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醒来时，那位神秘男人已经不见了。他从地上坐起，活动了一番僵硬的筋骨。旁边的小火堆里的火也熄灭了，几颗石块往外挪动些许，看上去就像是被某个没耐心的家伙一脚踩灭了。

不知道他睡了多久，那个男人又到哪里去了。

他抓起落到地上的围巾，胡乱系到脖子上，然后起身拉开木门走出去。

墙上的火把闪耀着幽蓝色的火光，给漆黑的走廊带来一丝诡异的氛围。维克多透过漏风的墙壁往外一看，外边天空仍是一成不变的红色，就像是黑夜永远不会到来。他从墙上起开，沿着走廊回到古堡内存在窟窿的地方。

一路上他都没有看到男人的身影，而那个疑似古堡大厅的地方依旧堆满了数不清的怪物尸体，并且现在正散发着腐烂的臭味。

维克多捏住鼻子，绕过地上黏糊糊的血液，走到窟窿下方。

“呃……有人吗？”

他试着喊了一声，不出所料，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又飞出窟窿，悬浮在古堡上方扫视周围。古堡外围横尸遍野，和到来之前没什么区别。

虽然他觉得那个男人不会这么轻易死掉，但他还是花了点时间飞到尸体堆上方，强忍反感，于模糊尸块中搜寻记忆中的那抹墨绿。不到两分钟，他便被血淋淋的肠肉整得又想呕吐。

维克多捂住嘴巴，努力抑制呕吐的欲望。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便再也没有进食过，如果现在吐出来，估计他的胃会“叫苦连天”。

他赶紧往上飞，远离不堪入目的尸体堆。等到他飞到足够高的高度时，地上的一切在他眼中显得如此渺小。

维克多灵机一动。既然地面这么危险，那他一直往上飞会怎么样？

于是，他驱动全身持续向上飞行，直到突破大气层，许久未曾感受到的寒冷覆盖他的皮肤，就连视野也被一片星海完全填满，他不再能通过呼吸得到氧气——

他竟身处浩瀚无边的宇宙！

维克多在宇宙中张开双臂转体，如同水中游鱼一般到处乱窜。脱离地心引力的他能更加自由摆动四肢，随意在宇宙中飞行。

若不是得一直屏住呼吸，他真想大声发泄自己的喜悦。

维克多回头看向自己原本身处的星球，喜悦在目睹到上面的全景后荡然无存。

这是一颗赤红色的星球，绝大部分土地都被火焰般的地表覆盖，地表存在无数个显眼至极的怪异肉瘤，仿佛由血肉筑成，无时不刻喷涌出可怖的猩红熔浆。他不清楚这些肉瘤究竟是自然形成还是人为创造的，但它们让维克多感到十分不安。

正当维克多惊讶之余，他的手腕突然传来怪异的摩擦感。他连忙举起手，发现手上的腕表屏幕不知何时结上了霜，而且还出现了裂痕。

糟了，他得赶紧回到星球上！

维克多立马冲向那颗星球，凭借记忆飞回古堡附近。飞行期间，他俯瞰身下，地面上仍旧上演着怪物与怪物之间厮杀的情景。

一只堪比巨人的怪物将更小的怪物举到头顶，撕成两半——

维克多又一次被如此血腥的画面吓得慌神，然后不小心撞上了某个东西。他赶紧稳住身形，发现眼前竟漂浮着一只飞行怪物。怪物长有干瘪的蝙蝠翅膀，眼珠幽黄，两肢竟为锋利的肉刃。它冲着维克多龇起獠牙，然后啸叫着冲向维克多。

维克多立刻飞到一边闪躲它的攻击，随后背部传来衣物撕破的声音。他回头一看，第二只不知何时出现的同种怪物竟抓破了他的上衣。

这可是克里斯送给他的Pretty Boy Floyd！

“该死的畜生！！”

维克多怒不可遏，迅速冲上去掐住第二只怪物的脖子，然后一拳砸在怪物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上。

血肉与脑浆在他的拳头下炸开。那只怪物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化作肉泥从天空掉落。维克多甩掉怪物的尸体，然后转身冲向与他撞了个照面的怪物。

怪物即使在目睹同伴死亡也没有逃掉，反而扇动翅膀与维克多对冲。维克多的拳头直接捅穿怪物的躯干，然后带着拳头加速冲天——

那只怪物就这么被他的手划成了两半，如同剥开的香蕉皮坠向地面。

维克多停在更高处，俯视着怪物逐渐变小的尸体，胸口由于剧烈呼吸上下起伏。一股腥臭味拉回了他的神志。他举起沾满怪物鲜血的双手，上头还余留有未知且刺鼻的淡黄色液体——

“呕——”

维克多开始干呕起来。空腹令他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被腹中扭动的肠子逼出泪水。他呕了几下，然后吐出黏糊糊的酸水，用干净的手臂擦嘴。他嫌弃地甩掉手上的液体，然后往后摸了摸背上的衣服——他只能摸到几处镂空的布条。

“草……这都是什么事啊！”维克多大骂。

衣服也就算了，就连他的围巾都沾上了血液，从一张红绿圣诞围巾变成了更加喜庆的“大红”围巾。

他反复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情绪，又因此吸入了怪物恶臭的血味。他崩溃嚎叫，然后向前飞行，寻找这颗星球上的水源来清洗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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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多没有找到可供清洗的干净水源。事实上，他在寻找水源的途中又“顺手”杀了许多只蝙蝠怪——这是他给死在自己手上的飞行怪物取的名字。

这群蝙蝠怪就像苍蝇一样，无论他飞到哪里，都会在某个时刻措不及防袭击过来。为了不弄脏身上的衣服和围巾，维克多不得不用最快的方式解决掉那群不怕死的蝙蝠怪。从一开始的瞄准胸口，到干脆利落用手砍掉它们的头颅——这个过程至少消灭了不下二十只蝙蝠怪。

