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五年前的一天了。

虫族的寿命真的很长，长到他对年轻时候的事已经记不清了。但他依然记得那天看见的那双眼睛。

最先出现在那片记忆里的是一片桃林，远远望去仿佛一片粉色的云雾，朦胧如烟。

“阿雪。”然后他的好朋友戴维穿着舒适宽松的衣服出现，手里牵着一个粉嘟嘟的小雄虫，“这是我儿子。”

阿雪弯下腰，轻轻捏了捏小雄虫的脸，手感就像柔软有弹性的果冻一样好：“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Echo。”小雄虫仰起漂亮的小脸蛋，笑得灿烂。

戴维睁大眼睛，歪着头看向他：“……我怎么不知道你叫这个名字？”

“我想要叫这个名字嘛，雄父。”小雄虫拉着他的手撒娇。

“为什么？你原先的名字不好吗？那可是雄父和雌父很用心想出来的名字哦。”戴维耐心地问，阿雪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昨天的电视剧里那个最漂亮的虫就叫Echo。”小雄虫不太高兴地撅起嘴。

“他总共出场还没有三分钟吧。”他们哭笑不得。

“那你告诉叔叔你真正叫什么名字吧。”阿雪轻笑着揉揉小雄虫的脑袋。他的发色和他的雄父一样，都是纯粹的黑色。

“你长得这么漂亮，应该叫哥哥才对。”小雄虫抬起头，“哥哥，我叫伊洛。”

伊洛之前虽然有过正脸对着阿雪的时候，但是他没有完整的露出他的眼睛。

所以这是阿雪第一次直视伊洛的眼睛。

这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雄虫无疑有着遗传自雄父雌父的完美容貌，而他身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宛如两颗光润的黑玛瑙，无比清澈却又让人觉得深沉，揉杂着矛盾感。

尤其是里面不符合他年龄的清醒，更是让阿雪感到惊讶。

他在以后漫长的人生中记住了这一双清醒的眼睛。

他总有预感，这双眼睛的主人也许过的不会太顺遂。

但是那天之后，他再也没见过戴维和那双眼睛，甚至没有参加最好朋友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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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传话来，虫帝和虫后想要见一见许久未见的儿子和儿媳。

最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伊洛是很开心的。就像虫后一直记得他的眼睛一样，他也一直记得这个幼时只见过一次的漂亮大哥哥。

当然，记住那张脸最初就是因为好看。后来，有关于阿雪这位雄父的旧友的记忆随着戴维的离世也变得更加珍贵，归类进了他有关雄父的回忆中。

可是等伊洛迟钝的脑袋开始运转，他转头看见了弗雷德苦大仇深的脸。说实话，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从弗雷德的脸上看到这么丰富的表情。他失忆前是冷静强大的，失忆后他对一切都不屑，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是最近，弗雷德好像变得更鲜活了。

想岔了。重点是弗雷德现在失忆了，还是救婚内出轨对象这种原因。这件事肯定是不能告诉虫后的，同样不能告诉他的还有伊洛的雌父被虫帝猜忌害死的事。阿雪被迫保持着天真，天真地不知晓身边发生的一切腌臜事，上至宫廷丑闻，下至民间传言，大概全天下只有他一只虫全都不知道了。

伊洛觉得自己应该恨他们全家。但就像他无论被弗雷德怎么对待都会继续对他一往情深一样，他诚然他很想念他的雄父雌父，感觉神经却对仇恨失灵了，他认为他们就是一家人。

可是这个家庭充满了秘密。

“唉——”伊洛叹了一口气，人生第一次感觉一件事很麻烦。

苏幼清惊奇地看了一眼伊洛，嘴角直抽抽，转头问系统：“他又在抽什么风？”

系统也一脸惊惧：“不知道。这几天我已经怕了他了，只要是和你一起走路，他一定会绊你一脚，做饭一定会炸厨房，他甚至……连从外面捡一朵花回来养都能正好挑中有剧烈毒性的！”

“……”苏幼清难得对它的观点表示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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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会面并没有伊洛想的那么麻烦。

温柔乡是英雄冢。

三十年如一日被像对待温室里的玫瑰一般对待，警觉的大老虎也会变成娇气的小猫咪。

脑子太久不用也是会生锈的，阿雪现在的脑子就不太灵光。

这不是巧了吗？早在伊洛少年时期开始沉迷狗血爱情小说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被“毒”傻了。

两只不太聪明的雄虫阔别十五年没见，三十多岁的年龄差也可以忽略不计。他们从共同的回忆戴维开始，又重新熟悉起来，热火朝天地聊起来最近新买的漂亮衣服。

“玩偶家的套装真的都特别可爱。”

“啊，我都上了年纪了。”

“可是你还是这么的漂亮。”

“噢，哈哈，你的嘴还是和你小时候一样甜。”

原谅阿雪自从弗雷德出生以来就被有意和亲生孩子隔离，雄虫又没有担任生育者的角色，所以阿雪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有一个孩子，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两只雄虫的说话声，没有人搭理相顾无言的两只雌虫。

苏幼清和虫帝大眼瞪小眼。

“呃……听说你失忆了？”虫帝生硬地找话题。

苏幼清没打算回答，眼中明晃晃地写着“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虫帝感到被冒犯，很想立刻对面前长得和自己雌子一样的雌虫大发一通脾气，但他需要在伴侣面前维持一个好说话的伪装，于是他还是忍了下来，别过头暂时不想说话。弗雷德在失忆前可从来不会这样目中无人，他向来都很崇拜自己的雌父。

“你干什么？”系统为他的大胆目瞪口呆。

“拜托，他又不是真的是我爹。”苏幼清最让人讨厌的点就在于他不分场合的自大清高以及极低的情商。

系统无话可说：“……那你们这样谁都不理谁难道不尴尬吗？”

苏幼清无所谓：“不是还有人在讲话吗？”

系统：“……你不是看不惯伊洛吗？”

苏幼清分神听着伊洛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见过最漂亮的小猫，嘴角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漫不经心地说：“他确实很糊涂，但也可爱，不是吗？”

系统：“……”

去踏马的无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