔细想想，他到现在，好像连红灯都没有闯过。
自己这到底是不是正常的？
“别紧张别紧张，又不是杀人放火。”少年拉着他的手肘小跑着到了千本鸟居的入口：“而且我还一起呢，就算被逮到了咱俩也是共犯……好兄弟，有牢一起蹲。”
我谢谢您嘞。真宫暁哭笑不得，谁要跟你做这种兄弟。
被打了岔，他感觉自己那种做贼心虚的心态的确稍稍消减了一点。不得不说“共犯”这俩字是真的很好使，立刻感觉自己的罪恶感下降了百分之五十。
虽然月光明亮，但是在夜晚，举世闻名的千本鸟居也只能看出点淡淡的红色，斑驳的树影投映在建造得过于密集的鸟居柱子和黑衣少年的身上，那种和黑暗融为一体独特的美感仿佛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淦，为什么帅哥在哪都能变成风景，他不服。
被腹诽的本尊倒是完全没在意他这点小心思，脑内自带探照灯，就算伸手不见五指也要坚持带墨镜的五条悟好像发现了什么，开心地拉着他往一个方向跑去。
两个石灯上放着两个梨瓜大小的石球，中间立了个木牌。
啊，是著名玄学景点轻重许愿石。
在遇见夏油杰见识到咒术界之前，他可能还会对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有一点幻想，就说这个“如果石头比自己想象得轻，愿望就会实现”的设定，他现在八百公斤的握力……
他冷笑一声“我买彩票能中奖十个亿”然后伸手去捧那个石球。
玉葱似的食指点在石球的上方，蜿蜒下来的咒力跟蜘蛛丝似的把石球和下面的底座捆绑地结结实实。
“我说暁君，人生的财富要靠自己的双手来创造哦，怎么能给神明大人出这样的难题。”边上的人另一只手跟摸光头一样抚摸着另一边的石球，似乎在考虑自己在许什么愿望：“许愿还是要实在一点啦。”
真宫暁：“……”为了防止这半个景观被整个拽起来，他两只脚分别踩在底座的地台上，然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上拔。“许愿中奖有什么问题吗？我妈是欧皇我就不能是了？给我撒开！”
“你明知道自己能很轻松地举起来，还许这种基本不可能的愿望，我跟你说这是故意毁坏神明的公信力！”五条悟光头也不摸了，就是要跟他对着干地把两只手都放在他这颗球上往下压：“小心被惩罚！”
真宫暁本来就因为自己不能使用咒术而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暗火，越是被咒术阻拦，他就越想用蛮力破开，证明自己即使没有咒术也一样能很强。
再加上五条悟一次又一次的嘴贱抬杠，他感觉自己心里被强行熄灭的火山好像在渐渐键入活动期：“放不放开？”
“我叫你松我的手的时候你松了吗？”
“我松了啊！”
“……呃”想了一下的确没被真的吃豆腐的五条悟有点词穷：“你力气这么大，再用力它要碎了。”
“再不松手我就诅咒你！”真宫暁简直怒目切齿：“我再怎么说也有咒力，是个咒术师。许愿石的愿望能不能实现我不知道，你猜我的诅咒会不会实现？！”
“就你这破刷子还想诅咒我？”这家伙依旧毫不在意样子：“你手臂里的那只咒灵咒咒我倒是可能。”
“哦，是吗？”真宫暁嗤笑一声，做出了要奋力往上拔的蓄力动作，却在把五条悟把注意力都放在他手上的同时往下踹了一脚。
小腿骨猝不及防地受到了攻击，受击之下那蜘蛛丝般的咒力虽然没有完全收回少年的指尖，却也在那一瞬间变得脆弱了许多。
真宫暁就抓住了这刹那的机会，层层衣袖下右臂的花纹微光一闪，上下一起发力，终于把那颗看起来最多十来斤的石球轻松地举了起来。
寸头的褐发少年祭祀般举着那颗看起来除了光滑完全看不出其他特点的平凡石头，鸦羽般的睫毛向下微微翕动，在看起来还带着些许幼态的下眼睑下投射出冰冷的倒影。
“五条悟，我诅咒你孤独终老，对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追悔莫及。”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是第一次明确写暁的发型，可能有人不大喜欢寸头（太硬汉了）（其实我也是），但是这个是剧情需要（非常抱歉）（反正是浓眉大眼的漂亮崽就行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