他的脑子被臭气熏天的腐臭味搅得晕晕沉沉，就连脸庞都因不停抹掉血液而变得有些瘙痒。他已经开始感到疲惫，飞行速度也渐渐缓慢下来。

维克多降落到一片土坡上，捧起地上的泥沙搓洗手上的液体。他的双手宛若染上了红色颜料，不能光靠干燥的泥沙清洗干净。他长吁口气，仰头扭动酸痛的脖颈与肩膀，双手陷入地上的泥沙中。

掌心底下突然感受到了颤动，紧接着频频传来更强烈的震动。维克多回正脑袋，朝震动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只身高擎天的巨型怪物，庞大到如同行走的高楼大厦。它拥有着类人的四肢，两只手腕与脚腕都戴有一个形似镣铐的巨物，它的头上长着公牛般的长角，五官尤为可怖，一口污秽的獠牙长出嘴外，赤红的竖瞳大得如同火球。

维克多张大嘴巴，呆呆望着那只移动中的庞然大物，与此同时，身下的土地仍像是发生了地震一般，伴随着巨型怪物迈出的每一步剧烈震动。

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到了地狱——正常星球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只的怪物啊！！

巨型怪物挪动到了维克多所在的土坡旁边，然后突然朝他伸出了手。维克多吓得慌忙起飞，躲开怪物的巨掌。

那只怪物的手放在他原先所处的土坡上，嘴里发出一声怪异至极的嚎叫。它垂下头颅，一只膝盖向下弯曲，很快跪到了地上，在地面掀起一阵尘风。

为了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维克多飞到巨型怪物的上方。顺着它带刺的下巴看去，他依稀可以看到怪物胸口处在不断往外冒血。随后，冒血的伤口处跃出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影。那人在高空中自由落体，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任由躯体飞出去。

见状，维克多立马朝那人飞过去，伸手接住对方，然后在巨型怪物倒下之前飞走。

巨型怪物重重摔倒在了地面，由于过度沉重，甚至将身下的地表砸出了一条条裂缝。维克多来不及观察怪物是否还活着，双手抱住怀中的血人飞往较为安全的地方。

维克多带着血人飞到远离怪物的一片空地上，将对方放到地上。

其实，在他接住这人时就已经猜到对方是谁。双臂上坚硬的金属盔甲，以及糊满血液的头盔，都在清晰告知他对方的身份——这么说倒也不准确，毕竟维克多迄今为止都不知道这人是谁。

男人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左手手臂上的刀刃已经弹出，上面的锋口还残留有怪物的血肉。

维克多低头看了眼自己肮脏的围巾与衣服，没想到尽力避免的血液还是以这种形式弄脏了它们。他无奈地叹息一声，又看回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思索要不要把头盔摘下来确认对方的呼吸。

他做好了即将看到怪异的外星人五官的准备，两只手缓缓朝那副头盔伸去。就在即将触碰到头盔之时，手甲一把抓住了他的一只手。

男人的头盔往他的方向摆动，就像是在打量着他，而那只手甲用力捏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到让维克多难得发出痛呼。

“草！你还活着啊！”

维克多痛得骂了句脏话，然后想要把手抽回来。没想到的是，男人却突然拉着他的手把他往下一拽。

他毫无防备地摔在那副坚硬的盔甲上，身上的衣服彻底脏透。他正要从男人身上爬起来，没想到背部却被一只沉重的手臂压住，就像是被人搂住一样。

维克多没有猜错，身下的男人确实是在拥抱他。

他贴得离男人如此近，近到能透过头盔与盔甲的缝隙，倾听到男人沉重又急促的喘息声。他就这么贴在硌人的盔甲上，被怪物仍有余温的血液弄湿了脸。血腥味与汗水味将他包裹在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领域内，令他的肾上腺素急速飙升，心脏跟着扑通乱跳。

“你是真的……你是真的……”

压抑的男声从头盔中沉闷传出。对方的嗓音沙哑得像是许久没有润过喉咙，又像是多年未曾开口说话。

怪异的姿势压得维克多的手开始发麻。他想要抽出夹在两人中间的手，背上的力度却随之加大，像是要直接将他揉进盔甲中。维克多被这一可怕的猜想吓得挣扎，又怕自己力气太大将对方压在背上的手臂弄断。

他只好老老实实趴在盔甲上，咬牙切齿道：“兄弟……你他妈会说话的啊！”

男人依旧紧紧抱着他，并且没有丝毫松手的迹象。维克多只好大喊一声：“快点放开，我要憋死了！”

兴许是他叫得太大声，又或许是真的担心他憋死，维克多背上的那只手臂终于肯大发慈悲挪开。

维克多马不停蹄从男人身上飞起来，落到旁边的沙地上，然后甩了甩压得发麻的手。

这下可好，他全身上下都是血了！

维克多怨念地瞪着从地上爬起的男人，又因为对方站定后个头比自己高上不少，而不得不仰起脑袋。

男人目测得有两米多高，加上身上厚实的盔甲，整个人壮得跟动画片里的机器人一样。要不是维克多刚刚才听过对方的声音，他真的要怀疑盔甲里头是不是真的有人。

男人胸甲的血液已经被维克多蹭掉不少，但整体看上去还是像刚从血池中爬出来。维克多猜自己也差不多，身上全是粘稠的血液，有一些甚至已经风干了。他必须得赶紧清洗身子，不然就要被肮脏与恶臭逼疯了。

维克多十分严肃地对男人说：“既然你不是哑巴，也会说英语，那我就直奔主题了——这里哪里有水可以洗澡？”